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白女子
「咳咳。」
爭論間,床上傳來微弱的咳嗽聲。
是朱訓醒了。
朱亦連忙照顧兄長,喂他飲下茶水止咳。
舒緩了些,朱訓開始說話,「這件事,就聽邱大哥的算。」
剛剛他們說的話朱訓都聽見了,他知道邱權要娶自己妹妹。
其實之前二人沒事切磋往來,他與邱權接觸下覺得邱權也不是特別壞,他只是遇到心愛的女子,慌不擇路做了錯事而已。
邱權長的不差,朱訓也看得見,邱權每次來的時候,妹妹都會偷偷瞧他。
自己踢中邱權是無心之失,這是因。邱仁為弟弟出氣找人打他,這是果。
就讓因果相消,朱訓自己和邱仁和解,也同意妹妹嫁給邱權。
總不能因為一番波折,就此拆散一對有心人。
「阿兄……」朱亦還想說什麼。
「你想說的我知道,我沒事。」朱訓認真地對妹妹說。
「好好好。」邱仁收起小刀,滿臉笑意。「還是我朱訓兄弟陰事理,親人之間哪還有隔夜仇。」
忽然聽到邱權給朱訓道歉:「對不起,我並非有意調戲亦姑娘,那次不過她拉了一下我,我就對朱兄你說我摸了朱姑娘的手……還說她自己主動的。」
「我發誓,亦姑娘是個清白女子,絕不是同安陽尤分一樣的浪蕩女子!是我孟浪!」
邱權認真立誓,朱亦聽聞沉默不語,朱訓倒是開了口:「我阿妹自然不是安陽尤分那種女子。」
牛鳳及閃退一邊,正欲開門出去,聽到這,頭也不回問了一句:「安陽尤分是何種女子?」
邱仁滿不在乎,說道:「那女子才是真正的放蕩,她從異陽去到安陽,聽說她已經同別人結了姻親,可為了錢勾搭上了安陽的商賈萬枝……」
「聽說她還沒嫁給萬枝,肚子里就揣上了種,逼著萬枝娶她。你們猜猜怎麼著?」
邱仁停了停,賣了個關子。
「那萬家上下全被殺了,就她和她的孩子活了下來,好像被安陽城城主林文姿救了,大家都說她謀財害命還傍上了林文姿。易夫如同換衣服,不是浪蕩女子是什麼!」
邱權附和說朱亦跟她不一樣,是真正的清白女子。
牛鳳及轉過身來,正看見床上的朱訓點點頭,而朱亦看了邱權流露羞怯神情。
人生多變如戲,前一秒這四個人還在正街爭執,后一秒竟在此處握手言和,真諷刺!
朱訓因為邱權出言輕薄自家妹妹,出手打了邱權,理應知曉女子當世名節與聲譽的重要性,卻三兩句便將那尤分為人的風骨毀了個乾淨。
人之善惡,淆溷駁雜,有如游魚之池,至清則無魚,至渾則傷魚。
即便生存之道如此,也不該人云亦云,去詆毀一介女子。
牛鳳及冷冷睨視一眼,摩挲著右手食指指尖,方才用它抵著刀口,被劃出了一道淺淺的傷口,小血珠一點點的往外跑,他就用大拇指不急不慢把它拭去。
「邱權。」牛鳳及突然開口叫道。
邱權應聲抬頭,疑惑地看向他,其餘三人也相繼看去。
「牛大夫,可是有何事?」邱權問。
牛鳳及停下手中動作,嘴角帶了分笑意,「先前在旁屋,我忘了同你講,你若想恢復好我須得為你開副藥方。」
「如此,那就多謝牛大夫了!」
邱權一臉的欣喜,聽牛大夫之前說沒事,但其實他還是有點擔心的,現在牛大夫為他配藥,他自然心定才是。
邱權托兄長將朱家兄妹送回,自己留下來等牛大夫開藥。
「勞煩牛大夫為我開下藥方,我今晚就服用。」
邱權跟隨牛鳳及到大屋左側葯櫃旁,他腳下踩中一物,定睛一看是牛鳳及的之前看病時用的手絹,想撿起來又縮回手,回想起來那時情景,臉上泛起陣陣惱羞。
看著牛大夫在配藥忙碌的背影,邱權心裡別樣的羞愧,他心想:牛大夫真擔得起醫者仁心,縱是他這個混子碰到這樣的事情也不能安然自度,可牛大夫這般安然自若,倒顯得他太過多想。
牛鳳及捆好兩包葯,邱權伸手欲接過,但他並沒有給過。
「這葯三日一煎,半碗水,一副藥材可以煎兩回藥水……」
交代完,這才給到邱權手中。
邱權一臉感激,一時間不知道如何言語,只一個勁兒地往外說:「多謝牛大夫!多謝牛大夫!」
牛鳳及送他出門,關上門這才慢慢踱步到葯架下,拿起提籃,抬起頭,天色已是漸晚。
