第六十章 勉力支撐的防守

利奧抽出了他的劍，劍身有著優美順滑的曲線，陽光中閃爍著銀白色的光芒。

盜賊們已經衝到第一輛馬車旁邊，不費吹灰之力地將車上的人拉出，砍殺，連躲在車底的車夫也沒有放過。也有人拿起簡單的武器試圖抵抗，但也只是像絆腳的樹枝一樣稍微阻礙了盜賊們一兩秒而已，很快就倒在了染血的刀口下。伴隨著女人的尖叫和被屠戮者的哀嚎，血腥味在空氣中蔓延開來，白色的馬車上也沾染了鮮紅的血跡，那些剛才還慶幸著自己很安全的人們，此刻的感受宛如時空錯位般虛幻，他們迷茫地，驚愕地面對即將到來的無法改變的死亡的命運，然而下一刻，他們就再也沒有機會去思考這是怎麼回事了，生命的最後定格在血色的畫面里。

眼看著手無寸鐵的人們一個接著一個被殺，康妮心中生出一股無法抑制的衝動，她要去救人！

只是康妮的手依然被利奧緊緊抓著，她不斷用力掙扎著，但利奧的大手就如鐵打的一樣紋絲不動。

「利奧！」她朝他大聲喊道，「放開我！讓我去殺掉他們！」

「以我們的能力只能自保，根本救不了他們！」

利奧轉頭看著她的臉，正好迎上那道她充滿憤怒和責怪的目光，但他依然不為所動。眼看著屠殺近在咫尺，卻無法伸出援手，康妮已經急得快要跳起來了。

「去吧，孩子。」

突然，一個熟悉的蒼老聲音在兩人身後響起。

康妮轉過身去，正看到傑瑞大主教從他的馬車上下來了，緩步向這邊走來。

「老師！」

「日安，老師。」

傑瑞依然身著教袍，白色金邊的長袍更襯托出他的智慧和慈愛，只是此刻的他神情嚴肅，他走到兩名學生身邊，對兩人的問候頷首示意。

「老師，我要是去了，那您和康妮……」利奧急切地說。

「利奧，不要正面交鋒，盡量游斗，我要你拖延一點時間。」傑瑞大主教臉上的神情沒有一絲變化，他幾乎是立即就打斷了利奧的話，完全將學生的意見給忽略了。

利奧見導師如此吩咐，便沒有再說什麼，也沒有再猶豫，他立刻放開了康妮的手，舉起劍轉身向正在被襲擊的巴恩斯商隊飛奔而去。

康妮正想追上去，卻被傑瑞抬手攔住了。

「老師？」她有些奇怪老人的阻攔，卻不能違背他的意思，只能用急促的語氣表示自己的疑問。

「康妮，你留下，我需要你。」年邁的導師只是簡單地說明了情況。

再看利奧那邊的狀況。

有三個盜賊往康妮這邊衝過來，正好被迎面趕上的利奧攔住，雙方一交手，利奧就閃身躲過對方的突刺，向右側讓出一步，接著以極快的劍術在對方還沒反應過來之前一劍穿喉。

另外兩名盜賊面對同伴的突然倒下，卻沒有任何驚愕，而是迅速逼近利奧的兩側，想要用夾擊的方式將他擊殺。

利奧縱身躍起，躲過了兩人的劍尖。

兩名盜賊一劍落空，轉身就向尚在空中的利奧刺出第二劍，一前一後，想趁對方空中無法借力之際一擊中的。

不料利奧突然從手上凝聚起一團白色光團，手腕微動，朝其中一名盜賊身上射出，他自己則得以略微後撤，以毫釐之差堪堪躲過對方的第二波攻擊。

光團打到盜賊身上發出噗的一聲，使他一下子失去平衡，手中的武器也失了控制，「鏘」的一聲兩名盜賊的劍撞到了一起，另一人也有些慌亂，一時調整不過來。

利奧一腳踏上實地，立即以閃電般的速度衝出，掠過兩名盜賊身邊，到達了巴恩斯商隊的馬車旁，一劍伸出，硬是將砍向菲爾·巴恩斯的一柄斧頭擋開，讓早已嚇得臉色蒼白的商人逃過一劫。

