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十二】
於君和閉上眼,許久后睜開,他鄭重其事地將紮好的花束遞給她。
「是很多年,」他異常艱難的開口,「是每一年。」
煙火的顏色將少年的輪廓襯托得柔和,他注視著安年清靈乾淨的面容,喉結上下滾動,斟酌著,終於說出了一直以來都想對她說的、練習過很多遍的話。
「年年,我真的好喜歡你。」
安年一愣,「你說什麼?」
她其實沒想過他會說出來,她知道於君和喜歡她,只是這樣的感情究竟是依賴還是習慣,恐怕他自己都分不清楚。
所以即使是當她每一次坐在深黑色茶几旁看見於君和拿著捧花走下大理石弧形複式樓梯時,當她每一次用素描筆勾勒出他好看的側臉時,當她每一次打開房門看見他等她的身影時,她都在心動,她也從未將自己的那些心思說出口半分。
她清清楚楚地看著自己的情感日漸濃郁,放任之野蠻生長,一再迷茫糾結。
「我喜歡你。」他低聲重複。
「是哪種喜歡呢?」她掩去眸中翻湧的情緒,模樣自然,「我也喜歡阿和的。」
「你明知道我在說什麼。」於君和小聲道:「年年,你別這樣,你知道我在說什麼的。」
「阿和,」她看向華麗的煙火城市,「人這一輩子會遇到許多人,也許你對我只是依賴。」
瘋狂鼓噪的心被澆了冰水,他周身的血液都彷彿凝固。
她在拒絕他。
於君和的心臟疼痛萬分,卻還是掩飾住了他的酸疼與在意,「沒關係的,我其實……」
「不是在拒絕,」他聽見她的聲音,「阿和,你只是依賴,我恰好在你害怕恐懼的時候出現在你的身邊,可如果沒有我,你也還是會遇見別人。」
「依賴……」他恍恍重複,半晌后才說,「不是依賴,我知道我是什麼感情,我知道我對你從頭到尾都不是什麼依賴……」
「你聽我說,阿和,」安年笑了笑,目光從容堅定,「你會遇見別人的,如果一個人如同我一樣出現在你身邊,陪伴你克服恐懼走過黑暗,對你一樣的溫柔一樣的耐心,說不定你也會和現在一樣對那個女孩說出同樣的話。」
「我沒有那麼重要,你也會錯了情感。」
他不可置信,「但是我遇到的確然是你,不會有一個人再如同你一樣的對我溫柔、耐心,陪伴我、鼓勵我,也不會有一個人在這個時候被我遇見。」
安年又怔神,她還想再說什麼,「可是……」
少年紅了眼眶,伸手擁住她,將頭埋在她的頸窩。他無法再聽她說出什麼傷人的話,太疼了。她說的每一句都如同寒刀利刃,刺得他心口生疼。
「沒關係年年,沒關係的。」他艱難出聲,「你不喜歡我沒關係,不回應我沒關係,我們就這樣當朋友也沒有關係,可你不要、不要否定我的喜歡……」
他真的受不住。
她有些茫然,頸窩處落了一片冰涼。
有那麼重要麼?她問自己,如果因為恰到好處的遇見,那便不是喜歡嗎?
她是無數次地在他無助時出現在他身邊,他也是在她需要陪伴時永遠都在。
不會在有一個於君和,也不會再有一個安年。
究竟是怎樣的感情,又有什麼關係呢?她喜歡這個少年,就不應該因為不確定、猶疑和徘徊而錯過。
他遇見的,確然是她。
少年在煙火叢中說出口的喜歡化為了這個堅定而有力的擁抱,許久后她推開於君和,他瞳孔驟縮,抓住她的手。
「你別不要我……」
是他的錯,就這樣不好嗎?是他非要去求他得不到的,是他貪心,是他想要更多,是他錯了。
可是,別丟下他。
她伸手撫上他的眉眼,溫柔道:「你知道莎薩九零的花語是什麼嗎?」
於君和看著她,很是茫然困惑,目光澄澈而乾淨。
她笑著說道:「是熱愛。」
「我也喜歡你。」
「你說……什麼?」
於君和的聲音很輕很輕,他怕驚擾了美麗漂亮的夢境,「別丟下我。」
「不會丟下你。」她又抱住他,重複著:「我喜歡你的,阿和。」
「我所有的迷茫、徘徊和糾結,所有的隱瞞、矯情與從未說出口的事實,都只是因為我怕,我怕你其實沒那麼喜歡我,也怕你其實也可以喜歡別人,我怕我想錯了。」
他哪裡會不喜歡她,從她拉住他的手的那一刻開始,他就註定生此妄念,並且甘之如飴。
「我很喜歡你非常喜歡你最是喜歡你。」
他說:「我只喜歡你。」
.
電影幕里的情景不斷跳躍。
安年卻實在撐不住了,眼皮慢慢閉上,頭歪地靠在於君和的肩膀上。他悄無聲息地將聲音調至靜音,心臟在這冬夜裡頭一次溫熱無比。
他剋制而溫柔地吻了吻她的發間,輕輕地說了一句話,話影飄進空氣里,消散得沒了蹤影。
一會兒后他將她攔腰抱起,走進準備好的客房,放在床上后蓋上了被子。安年在這個過程中醒了一瞬,看到是於君和又放心地睡了過去。
他關上門,「晚安。」
我的年年。
我不敢告訴你的是。
「我真的好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