看來今日是出不了城了,把著提籃進入屋內,提籃被擱置在圓桌上,圓桌上面殘留的藥材把提籃頂著一邊翹起,牛鳳及瞧著面色陰沉。
「很快就要有好事發生了。」
他捻起藥材,低聲,細不可聞。
……
這邊,顧家兄妹回到邕寧山,就被單舜嶷傳喚了過去。
待到臨近山頂祖師居處,在女弟子帶領下,二人向山頂挪去。
「喂,顧師弟,此次下山玩了些什麼?可有何新奇之物?」
回答的只有一片空寂,規樂努努嘴,本來並不是她來接引的,她就是想看看顧師弟的妹妹,聽門派里的其他師兄師姐們說顧師弟的妹妹可能會成為師傅破祖制的例外……
規樂越過顧峉山,對著顧營優露出一個和善的笑容:「聽說妹妹是從安陽來的。」
顧營優點點頭。
「我也是安陽人,以後妹妹……」
規樂還想說些什麼,顧峉山打斷了她:「我記得師傅從安陽擇我時,邕寧山上下都已知曉我來自安陽,不知道師姐是不是記性不好還要多問我妹妹。」
話里的質疑讓規樂一怔,她不過是想跟顧小妹聊天,拉近一下距離,這顧師弟就開始咄咄逼人般護短,看來陳莫師弟說的對,你對顧師弟如何顧師弟都是一般模樣不言語無喜無怒,但若是換作顧小妹,她不過才說上一二句,他就說上這麼多話。
「我妹妹怕生,我自己帶她去見師傅,不便麻煩師姐領路了。」
說完,顧峉山就拉著自家妹妹辭別規樂,自行上山。
規樂看著倒也沒阻止,顧峉山身為嫡傳弟子,這山上的一草一木他都是見過的,她不用擔心他二人誤入別處。
想著想著規樂就笑了,淡綠的裙擺因著動作顫動,腰間的白色絲帶垂下,如同水波清澈隨流。這還是顧峉山這小子第一次跟她說這麼多話,真不枉費她央求師姐讓她來接引。
「天地合氣,萬物自生。一天一地,並生萬物。萬物之生,俱得一氣……」規樂輕哼著小調,遠遠跟上顧家兄妹。
三人前後到了山頂,來至今逍居,三扣房門,得到指示后,顧峉山領著顧營優推門進去,規樂則候在門外。
「師傅。」顧峉山恭敬行了個禮。
單舜嶷應聲,抬手示意顧峉山過來,遞給他一封信。「這是你父親的書信,我本打算遣人給你送下山。」
「多謝師傅。」顧峉山道。
打開信封,顧峉山同妹妹一起看起了信。
信中除了茶樓雜事,還說同意顧營優呆在邕山上,前提是顧峉山要和妹妹好好相處,兄妹二人專心修習,學有所得便是最好。
收起書信,顧峉山又上前斂禮,「師傅,我父決心讓我們兄妹二人一同學藝,先前弟子思家恐有傷及師徒情分,還望師傅見諒!」說完,就往地上一拜,向師傅磕頭謝罪。
單舜嶷起身扶起顧峉山,語重心長道:「這說陰你我師傅緣分未盡,師徒之間又何須如此。」
顧峉山站直身子,看向身後的妹妹又瞧了眼面帶慈善的師傅,握住拳頭定了定心。
「師傅,弟子有一事。」他轉身拉過妹妹,到了單舜嶷跟前,「若我妹妹入東吟,是否作外門弟子?」
「這……」單舜嶷頓了頓,又接著說,「其實為師之前是有這個打算的,你聶師伯並無心收徒,東吟也並不缺外門弟子,內門弟子更不用說。」
顧峉山低頭沉默,師傅說的這些他來之前並不是沒有想過,但是如果可以他還是希望自生能夠成為邕山內門弟子,可東吟已有他與陳莫,而西流……他還是期望著自家妹妹能夠成為人中龍鳳。
看著妹妹全程盯著他與師傅對話,師傅這人也不是鐵石心腸,或許自己開口求求他老人家,說不定他心情好一口答應也不一定,顧峉山還是內心抱有期望,於是他開口對單舜嶷說:「師傅,徒兒相信父親也是希望自己的子女能成為數一數二的人,徒兒並非信不過師傅,只是外門與內門的修習並不相同,徒兒此前答應了要常常陪伴妹妹,在做不負眾望的嫡傳前徒兒想自己怕是得學會做一個一言九鼎的兄長。」
單舜嶷聽后陷入沉思。
東吟如今除了內門嫡傳弟子顧峉山和陳莫,另有外門弟子千餘人。
一部分挨不住武學的艱辛放棄修習,做了個閑散武修,掛了東吟外門的名字,還有一部分被大將軍弋孤納入了防衛兵,剩下的在邕寧山上修習。
到底也是人滿為患。。
思來想去,單舜嶷還是做出了最合理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