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回 鹿死人回

第八十三回 鹿死人回

連綿數百里地群山萬壑。

一座峻岭險峰的石洞內,聚滿了人。外面雷聲轟鳴,傾盆雨落,洞內火光搖曳,一個個臉色沉重。

「小公子被共工老賊玄水印擊中,不幸而去……」

說話之人正是皋陶,語氣平穩,卻是竭力在壓抑內心的難過。

而洞內自然是鬱壘一行人,以及夏禹及其部眾。

皋陶神色凝重悲傷,堂堂七尺男兒眼眶已紅,雙拳死攥,忍不住長嘆。在他心裡,小公子是將軍骨血,好不容易見面,眼睜睜看著他身遭大難無能為力,以後有何顏面去見白馬將軍?心中自責愧疚。

大漢象巴圖也在,聞言,怒火噴薄,逮著石壁,狠狠拳打起來。

向來恩怨分明的他與鹿野可是有過命之交,又一同結拜,此刻悲憤填膺,用揮拳發泄情緒,直到雙拳血肉模糊。

肉痛與心痛交織疊加,刺激著大漢。

「天殺該死的玄水,我一定為你報仇……」

夏禹神色不動,穩坐上首,靜靜聽著,似乎在聽故事。

鬱壘冷哼道:「成大事者不拘所情,倒也在理。」

夏禹抬起眼皮,眯眼看了看眾人,終於開口道:「事已至此,多說無用。他被玄水所殺天下皆知,只要為我父洗冤平反,吾便為正義之師,自然而然伐玄水,定為他報仇。」

鬱壘冷聲道:「恐怕大公子早知身邊有玄水姦細,故而忍而不發,連親生兄弟也不相認,就是為了不泄露行跡吧!來的可真是及時啊!」

鬱壘已猜出夏禹對這個親生弟弟,並不是很相信,甚至還持懷疑態度,自然他的死不能令這位南荒義軍的少主心有波動。

原以為他能及時出手,或許鹿野就不會身死灰飛煙滅了,沒想到其對待血肉至親,亦謹慎至極。

看來終究是小覷了夏禹。

夏禹沒有回答。

皋陶沒有說話,此刻他也不想說話,或許沉默才好受些。

當象巴圖傳信回來說一少年修鍊青光流真氣,他甚是震驚。當日在峽谷,鹿野與象巴圖一同現身時,他與夏禹一眼就已然辨認出將軍獨一無二絕學青光流真氣,猜測鹿野便是將軍下落不明的幼子。

奈何當時懷疑十二族聯盟內部有叛徒姦細導致象巴圖失敗而歸,加上時局所致,令他們不可不謹慎從事,因此沒有詢問深究。

如今,心中後悔莫及。

西沐陽突然罵道:「一群老鼠怕個烏龜,磨磨唧唧,早早作甚去了!軒轅大義凌然,老夫堅信他決計死不了,誰死軒轅也死不了。」

這個時候,他神智不清,指著眾人,罵罵咧咧,咋咋呼呼,卻無一人敢反嘴。

鬱壘嘆了口氣,道:「罷了罷了,人死不能復生,望禹少主節哀。眼下軒轅大會共工計謀失敗,定然不會善罷甘休,你還是早作打算的好。」

說著看著西沐陽,拱手道:「龍族小子便託付給鹿台神了。就此別過!」

西沐陽疑惑道:「你去何處?」

「倘若無家可歸,來桃都山找我便是!」

他頭也不回,往外走去,偉岸身影消失在瓢潑大雨中。

皋陶還是開了口,道:「諸位英雄,如有不歸處,可隨我們一同南下。」

這幾人,敖如真尚在昏迷,海瀾宇幾人憂心如焚。

姬川兒得知鹿野為了眾人脫險,不幸殞命,自家公子身受重傷昏迷不醒,生死未定,一時仿若天塌一般,渾身戰慄。

一個西沐陽瘋瘋癲癲時好時壞,只有盜十一與蝦猴兒頭腦清醒。

盜十一道:「多謝禹少主,皋陶將軍美意。因我們幾個還有事情需要去做,不便叨擾諸位。不過帝都城內現在多半已經虎立鷹飛,諸位還是及早撤離為妙。」

他早有耳聞,這位南荒義軍禹少主年紀輕輕,心機沉穩冷酷,所以不願與其多有交道。

夏禹淡淡道:「閣下勸告我心領如是。」

雨勢依舊很大,傳入洞內,嘩嘩啦啦。

「前輩咱們走吧!」盜十一看著西沐陽。

縱然盜門有規矩,龍族幾人他不能不管。

鹿野的義舉令他震驚欽佩,龍族四公子的命是白馬將軍幼子鹿野用命換來的,他怎能置之不問?

