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白衣女
準備完打更需要的行頭,已經是臨近戊時,小鎮街道已經空無一人,依稀只有幾家房屋亮著燈,像是一座死城。
三餘鎮北面有條河,當地人稱鬼河,據說順著河漂行會漂到冥界的三途河,鎮中的小河就流向那裡。所以三餘鎮很早之前也叫三途鎮,而且時常有靈異事件發生,後來有一位高人至此,發現鬼河中陰氣衝天,導致鎮子有大凶之相。他將破解之法告訴村民,並強調將鎮子名稱改了,此後才有了三餘鎮。
「別找我別找我別找我....」楚江離邊走邊碎碎念,他一手提個銅鑼,一手拿個棒子,戰戰兢兢地沿街走著。溫吟和老段躲在一處屋頂上盯著楚江離。老段丟過去一枚石子,示意他敲起來。
楚江離極不情願地敲了一聲鑼,鑼聲回蕩了許久,鎮子靜的可怕,僅有的幾戶有燈火人家也黑了下來。這下他更害怕了,哆哆嗦嗦向前方望去,黑暗之中,似乎有一個人影躲在裡面。若是個猛禽野獸,看得見的敵人,楚江離倒不害怕,最怕的就是這種未知的暗處的鬼怪。此刻他哪還顧得著敲鑼,話都說不出來了。
好在月光很亮,二妖在屋頂悄悄地跟著,只看到楚江離停了下來不停向前觀望,卻沒發現黑暗中有何怪異之處。
「他幹啥呢?前面有情況?你聞到了嗎?」老段問溫吟。
「有是有,但不是魔的啊,而且比較弱。」溫吟說道。白狐五感只對異常的靈力波動比較敏感,普通的修者根本察覺不出來。
突然,很快的一瞬間,溫吟敏銳地感到一絲魔氣,同時,一股黑煙極快得向楚江離靠近,瞬間已到他身後。楚江離這時高度緊張,根本沒察覺到身後的危險。
「快跑!」溫吟來不及出手,只能先大喊一聲,沖了過去。楚江離被這一聲從恐懼中拉了回來,下意識地飛身閃避,但胸口還是被那黑煙擊中。
飛身到達屋頂的楚江離急忙用手摸了摸胸口,感覺並無大礙,心想幸虧自己有先見之名,事先在衣物中塞上了一些木板。他扒開衣服一瞧,那木板中間已經黢黑一片,自己的胸口雖無皮肉傷,卻隱隱有綠光閃動,十分駭然。他一驚,急忙重新將衣服捂好。完事後才想起黑暗中那個影子,此時再向那邊看去,已然沒了蹤跡。
黑煙一擊不成,立馬又朝他出手。此時二妖已經趕到,從半空攻向魔物,溫吟妖刀已出,刀身奪目,只覺得周遭被一股壓力籠罩。黑煙被妖刀轉移了注意力,感到一陣及其強大的意念臨前,頓時一滯,不敢硬接。猶豫間,就被刀風掃過,黑煙盡散,顯出一個男性。它裸露著全身棕黑色的皮膚,長發披肩,眼睛血紅,胸口處有一個白色的扇形紋飾。
「你是誰?」長發男問持刀的溫吟
「呵!」溫吟十分輕蔑,冷笑一聲,直接向長發男攻去。它對魔似乎有著天生的恨意,根本不給對方說話的機會,刀法也愈發凌厲。妖力加持之下,周遭氣息勃然涌動,使長發男的行動大大受阻,楚江離在上面觀瞧,心想萬妖林之王,果然名不虛傳。
手無寸鐵的長發男雖然身手敏捷,但畢竟入魔未久,哪裡是二妖的對手,數招過後便被打的毫無還手之力。他本想憑著身法撤退,奈何被溫吟牢牢鎖住氣息,最終敗下陣來。溫吟舉刀對著長發男問道:「魔物,那些失蹤的百姓在哪?」
長發男:「全都死了!」
溫吟:「為什麼這麼做,你有什麼目的?」
長發男:「哈哈哈哈,三餘鎮的人都該死,那些人都被我丟進鬼河了,陪我妹妹了,哈哈哈哈」長發男有點癲狂。
溫吟:「誰指使你的?你的同伴在哪?」
長發男:「能活這麼久,已經賺了。要殺便殺!」
「好!」溫吟不願多說,揮刀便要砍。
就在刀即將落在長發男身上之際,突然,一條胳膊猛然出現在溫吟的刀勢之下,它一驚,急忙收刀。與此同時,長發男看到一個人影突然出現在面前,也是一愣,不過他馬上反應過來,急忙擒住此人。溫楚三人一瞧,這人不是別人,正是那個乞丐丑五。
