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武校里的那些事

決定寫下這些故事，其實我內心是經歷了很漫長的掙扎。一是怕我這並不好的文筆會引起各位看官的不適。二是怕寫下這些事會觸碰到一些人痛苦的回憶。

直到不久前一位故人的突然離世，讓我常常陷入往事不能自拔。今天決定寫下來，祭奠我那已逝去的青春。

同時也希望我的經歷能夠幫助一些年輕人少走彎路，選對方向。

故事很長，我慢慢寫，您慢慢看。當然，這只是故事，並非回憶錄。所以請各位看官切勿對號入座。如有雷同，純屬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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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張少強，小時候村裡人都叫我小毛，我至今都不知道人們為什麼給我取這個外號。當然了，現在你們可以叫我老毛，因為小毛已經不小。

1982年，李連杰先生主演的電影「少林寺」在國內外掀起了一波不小的武術熱。一時之間這座名不見經傳的寺廟聞名海內外，大量遊客的湧入也給當地經濟注入了一針強心劑。政府也抓住機遇，開辦了我縣第一所武術學校《下山縣武術學校》。

故事就從這所學校開始吧。那年，我出生在下山縣西南邊緣的一座小鎮。由於地處偏遠山區，到處溝溝坎坎，每家能分到的田地寥寥無幾，所以我們鎮是出了名的貧困鎮。

1987年，父親通過多年的努力買來了全村第一台電視機。一時之間全村沸騰，家裡經常人滿為患，一到晚上就擠滿了來看電視的人。

剛上幼兒園的我第一次從電視上接觸到了武術。那些年，懵懂的我經常幻想有朝一日自己也可以練就絕世武功，飛檐走壁，行俠仗義。

當時的我從來沒想過自己的夢想會實現。只不過我並沒有練就絕世武功，非但不能飛檐走壁，行俠仗義。更讓我走上了一條荊棘滿布，兇險萬分的道路。

其實不是我吹啊，我小學期間學習真的很好。那個年代只有語文數學兩門功課，幾乎每次考試我都是雙百分。以至於某次從縣裡回村，在班車上碰到了當年的班主任時，他還不無遺憾的說「唉，少強啊，你怎麼會去上武校呢，多好的學習苗子，可惜了」

唉，真是可惜了，如果時光可以倒流，我多想選擇繼續好好讀書。我想，現在父親應該跟我一樣的想法吧。

1993年，由於被電視上「文武雙全」廣告的長期熏陶。望子成龍的父親把我從鎮初中接走，送到了《下山縣武術學校》。那是我第一次出遠門，出發前一天晚上我激動的一晚上沒睡。我和父親都不知道這個決定對我以後的人生意味著什麼。父親想，反正武校里也有文化課，只要我好好學，一定不會落下。

簡單介紹一下我們學校。學校大概有5000多人，主要分為三個部：散打部，套路部，少兒部。散打部顧名思義就是主學散打（就跟最近比較出名的「死神方便」學的一樣），主要年齡在15到20歲。套路部年齡偏小一點，在10到14歲，主學刀槍棍棒十八般武藝，表演流，也就是人們說的花架子（每年春晚上的武術表演都是學套路的）其實這是人們對「套路」很深的誤解。少兒部主要是4歲到9歲之間的孩子，也學套路。在這裡就不得不提到另外一個特殊的群體—貴族班，他們吃飯睡覺都有專門的護理，他們訓練在室內地毯上訓練，而我們都是在戶外土平的操場上。這也是我們這些孩子第一次接觸階級區分。

在招生辦老師熱情的招待下，我被分到了套路部93級5班。來接我的是劉教練，20出頭的年紀，筆挺的身板，一身運動服，白色的運動鞋，看起來是那麼的英姿颯爽。我之所以記得這麼清，是因為哪怕是到現在，有時候夢到他，還會一身冷汗的從夢裡驚醒，他將會是伴隨我一生的噩夢。

告別了父親，我開始了將近7年的武校生涯。

學校實行全封閉式管理，每年能出校門的機會寥寥無幾。只有過年的時候才放一次假。一天當中主要時間就是練功，早上6點出早操，上午練功，下午練功，晚上文化課，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大部分孩子都是因為不好好學習，調皮搗蛋被父母送過來的。在這裡體罰學生，成了最有效的管理方式。不管你在家多麼嬌生慣養，多麼調皮，在這裡教練都可以讓你服服帖帖。

說個我親身參與的例子。大概是95年6月，套路部95級4班來了一個新生。此人南方人，白白凈凈，家境應該不錯，在我們這群鄉下人面前總是昂著頭，斜著眼睛看人，他留著當時比較流行的長發，右邊流海蓋著眼睛，不停的往右甩頭，雖然在現在看來這種行為及其弱智，但在當時，這絕對是酷的象徵。為了方便，我們暫且叫他「酷頭哥」。

事情發生在某天午飯時間，各班教練組織學生排隊打飯，由於我們劉教練跟他們王教練是師兄弟，所以我們經常排在一起。所有人都在安靜的排著隊，此時旁邊傳來鬧哄哄的聲音，當我回頭看去，只見「酷頭哥」竟然在跟王教練吵架，原因很簡單，「酷頭哥」餓了，不想排隊。「酷頭哥」猛的把飯缸往地上一摔：「老子不吃了」然後扭頭就走，我想，他當時一定覺得自己特瀟洒，特酷。

而我們所有人都知道，他完了。

由於他們是新生班，王教練把這件事授權給了我們。當天晚上，宿舍樓頂層一閑置宿舍內，「褲頭哥」被我們班長帶領的十幾個同學，從門口打到裡面，從裡面打到門口，來來回回打了十幾分鐘。我們把平時訓練的招式盡情的發泄到他身上。而我當時竟然異常興奮，我想，大概所有人都跟我一樣吧，打著名正言順的旗號教訓著一個早就看不慣的人，這是每個人都喜歡做的事。

直到「酷頭哥」跪地求饒，鼻涕眼淚混合著鮮血已經讓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見他跪地如搗蒜般給我們磕頭。嘴裡重複著一句話「我錯了，我以後再也不敢了」

從此，「酷頭哥」再也不酷了，他剪去了長發，摘掉了耳釘，從以前的抬頭往下斜眼看人，變成了低頭往上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