西沐陽此時出奇的鎮靜,拂袖而起,「要走便走,跟他啰里啰嗦作甚!」

於是蝦猴兒招呼龍族幾人告別離去,走進漫天滂沱大雨之中。

待他們走後,夏禹終是忍不住,一掌劈碎岩石,眼神如狼,「玄水,我要你血債血償!」

皋陶吩咐道:「此處不宜久留,傳令速速南回。」

很快洞內火滅人去,洞外依然是水霧繚繞的暴雨,這樣的天氣,有人歡喜有人愁。

皋陶仰望雲天,滿目是水,水至極便為患,水至無便成旱,如何才能做到平衡如一?

想起白馬將軍生前所說「捫心無愧」,少頃腳步堅定踏步而去。

大雨滂沱中西沐陽幾人剛走沒多遠,鬱壘早已等候在路上。

「龍族小子的傷勢嚴重,看來只有桃都山的天地靈氣能夠治癒。倘若諸位沒有去處,便隨我回桃都山,也好躲避些時日。」

西沐陽奇道:「仙山桃都?你是桃都山的人,一身卓然修為源於此山嘍?」

鬱壘點頭,算是回答。

西沐陽恍然道:「前一晚與我大戰一場勸我返回的人是你吧?」

鬱壘向來不苟言笑,惜字如金,再次點頭。

「閣下歲月不及老夫,修為卻不遜老夫,怪不得怪不得,原來是出自桃都山。這輩子能登一次仙山桃都,幸甚至哉!」

西沐陽很高興,似頑童馬上就能買到心儀的玩具,可用興高采烈形容。

龍族幾人頓感甚好,東海是不能回去了,正愁何處去,簡直雪中送炭。

如此一來,四公子敖如真的傷勢可就無礙了,幾人登時大喜。

盜十一不置可否,透過水簾望著鬱壘。

心中暗忖:「門神修為如此之高不亞於玄水太陽二位真神,為何平日里不露痕迹,甘心作軒轅冢的守護?鹿野兄弟的死與他也有關係,他究竟是好人還是壞人?方才當著夏禹的面不直接說,為何此時直接邀約?」一連串疑問在心頭。

心底雖有疑惑,卻也只是懷疑。

何況桃都山盛名幾千年,又被稱作度朔山,傳說乃天界仙人所居之地,上有大桃木,其屈蟠三千里。而山浮於滄海,不知所蹤,旁人是只聞其名,從未見過此山,更遑論登足仙山。

大荒傳門神神荼鬱壘自祖上便師承度朔山,卻沒想到是真實的。現在他邀約眾人去仙山,盜十一沒理由拒絕。

同時盜十一也預料到以玄水鏟草除根的手段,肯定大肆搜捕一行人的蹤跡,自然不會放過盜門,倘若他不現身,那麼玄水休想尋查盜門。

片刻,只剩大雨兀自瓢潑,整個世界沉浸在嘩嘩亂響之中。

大荒幾路軍甲集結,在鼓拓藍衣奴熟悉叛軍逃跑路線的帶領下,冒著大雨一口氣追出十里,全無所獲。

相繇道:「不用追了,看來二位早已為夏禹懷疑。」

鼓拓與藍衣奴互看一眼,神色凜然道:「夏禹城府極深,誰人也不會完全相信,此番來恐怕只帶不足千人,撤退之時才能如此迅速。」

藍衣奴道:「莫非他早就知道我們二人來帝都……他多半還在南荒,其人太可怕了。」

相繇登山頂遠望南方,夏禹與其父完全不同,狡猾至極。一來本想著水神授大位,立即派兵南下,裡應外合剿滅叛軍。

二來白馬鯀幼子的身份早已為他們查明,此子命大幾次都還活著,正好借他手,看夏禹現不現身,如來之便一網打盡。

照此情勢,鼓拓二人秘密入帝都全在夏禹掌握之中,只來了一個皋陶,那麼以夏禹的謹慎,多半是鎮守大本營。

「那便讓你多活幾日!」相繇雙目如電,瞭望天地。

按照大荒禮儀,授大位需要百姓百官軍甲三千同證齊祝,且在軒轅祭日這天舉行,告慰軒轅英靈,時辰過了便認為不吉利。現在軒轅台一事鬧得天下皆知人心惶惶,帝位是暫時不能禪讓了。

共工氣得派人四處打探鬱壘幾人蹤跡,一面派玄水兵三萬以攬仙、辛夷為首開入南荒,逐步深入,誓要叛軍盡數覆滅。

其實十幾年來只要大荒肯發兵南荒,十二族聯盟也不可能成氣候。

蓋因帝舜寬厚仁和,施仁政,不願刀禍。南荒多山廣人稀,族群世居已久,好多未開化,也不想麻煩。

而各路諸侯各有計較,共工明知白馬鯀之子與皋陶的事情也不派兵,正是以此待其羽翼豐滿再除,為登帝位令百姓信服擁護。

沒想到一棋落錯,終壞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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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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