「呀,呀,好玩,再打再打!」丑五一邊傻笑一邊拍手,長發男右手掐住他的脖子,威脅到:「我走了,再追便殺了他!」說完也不猶豫,直接化作黑煙帶著丑五飛走了。
溫吟提到欲追,楚江離卻攔住它說道:「這個乞丐有問題。」
溫吟:「什麼問題?」
楚江離:「你們沒發現嗎?他一直在跟著咱們。」
段崢嶸:「不可能,跟著的話老大能發現不了?」
楚江離:「真的,而且剛剛溫吟刀那麼快,他怎麼就一下子出現在那兒了。沒準跟那個魔是一夥的。」
溫吟想了想,說道:「不管怎麼樣,先追上再說。」
這邊長發男帶著丑五一路飛馳,出了鎮子來到鬼河邊,看身後無人便要對丑五痛下殺手,右手逐漸增加了力道。再瞧丑五,依舊一副傻笑摸樣,絲毫沒有要死的意思。長發男細一瞧,左手騰出就要挖其心臟開膛破肚,不料剛一碰觸其胸口便被一道黃光阻擋,如同觸電般一樣,將丑五丟了出去。
長發男一擊吃痛,突然明白過來,落在地上。丑五被扔了個狗吃屎,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徑直向三餘鎮走去。
「老東西,原來就是你一直壞我好事,我殺了你!」長發男突然怒不可遏,再次極快得向丑五攻去。此時的丑五卻猛然回頭,神情似乎換了個人一樣,輕輕提手擋住對方凌厲的一招,乘勢退開數步。
「小子,我殺不了你不代表別人殺不了你。你與我在此糾纏,等那幾人到了看誰還能救你!」
「哼,別以為你救了我我就不會殺你,三餘鎮的人死定了,神仙也救不了他們我說的。我今天就先殺你再屠村!」
長發男說完,爆喝一聲,黑煙之中竟生出兩隻黑色的幽靈狼,血口其開,惡狠狠得盯著丑五。
「畜生,你再這樣化萬物之魂為魔功,天也救不了你!」丑五似乎十分悲憤,抽出一柄銅劍吐了口血上去,頓時黃光大盛。長發男笑道:「伏鬼之法,能奈我何?」說完,一魔兩狼,急速攻向丑五。乞丐僅憑一柄銅劍,黃光飛舞之間,也只能應對一時,隨著對面攻勢越來越快,丑五逐漸感到心力俱疲,一個不慎,被兩狼撲倒在地。長發男瞅准機會,就要給其致命一擊。
「你不想見你妹妹了?」丑五突然喊了一聲,長發男的魔爪也堪堪停在他眼前。
「什麼?你說什麼?」長發男抓起丑五的破爛衣領,驚慌得喊著:「我妹妹還活著?」
丑五:「你廢掉魔功,我便讓你見她!」
長發男:「你放屁!景兒已經死了,就死在鬼河!」
丑五:「水屬陰,易困魂,不入輪迴,可以靈符喚之。」
長發男:「你騙我?哈哈,老東西,你當我三歲小孩?」
「他沒有騙你!」說話的是楚江離,身後跟著溫楚二妖。他飛身落在長發男面前,然後說道:「你難道想見你妹妹受苦嗎?」
「什麼意思?」長發男愣了一下。
「淹死之魂,記憶不散」楚江離來回踱步,接著說道:「你說那些被害的村民被你丟進了鬼河,那些人成了鬼還不得欺負死你妹妹?」
「難道我妹妹的魂魄還在鬼河之中?」長發男吃驚道。
「你以為呢?你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說出來,或許我還能喚她出來,免得死了還要受罪。」楚江離從懷中掏出一張符籙,搖了搖。丑五看到那符籙,心中又驚又喜,喃喃道:「這是,喚魂符?」
「你瘋了,鬼河中冤魂必定不少,你想召出來一堆惡鬼嗎?」溫吟表示不同意。
「我說,我全說。這位俠士,剛才是我不對,我妹可是好人,你一定要救她!」長發男突然哀求道。
楚江離給了溫吟一個眼神,示意她安心。然後讓長發男說起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三年前,我和妹妹被養父母遺棄到三餘鎮,當時我們還小,卻受盡了鎮上人的排擠欺凌。妹妹眼睛不好,有人便將髒的食物施捨給她,好事的人拿她取樂,連乞丐也打她,有一次甚至意圖辱沒她,幸好當時客棧張老闆幫忙趕走了乞丐才得以倖免。我那時身體不好,妹妹為了照顧我默默忍受,我卻只能眼睜睜看著這一切。有一天她突然問我,人死前能不能看到這個世界,我知道她和我一樣,已經對活著失去了信心。我對她說當然可以,傳聞黃泉路上的舍子花,是世間最美的風景,我們坐竹排順著鬼河就能漂到那裡。她哭了,但臉上卻是如釋重負的笑容。」
