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換命

蛋卷是一隻血統純正的中華田園犬，四條細長的腿搭配瘦長的身體讓它有種二郎神身邊那隻細犬嘯天的身姿，黃色花斑的皮毛油光水亮，狹長的狗臉上兩顆烏黑髮亮的眼珠看著靈氣十足。

它和另外一隻田園犬黑熊先後兩天天來到現在的家裡。

和黑熊不同的是，蛋卷的靈敏度更高，不僅僅指的是聽覺和嗅覺，更是對靈能的感應上。

在農村一隻有種說法是嬰幼兒和狗都可以看到一些普通人看不到的東西。

比如說——鬼。

還有在很多小說和橋段里黑狗血是可以用來破除一些邪祟的。蛋卷看了一眼不遠處沒有系鏈子的黑熊，可惜黑熊並不是全黑的，它的胸口有一條像領結一樣的白毛，這讓它本可以成為一條神棍狗的命運瞬間跌成一隻普通田園犬命格。

不過論可愛程度，黑熊估計可以完爆蛋卷，四條狗腿又粗又短，渾身黑毛像爆炸頭一樣毛茸茸的煞為可愛，圓滾滾的臉上短短的吻，兩隻綠豆般大的小眼睛讓它看起來真的像極了黑熊的幼仔，所以贏思思給它取了這麼個反差萌極大的名字。

同時黑熊的性子也比較懶散，不管是誰來了想摸隨便摸，想抱隨便抱。這也讓它贏得了不用系鏈條的自由，雖然它也從來不亂跑，或者說懶得跑出去。

蛋卷不一樣，只有家裡人能摸到它，奇怪的是小陳昱第一次回來的時候揪著蛋卷的耳朵也沒見它叫，反而用舌頭舔了一下小陳昱的手。

蛋卷可以感覺到一個人的核心靈能（狗眼視角比較玄妙，大概類似於開了紅外夜視看人一般的感覺，它可以感受到人體內核心靈能帶給它的親切感），小陳昱回來的第一天它就從小主人身上的核心靈能上感應到了家人的親密感，它知道這是小主人，所以揪耳朵就揪耳朵吧。

可是最近蛋卷覺得家裡人有點不大對勁，自從女主人卧床休息了幾天之後它就感覺到女主人身體里的核心靈能發生了些許變化，彷彿沒有之前的親切感那麼強烈了，又彷彿一盆香噴噴的拌了魚的狗飯（鄉下喂狗多是玉米糊糊加上肉湯或者魚）裡面混進了苦瓜（被陳文捉弄過）一般。

它不會說話，但是在他發現異常之後第一時間就提醒了女主人，提醒的方式是只要它一看到贏思思就開始狂吠，這麼做的結果是那天男主人罵了它一頓並且主動忘記了給它投食。

黑熊感受不到靈能變化，它很奇怪蛋卷今天是發什麼神經了，平時蛋卷在它眼裡可是傲嬌的女神狗，不過吃飯的時候猶豫了半天還是沒捨得把自己的分一點給它。

幾天下來，蛋卷在被男主人罵了3次，停了2天的飯之後不吠了。它只能無奈地看著男主人，發出焦急的嗚嗚聲。這讓陳東以為蛋卷生了什麼病，還差點打了一針青霉素。

自從前幾年陳東靠著青霉素硬生生救回陳文的一隻得了狗瘟的阿拉斯加之後，他就覺得貓狗不管生什麼病都可以用青霉素解決。

直到有一天，女主人天不亮出門后，男主人沒過過久也急急忙忙出門了，然後蛋卷就沒見兩人回來。它焦急地坐在地上等待，前幾天女主人身上的變化讓它有種很不好的感覺。它嘗試掙脫狗鏈，結果磨到脖頸破血出血也沒能掙斷那條細長的鐵鏈。

下午，黑熊也開始焦躁起來，這倒不是因為別的，而是沒人來給它投食了。黑熊比蛋卷更容易餓，它焦急地在家裡竄來竄去，到傍晚時分，主人依舊沒有回來，黑熊看著雞窩裡的雞仔開始流口水。

蛋卷一晚上沒有睡覺，它看著黑熊咬死一隻偷跑出來的雞仔並且吃掉。

它不想吃，它能感覺到女主人應該是出了什麼事，可是它現在被拴在這裡，什麼都做不了。

第二天中午男主人扶著女主人回來了，後面還跟著小主人。女主人看起來像是受了什麼傷，走路的樣子也不是很穩，不過讓蛋卷高興的是，女主人身上那股令它不安的氣息消失了。它高興地追著自己尾巴轉了好幾圈，但是看到主人一家三口神情彷彿都很沉重的樣子，它安靜下來，不知道昨天發生了什麼事情。

兩個月後，法院審理完下了判決書，陳文旁聽完之後把老媽送回了家，安頓好之後陳文晚上就趕回了城裡，他讓自己老媽不要想太多，這世道撞死人賠償不了的又不是她一個人，對方連個調解的機會都不給，而且又來村裡鬧了幾次，在得知陳文一家真的沒有能力支付賠償款之後也就不了了之了。

