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仙路凡塵 第六十八章 出使玄天剿妖窟
那道童接著說道:「師叔如今乃是玄台境修士,若有親族,都可接來山上居住,如是師叔願意的話,也可將其安頓在北陸國洲之中,雖說是在山門中,但那裡卻與凡間通衢大邑別無二致。」
開元修士可帶數名族人來門中安置,也算是提攜族人,若是玄台境修士,則有資格帶整族入門,只是有一樁不好,若是這名修士身隕,親族就無人照應,難免同樣受人欺凌,這也是趙言之所以拜託他的原因。
只是這裡沒有人間賦稅徭役,又不受凡間官府朝廷盤剝轄制,若是小心些,也能逍遙個百數年,說不定還有後輩子侄在此同樣得了仙緣,因此多數都願意來此居住。
姜易原本也想將雙親接來,只是之前沒有在門中站穩腳跟,冒險行之,容易出紕漏,而如今自己已成玄台,倒是可以為此事準備準備了,不過他的父母當日似乎也並沒有來此地的想法,各人有各人的緣法,不能成事的話他也絕不勉強。
不過提到這件事,他又想起了趙言托他轉送七心龍佩一事,將執事道童送走後,他便將那塊玉佩摸了出來,那日不曾細看,此刻翻了翻,見玉佩背面刻著「流雲」兩字,暗合之前趙言與他說的一下信息,他的家族應是被人稱為流雲趙氏。
他暗忖自己出了沉海魔窟已有三日,八日後又要前去玄天道,不如先將這塊玉佩送了去,儘快了結此事。
想到這裡,他幾步出了洞府,縱身一躍,一道遁光直往而去碧玉山,那是趙言的洞府所在,他準備去看看那裡還有沒有他所留的什麼親族。
碧玉山地處太虛真天西南,此山脈極大,自成一座陸洲,山主年歲過百,據傳是玉霄真君徒孫,帶了千多弟子在此修行,島上又出產美玉彩石,所以甚是好找。
不出一個時辰,他在雲頭上遙遙看見一座綿延出去有千里地的山脈,上有一股琉璃般的光彩泛上來,便知是此山到了,待到了近處,他看到沿著山脊一路上去有幾座氣象不凡的廟宇宮觀,便到了最高處那座大殿上空,一按雲頭,落了下來。
他往大殿前一站,立刻有一名執事道人從觀中迎了出來,那人一見遁光便知是玄台修士來臨,又見他是真傳弟子的服飾,不敢怠慢,連忙上前稽首,道:「不知這位師兄此來何事?」
姜易看了他一眼,神情淡淡的一拱手,道:「我乃仙瓏山姜易,趙言趙師兄可是曾在此處修行?」
「哦,原來是姜師兄。」那道人聞言嘆了一聲,「可惜趙師兄前兩月去了沉魔海窟,幾天前傳來的消息,聽聞已經身隕,師兄怕是要空走一趟。」
姜易沉聲道:「我此來正是受他所託,來尋一尋師兄後輩,不知可在此處?」
道人一怔,臉色有些古怪,遲疑了一下,才道:「這位趙師兄的後輩,聽聞趙師兄身隕,是以,是以自己已然迴轉家鄉了。」
姜易一皺眉,道:「走了多遠。」
「不出三日。」
姜易盯著這名道人看了幾眼,後者表情便有些不自然起來,最後他冷笑一聲,一道遁光飛雲而起,往太虛真天的出路方向尋了過去。見姜易走了,那道人終於鬆了一口氣,抹了抹頭上冷汗,暗道:「沒想到趙師弟還有如此本事,能和玄台境的真傳弟子攀上交情,這次幾位師弟倒是做差了。」
姜易一路向北追去,他明白三日之內那趙言的後輩定然出不了太虛真天,而這山脈周圍水脈遍布,多以船隻航行,故而他決定了搜尋對象,只是連連追了幾艘船隊,都沒能找到欲尋之人。
約莫半個時辰之後,遠遠望見前方出現一條兩層帆船,他目光何其銳利,一眼看去,便將船上諸人面目表情,衣冠服色看得清清楚楚,此時卻不禁「咦」了一聲。
只見一小女孩兒跪在兩層帆船上擦洗甲板,她不過十歲出頭的模樣,臉上稚氣未脫,眉目秀美,倒是依稀與趙言有幾分相似。
姜易玄光一催,一閃之間,便穩穩落在了這艘船上,怕驚了那女孩,緩步走那她面前,溫聲問道:「你可是趙語嫣?」
那小女孩見一道光芒閃過之後,面前便來了一個英姿挺拔的修士,她在島上見多了此類人物,倒也不驚訝,站起身,學著大人十分有禮的一個萬福,道:「稟仙師,正是小女。」
姜易拿出那枚流雲龍佩一晃,道:「你可認得此物。」
趙語嫣見了玉佩,雙目一紅,拜倒在地,泣然道:「此是伯父的七心龍玉,伯父臨行前曾說,若有人攜此玉佩來,叫我凡事都聽他的。」
姜易點了點頭,原來此女是趙言的侄女,他指了指地下,沉聲道:「我問你,是誰安排你在此處做這些粗活?凡事有我在此,你不必顧忌,儘管說來。」
船老大雖然平時也見過飛天遁地的修士,可是他們哪裡會看一眼他這等凡人?
