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她死在了所有人的期盼中
沈獻強忍著眼淚,「長姐,煙兒她剛剛醒來了,她說她想你了。」
沈長魚收回目光,「去看看煙兒吧。」
剛踏進房間二房的人都在,二夫人擦著眼淚,「阿姝你來了,煙兒她醒了。」
沈長魚走過他們,來到床邊,沈煙面色格外蒼白,嘴唇更是毫無血色。見到沈長魚眼淚再也忍不住了,「阿姐……」
沈長魚坐在床邊輕撫沈煙的額頭,「煙兒莫哭,阿姐在。」
沈煙怎樣都忍不住眼淚,「阿姐,煙兒夢見阿姐離開沈家不回來了。」
沈長魚疼惜的握住沈煙的手,「阿姐怎麼會不要沈家呢?煙兒在這阿姐不會走的。」
沈煙笑了,她沒什麼力氣了,「阿姐,煙兒好想你。煙兒會一直守護阿姐的,阿姐莫要在自責了。阿姐,你知道嗎?我看見梨花開了,梨花真美啊。可是煙兒覺得阿姐比梨花還要美,阿姐是煙兒見過最美的人。阿姐,煙兒好累啊……」
沈長魚張了張嘴巴,眼睛紅紅的,「獻兒去叫大夫!」
二夫人拉住沈獻,染上了哭腔,「沒用了,已經沒有用了……」
沈長魚胸口劇烈起伏著,想站起身來,卻被沈煙拉住了。沈煙哭的凶,「阿姐,阿姐!煙兒好捨不得你,煙兒還想多活幾年。就這麼陪著,陪著阿姐……阿姐,你答應煙兒……要,要好好活著,帶著,煙兒的這一份……好,好好活著……」
拉住沈長魚的手滑落,沈煙的眼淚滴落,緩慢的閉上了眼。
屋裡頓時哭作一團,沈長魚愣住了,看著沈煙沒有動。
沈獻擦了擦眼淚,眼睛紅腫,一把拉住了沈長魚,「阿姐!阿姐煙兒,小煙兒……小煙兒她……」
沈長魚猛的轉頭看向沈獻,沈獻哭的很兇,和小時候那個跟在她身後的小哭包一樣,沒有變……
沈長魚看著沈獻流下了眼淚,原來她還可以擁有人的感情,原來你們都希望我好好活著……
沈長魚摸了摸沈獻的腦袋,「長姐會保護你們的,獻兒莫哭,長姐在。」
沈長魚擦乾了眼淚,能清楚感覺她在顫抖,「獻兒,將我交給孫大人吧。」
沈獻看著沈長魚,眼中包含了太多太多,最終也只是哭著回答,「獻兒,知道了。」
沈長魚被綁起來了,侍從推開了沈府的大門。門外站滿了百姓,個個拿著武器像是要準備衝進去一般。
沈家這邊以沈獻為首,身後跟著的一眾沈家人皆是穿著白色的喪服面上悲切。
沈獻看著外頭虎視眈眈一眾百姓,心只覺得悲涼,深呼吸許久最終一字一頓的喊著,「沈家罪人沈長魚犯下大錯,今日與我沈家在毫無瓜葛!我等會將沈長魚送入詔獄,結果如何由聖上定奪!」
百姓們原本整裝待發的模樣倒是一時錯愕,接著有人喊著,也有拍手叫好。一派皆大歡喜的模樣,若是外人看來還以為是什麼喜事。
沈長魚漠然的看著這一切,抬頭看向天空,太陽很晃眼,抬手遮了遮陽光。可為何還是覺得冷?
沈長魚被孫大人的人壓走了,即使被綁著鐵鏈,卻也未曾彎腰,一身錚錚傲骨從不會低頭。
沈家一眾望著沈長魚的背影哭聲一片,只有沈獻未哭,身上的那股子稚嫩再也沒有了,一瞬間彷彿讓人看見了從前的家主。
蓮簌因臨盆在即被沈獻勒令不準離開房門,消息封閉無人將消息透露給她。
蓮簌正在房裡綉著平安福,臉上的笑容是幸福開心的,見到外頭吵鬧便招來婢子詢問,「外頭是什麼喜事如此熱鬧?」
婢子跪在地上不敢看向蓮簌,「是,是皇上特赦大小姐,因為大小姐打了勝仗。」
蓮簌笑的開心,「我就知道我家小姐這麼好怎麼會有人討厭她,幫我梳洗一番我去祝賀小姐。」
婢子磕頭,心中更加惶恐,勉強的笑著,「夫人忘了嗎,大小姐說您要好好養胎,她要將府上調整一番。可能會衝撞到您腹中的孩兒所以您只能待孩子出生便可出門。」
蓮簌撇撇嘴,「那我將平安福綉好你幫我送給大小姐。」
婢子扯著笑容連忙點頭,「奴婢知道了。」
「沈將軍,就先委屈您在這裡待上幾日了。」孫大人客氣的對沈長魚拱手。
沈長魚點點頭,「有勞了。」
這詔獄的牢房說不上好,陰冷潮濕,待久了自然難受。這孫大人想的周全在這裡多鋪了幾層棉被,倒也還受得住。
沈長魚坐在被褥上,手上腳上都被鐵鏈鎖著了,抬頭望向那一縷陽光。爹,娘,孩兒辱沒了你們的名聲,可孩兒不悔。如今天下太平,你們在天上會看見的。
「趙將軍,前面就是沈將軍的牢獄。」獄卒非常狗腿的在一旁帶路,臉上儘是諂媚的神色。
趙簡易點頭,給了趙厲一個眼神。趙厲萬般不情願的,趙簡易瞪了他一眼,這才不情不願的掏出一袋沉甸甸的銀子丟給獄卒。
獄卒連忙笑著接過,「多謝將軍!」趙厲不屑的冷哼一聲。