他身後的兩名盜賊身形晃了晃，隨即軟倒在了地上，脖頸處出現一條深可見骨的傷口，「噗」地突然冒出汨汨的血花，倒在地上的身軀也隨之一聳一聳地微微抖動著，血越流越多，然後頭一歪，就再也不動了。

菲爾也沒閑著，在利奧幫他擋下那一斧頭之後，他就連滾帶爬地跑向康妮這邊來。事實上現在也只有這個方向是暫時沒有盜賊過來的了。

傑瑞大主教看著利奧順利擊殺三名盜賊后，帶著康妮走到兩輛馬車中間的位置。

只見地面上已經用黑色的魔晶粉末繪製好了一個大約一米直徑的聚能法陣，雙六芒星的結構表明它支持為兩個法陣同時提供魔力驅動。

只見傑瑞揮一揮手，一股朦朧的白光從他的手上灌入法陣中，原本黑色的粉末漸漸散發藍色的光芒，在陽光的影響下分辨不清是發出的光還是它本身的顏色，看起來就好像整個法陣都從黑色變成藍色的了。

這時，商人菲爾跑過來了，傑瑞停止了魔力輸送，叫菲爾躲進馬車裡。菲爾踉蹌地跑過來，然後乖乖地進到傑瑞的那輛馬車中去，緊緊關上車門。

康妮趁這時候環顧四周，只見利奧的身影在盜賊中靈活地縱躍騰挪，偶爾還能刺中對方，看來全身而退是沒有問題的。但是靠他一人之力，卻是沒能擋住幾個人，一些盜賊已經開始劫掠其他馬車了。

傑瑞大主教在安排商人後，抓起了康妮的右手，同時對她說道：「抓住我的手，全力凝聚魔力，然後通過這隻手心，直接傳導給我。」

說完，他又一次開始向地面上的法陣輸入魔力，手心光芒漸盛，源源地被法陣吸收轉化。

康妮能感到有一股微微的吸力從法陣中傳來，將她身上細微的魔力吸走。聽到傑瑞的話，她趕緊閉上眼睛，全神貫注地感受周圍的環境。漸漸地，一點一點的白色魔力被吸引過來了，依照導師的吩咐，康妮沒有讓它們經過自己的身體流動，而是直接向傑瑞抓住自己的那隻手引導過去。一股純粹的魔力通道瞬間形成，康妮只覺得手掌有一種灼熱感。為了不分心，她沒有睜開眼睛，繼續用心感受和引導著從天空的方向源源不斷地湧來的力量。

如果她此刻睜開眼睛的話，那就會看到一個以地面的法陣為中心的半透明光罩，將兩輛馬車都籠罩在其中，像一個朦朧的紗罩一樣，散發點點的淡紫色光暈。從光罩的底部到法陣之間的地面也微微發光，顏色越來越深，到法陣本身則已經完全變成了深紫色，一股乳白色的魔力從傑瑞大主教手上凝聚后輸入其中，法陣則將其迅速吸收之後轉化成紫色的能量維持光罩的存在。

那散發出的能量波動已經將附近的地面清掃得一乾二淨，只留下光潔的條石路面，連空氣也在魔力波動中變得扭曲起來，甚至可以看到一圈圈的透明波紋從法陣中心擴散開去，到達光罩后完美地融入其中，使它光芒更盛。

菲爾感到車外的變化，打開車窗想看看外面怎麼回事。他先是訝異於神奇的紫色光芒，然而他的注意力下一刻就被一個少女的身影牢牢吸引住了。

康妮身著淺藍色的束腰長袍，特意為女性設計的款式突出了少女盈盈的纖腰，勾勒出一道美麗的曲線。柔順的棕色長髮絲絲飄起，宛如在水中一般，伴隨著星星點點的乳白色光芒飄蕩在空中，露出那嬌美的面容。從側面望去，那精緻的輪廓猶如天神們最完美的傑作，任再苛刻的鑒賞家也挑不出絲毫的瑕疵。緊閉的雙眼隱藏了本是何等璀璨的美妙雙眸，卻又似將她與塵世隔絕開來，令人不由心生敬畏，不敢褻瀆那猶如女神般的容姿。