陳文安慰她說這也不算是惡意老賴，而是我們家真的山窮水盡沒有錢支付賠款。

陳文大概知道他老媽的抑鬱症是怎麼來的，也知道失信這種巨大的壓力肯定會加深她的病症，他找了不少相關案例來降低贏思思的負罪感。

陳文走之前扔了一盤隔夜的排骨給蛋卷，他摸摸蛋卷的頭，說道：「蛋卷，家裡就交給你了，好好看住這個家吧。」

蛋卷也確實盡忠職守地實現著陳文對它的託付，一年下來，被它趕跑的孤魂野鬼，也就是自然生成的遊魂不下於十個。

當然，大部分遊魂的靈能強度是吃不消它那中氣十足的吠吼的。

閑話少說，臨近年底，鄉下也逐漸開始有淡淡的年味了，江南地帶的春節其實隨著人們生活條件越來越好，儀式感也越來越差了。

但是作為狗，蛋卷和黑熊的伙食卻明顯得到了較大的改善，前幾日男主人買回來2隻大豬頭，壓完豬頭肉之後拆下來的骨頭就成了兩隻狗的零食外加磨牙棒，另外每天的狗飯裡面也幾乎頓頓都有肉湯和些許肥肉，這讓黑熊本就滾圓的身體又胖了許多。

但是這天男主人過來給蛋卷投食的時候蛋卷突然感覺到一陣強烈的危機感，差不多一年前出現在女主人身上的那股讓它很不舒服的感覺又來了！

只是這次出現在了男主人身上，而且比一年前女主人身上的那股怨念要強烈許多。這讓它當場差點炸毛，一根尾巴瞬間夾在了屁股中間，彷彿朝它走過來餵食的男主人是個手中拿了屠刀的刳狗佬！（鄉下收狗殺狗的屠夫）

它想提醒男主人來著，但是想到去年朝著女主人狂吠之後的後果，硬是沒能當場吠吼起來。它安靜的吃飯食盆里的狗飯，迅速的想著應該怎麼辦。

冬日的天黑的很早，才過五點，太陽就漸漸沉了下去，天色夜越來越黑，不一會兒，整個農莊就籠罩在了漆黑的夜色里。

黑熊已經蜷縮在它的新窩裡準備睡覺了，作為擁有一個新狗窩的代價，黑熊也接受了鐵鏈，結束了東奔西竄的自由生活，雖然它內心大概是不願意的。

這時候，蛋卷卻一點睡意都沒有，它不斷地用爪子扒著脖子上牛津布材料的項圈，一點一點，一點一點，一根指甲折斷了就換隻爪子，兩隻都折斷了就用脖子去蹭拴住它那根生鏽的鐵鏈！

它要去找到那股給男主人帶來怨念的源頭！

它還記得陳文走之前看著它的眼神，它要護住這家人。

終於，在它兩隻前爪鮮血淋漓，脖子也被蹭破一大塊皮毛之後，項圈斷了，它不顧黑熊朝它遞來的不解的眼神，迅速消失在了夜空里。

陳東和贏思思沒有睡在一起，自從農家樂關門，陳東開始研究螃蟹養殖之後，他就一個人睡在蟹塘另一邊距離農家樂有將近1公里的小屋裡。方便他晚上經常要起來看一看蟹塘里螃蟹吃食和脫殼的情況，如果有什麼突發情況他也能第一時間發現。

夜漸漸深了，蛋卷就坐在陳東的小屋後面，它看著小屋的燈熄滅，在它的狗眼裡，小屋熄燈的那一剎那，一股龐大到幾乎能瀰漫整個小屋的黑氣散了開來。

「汪！汪汪！汪！」

蛋卷顧不得兩隻前爪和脖子出傳來的劇烈疼痛，開始對著黑氣吠吼，如果仔細聽的話，會發現它的吠聲比平時要更有穿透力，更低沉，也更有衝擊力！

黑氣飄散的動作一頓，彷彿被狗吠聲阻了一阻，它似乎沒料到除了幾年前出現得到那個兜帽少年之外還有能夠阻止它的存在。等它完全從小屋裡飄出來之後發現居然是一隻渾身是血的小狗在對它狂吠。

「桀桀桀，嘎嘎嘎嘎……」黑影發出一陣彷彿尖銳金屬劃過玻璃的刺耳聲音。

「汪！汪！汪！」

「汪！汪！」

蛋卷能感受到黑氣裡面的巨大怨念，它在奮力的吠吼聲下，黑氣只是稍微晃了一晃，這靈能的強度估計比它之前趕跑的遊魂強了數千倍都不止，它也終於知道為什麼這個村莊的遊魂為什麼會那麼少了，估計都成了這團黑氣的養料。

吠到後面，蛋卷感覺到有熱熱的東西從喉嚨里淌出來，它的精氣已經消耗殆盡，吼出來的聲音更像是死亡前的悲鳴。

「桀桀桀！看不出來你這條小狗還挺忠心的，這個男人給了你什麼？」

黑氣看到小狗嘴裡都吐出血沫了還在吼，瞬間收攏形成一個黑色人影，懸浮在蛋卷面前。

「嗚……」蛋卷用僅剩的力氣發出一聲悲鳴

「你願意用自己一命來換那男人的一線生機？哈哈哈……桀桀桀……」

「好！好！好！看在你也是條狗的份上，如你所願！」。

「桀桀桀……」

蛋卷在昏倒之前看到黑影重新散成一團黑氣，沉浸到小屋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