牢房被打開,沈長魚聽到響聲睜開了眼,並不意外來人,「趙將軍,趙厲將軍。」
獄卒揮了揮手,帶著下屬一同退下。趙簡易這才看著沈長魚嘆息,「我屢次阻攔於你,你終究還是落得了這個下場。值得嗎?」
趙厲冷哼一聲,「有什麼好可憐的!傷害了那麼無辜的人!」
沈長魚面上沒什麼表情,「趙將軍來這裡就是來說這些的嗎?」
趙簡易蹙眉,「你今後打算怎麼辦?要不要隱姓埋名來我趙家軍?」
趙厲情緒格外激動,「將軍!沈長魚心思如此歹毒!您怎麼說出如此糊塗的話?」再次轉頭看向沈長魚,那模樣像是恨不得殺了她一般,「你做了如此事情你難道就不後悔嗎?那麼多人命你如何還得起!」
趙簡易扶額,早知道就不帶這木頭來了。
沈長魚輕笑出聲,趙厲愣住了,趙簡易也不禁看向了沈長魚。
沈長魚似是從未如此失態過,扶著額頭笑,眼中的情緒像是有著化不開憂愁以及那隱藏至深的絕望,「明日過後從此以後世間再無沈長魚此人,那場大火燒斷的是真相!是留下了陽城百姓的美好。我,沈長魚不悔!」
趙厲咽了咽口水他承認,再這樣的一個女子面前所有的一切都失去了顏色。與其是恨沈長魚,不如說其實是自己軟弱無力,他當真做不到這一步。
趙簡易沒有在繼續這個話題了,不禁微微嘆息,「你父親那年來找過我。」
沈長魚抬頭看向趙簡易,「我父親?」許久未曾從別人口中聽說父親的事情,一時間有些恍惚。
趙簡易緩了緩接著道,「那年我被敵軍俘虜,多次營救都不成功。是你父親沈漠南冒著生命危險帶著一隊人馬受了諸多重傷拼著一條命將我救了出來。那時候他便告訴了我你祖父的事情,說你這孩子性子倔,讓我護著你。你這孩子倒是聰明的緊,不用我操心。只是你今後的日子卻只能是孤單一人了,我既然答應了你父親,必然會做到,我死了還有趙家後輩。」
沈長魚指尖微顫,低著頭看不出什麼情緒,「謝謝趙伯伯。」
趙簡易笑了,「你現在倒是肯叫我一聲趙伯伯了。阿姝,你要多保重啊,這世間多的是值得留戀的事情。好好活著。」
沈長魚看著趙簡易和趙厲離去的背影出神,保重……
次日。「皇上口諭,罪臣沈長魚聽旨。」太監帶著人來到了沈長魚獄前。
沈長魚單膝跪下,太監撇了眼沈長魚,清了清嗓子,「沈長魚擊退匈奴,防止疫情擴散立下大功。可屠殺陽城上萬百姓有違常理,為世人所不容,其罪理應當誅。朕念在其立下汗馬功勞的份上留其全屍,故明日午時當眾行絞刑。」
沈長魚低頭,眸中看不出什麼情緒,「罪臣領旨。」
太監笑了笑,「沈將軍可莫要辜負了皇上的一番苦心。」
沈長魚垂眸,「罪臣明白。」太監捏著蘭花指滿意的走了。
獄卒倒是第二日給沈長魚準備一頓格外美味的佳肴,「沈將軍,這是孫大人為將軍生前準備的最後一頓飯。」
沈長魚捏著筷子,平靜的往嘴裡送著食物,在吃到一半時便倒了下去。
獄卒連忙揮手,「快將人帶下去,換一名死囚!」
京中的百姓早就聚集在了行刑場上,就等著親眼看著沈長魚死。
「噠噠噠」一輛馬車正朝著城外駛去,在這偌大的長安城內並不顯眼。
馬車內正躺著一位粗布麻衣的女子,女子容貌生的極美,膚若凝脂。懷中還抱著一個斗笠。
沈長魚被顛簸醒了,斗笠掉在了地上。沈長魚想掀開帘子看看,卻聽一道聲音傳來,「莫要掀開帘子,那斗笠是贈與你的。」
沈長魚放下了準備掀開帘子的手,彎腰將斗笠戴上,這才掀開了帘子看向外面。聲音悅耳,「現在還在長安城內,你是孫大人手下的人嗎?」
駕車的男人並未回答這個問題,「外頭風大,姑娘還是坐好了,今日是沈長魚行絞刑的日子。」
沈長魚指尖一頓,如今沈長魚的身份與她毫無瓜葛了。
很快就路過行刑場,場中的百姓情緒高昂,那「沈長魚」脖子被麻繩捆著。隨著監斬官一聲令下,「吉時已到,行刑!」丟下亡命牌,木牌在地上靜靜的躺著。所有人眼中只有高昂的情緒,拍手叫好。
「沈長魚」在行刑場中被兩人死死的拽著麻繩,漸漸的停止了掙扎,死在了所有人的期盼中。
沈長魚目睹著這一切,眼中終究還是無法平靜的看向那與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女人。彷彿自己也被困在了那裡,不停的掙扎,可到最後還是無法解脫。
出城時被攔下了,那男人拿出一個令牌給守門的官兵看,「可以通行了嗎?」
守門的官兵連忙奉承,「大人快請。」
「駕!」
離長安城很遠了馬車才停下,男子嗓音淡淡,「你要去哪裡?我送你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