「後來的事情就如你們所想,但等我醒來的時候,卻躺在一棵樹下面,身體虛弱無法動彈,妹妹已經不見了。我以為自己已經死了,隱約只見一名白衣女子,手握一把摺扇。我問她可曾見過一個雙眼失明的女孩,她說那女孩已經死了,還問我想不想報仇。我當然想了,我想殺了全鎮的人為她陪葬。但我一個肺癆鬼,自己的命都危在旦夕,可能連個小孩都打不過吧。那白衣女子將手附在我胸口,當時感覺一股力量直接湧入了我的身體,她說她已經幫我治好了肺病,可以做我想做的事了。」
「她留下一顆丹藥便離開了,此後我的身體果然好了起來,而且感覺越來越有力量,只是變得十分易怒暴躁冷血。這兩年我一直隱居山林,有一次碰到了一個上山的村民,想也沒想就掐死了他。那是我第一次殺人,卻一點也不害怕,甚至有些興奮,接二連三殺了好幾個。後來村民派了一些壯丁搜山,我差點被他們抓到,逃過一劫后想起了那顆丹藥,直接就吃了。那女子果然沒有騙我,短短兩年我功力大增,若非有這個人在,屠戮一個三餘鎮也不在話下。」
「所以你為了感念那個女子,就文了這個圖案?」楚江離指了指他胸前的紋飾。
「沒錯,我已經記不清她的長相,只記得她手裡的扇子。恩人法力通天,我希望我死後成了鬼她也能認出我。」長發男說道。
「哼,心魔已成,死也是灰飛煙滅,哪還有魂魄。」溫吟說道。
「什麼?」長發男愣住,突然放聲大笑起來,終於哭著說「我早就想到了,我早該想到的。。。」
「好了大兄弟,見你妹妹最後一面吧」段崢嶸沉默了一晚上,淡然道。
此時已是夜晚時分,鬼河流的很靜,看起來陰森可怖。五人來到來到長發男當初獲救的地點,鬼河的中游某處岸邊。
楚江離手拿喚靈符,口中默念一陣,那黃符竟化成一團綠火浮在他右手上。
「快叫你妹妹的名字!」
長發男急忙喊道:「景兒,你在嗎?我是哥哥,景兒。。。」
然而喊了半天,什麼鬼魂也沒喚出來。
「魔就是魔,滿口胡言!」溫吟鄙視地說。
長發男沒理她,依舊在喊,但聲音卻逐漸無力。楚江離對溫吟說,喚靈符對其他魂魄也有微弱的作用,既然一個鬼魂也看不見,可能鬼河真的連著三途河也說不定。這樣看來,景兒應是順利投胎了。
「三位義士,我本應隨妹妹一起死,卻誤入魔道,不能自已。既然妹妹心愿已了,我也沒了牽挂。望諸位能取我性命,雖不能與她相見,我也甘願。」長發男停下來對眾人說,他看得出來,溫吟必定不會留下自己。
「兄弟走好!」沒等溫吟說話,段崢嶸突然手起刀落。楚江離「哎!」了一聲,長發男已經被燃鐵刀透身而過,化作黑色粉末消失了。
楚江離攔他不及,愣了半天,突然想起了什麼,說道。
「丑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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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一次」男子面容陰冷地對白衣女子說。「你記住,你是個魔,是夜王的人。」
「我只是覺得那對兄妹像極了我們」白衣女收起了白扇子,笑著對男人說:「哥,以後若是你我有難,我定會先救你。」
「若是我,便不會救你。」男子一字一句地說,女子笑容依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