就在菲爾發獃的時候，有幾個盜賊成功纏住了利奧，而其他人已經繞過他，殺向康妮這邊了。透過朦朧的光罩，菲爾也看到他們了，於是登時被驚醒，也顧不上欣賞美景，一心就害怕盜賊殺進來，緊張萬分地不知如何是好。

盜賊們雖然也驚訝於眼前的奇異景象，但這並不能阻止他們的腳步，在發現靠人力衝過去會被光罩擋住以後，他們開始用武器劈、砍、刺、鑽，在光罩上盪起陣陣漣漪。

正在全力維持法陣的傑瑞大主教，見狀也加大了魔力輸入。康妮只覺手上的吸力一下子增大，全身的魔力豆湧向那隻手，一瞬間讓她有種虛脫的錯覺，不由得睜開了眼睛。

眼前是十幾名盜賊正在破壞一個半透明的光罩，她馬上明白這個光罩就是法陣的效果，也是他們的保護罩，如果被打破了，恐怕他們也難逃一劫。眼看那光芒已經開始有減弱的趨向，康妮馬上更加集中起精神凝聚魔力，她看著那深紫色的法陣，隨著魔力的增強，一種奇異的、似曾相識的感覺襲上心頭。

她能清楚地感覺到左臂處戴著臂環的位置散發出一股溫暖的氣息，同時從地下的方向也有一股同樣的力量在湧入自己體內，與臂環上的力量相呼應，透過康妮的身體進行流動，迅速地往它的位置靠近。同一時間，右手腕上也發出一股截然不同的力量，帶著些許冰涼的氣息向另外的力量快速靠近。

在這三種力量接觸的一剎那，康妮只覺得身體內閃過一瞬的劇烈痛楚，就在痛覺神經想要做出反應的時候，痛楚立即便如從來不曾存在過一般莫名地消失了，她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中有什麼屏障被一下破除了，整個世界似乎也因此變得不一樣了。那感覺就像是原本看著很模糊的景色突然變得無比清晰，她能清楚地知道身邊的一點點細微的動靜，能精確地感受到空中和大地傳來的每一絲魔力，甚至能清楚地知道光罩外圍盜賊們最細微的動作。

康妮能看到光罩上盪起的波紋中細小的魔力，在一**的攻擊中化作光點消散在空中，每次如此，光罩便變得更暗淡一些，盜賊們似乎找到了竅門，只對準一處集中地鑽刺，眼看他們就要將這層護罩成功破壞掉了。康妮和傑瑞卻只能繼續消耗魔力死死支撐，拖延一點時間，寄望於官兵或者傭兵們能回頭救援。

然而那淡紫色的光芒終究只能是越來越弱，終於，隨著一聲玻璃破碎的脆響，整個光罩驟然消失了，少女和老人，還有兩輛馬車，就這麼毫無防備地暴露在窮凶極惡的盜賊們面前。

傑瑞大主教的身軀一下子軟倒，幸虧康妮在他身後及時攙扶住，地面上的法陣也只剩下了一點灰白色的粉末，就像是木炭燃燒后留下的灰燼那種顏色，看來是不能再用了。

「老師，您沒事吧？」康妮焦急地問道。

老主教喘了一口大氣，顫巍巍地站直起來，疲憊地說道：「不礙事。」

就在他們說話的當兒，盜賊們見阻礙已破，便毫無顧忌地往這邊殺來，他們不像某些三流小說里描述的那樣殺人之前還要說些什麼話，只是非常敬業地將手上沾滿鮮血的武器再次舉起，落下，期待著又一條生命在刀下消逝。

康妮依然扶著老人，想逃走也根本沒有辦法，面對兇狠地殺到眼前的盜賊，條件反射地抓起手中的單手劍，作出格擋。

「哐~」單手劍輕易就被敲飛了，但是對方仍然來勢不改地一刀繼續砍來。

少女無法可施，只能抱著老人往地面撲倒。

盜賊一刀又砍空，但馬上又順勢劈了下來。

無處可躲，少女絕望地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