更別提上到船上,腦袋不禁有些發懵,此刻見姜易如芒似電的目光掃過來,嚇得跪倒在地,一個勁的磕頭,戰戰兢兢道:「不知是仙師眷屬,小人該死,小人該死。」
趙語嫣卻跪行一步,抬頭道:「不關船家伯伯的事,船家伯伯願帶我千里返鄉,又不收船錢,是以小女自願做這些活計呢。」
姜易聞言,微微點了點頭,袍袖一振,甩下了幾枚靈玉,真光一卷,便帶了趙語嫣來到百丈上空。
陡然到了雲天之上,趙語嫣也不慌張,只是一雙明亮的眼睛好奇四顧,見四周有霧雲相伴,腳下晶瑩點點,如同踩著一道藍色星河,神情中便顯出一點好奇羨慕之色來。
姜易此刻仔細打量了她幾眼,不由得感嘆一聲,這小女孩機靈聰慧,修道天資也是不錯,這等心性與天資都是上等的可不多見,實在是令人驚訝,他就是收了此女為徒也不是不可以。
姜易招了招手,讓女童走進了一點,然後和顏悅色地問道:「趙語嫣,我問你,在碧玉山中住得好好的,你為何要離去?」
即便在這萬米高空的真光之上,趙語嫣也不忘禮數,先是拜了一拜,這才回答道:「稟仙師,我趙氏雖然家道中落,但伯父這些年來也有些積蓄,還有些仙家所用的物事,聽聞伯父身隕后,我見一些叔叔伯伯望我都是眼神不善,我年小力弱,也護持不住這些器物,生怕哪一日連我自己都沒了,不如早早舍了這些走了罷。」
姜易微微一笑,道:「你年紀小小,倒是懂得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的道理,難得。」
想到她一個十歲出頭的女孩兒,竟獨自一人千里迢迢返回家鄉,而趙言那些交好的同門居然無一人前來相送,連派遣一個門人都欠奉,涼薄至此,可見她所說那些話十有八九是真的。
姜易暗自一嘆,又問:「既如此,你也可帶些散碎金銀細軟,足夠你回鄉所用,何必在此舟上幹活?」
趙語嫣回答道:「我年紀小,回鄉路途遙遠,怕歹人心懷不軌,是以求了船頭伯伯讓我幹些雜活,不明就裡之人便以為我是船頭伯伯的親眷,也不會來欺凌我。」
「好個靈秀的小姑娘!」姜易一聲讚歎,此時他也不免起了愛才之念,趙語嫣如此良才美質,若是自己收來做徒弟,未來必是一大助力!
經趙言一事,他也算看清了,修仙一道,若沒有一個信得過的同門,自己一旦受了重創,不說身死道消,一旦渺無音訊,連帶族人也沒人照應,而那些世家弟子還總算有親族看顧,傳道一脈能信任的卻唯有弟子與老師了。
姜易暗自尋思,只是我自家也要修行,也沒時間來照顧她,不若將其引至沈師兄處,若他可以收下這女孩,倒也可以接下一份情義,之後在去北陸國洲查看一番流雲趙氏的狀況,再取那塊天外奇金,他便溫聲問道:「趙語嫣,我引薦一位師兄收你做弟子如何?」
聽了姜易所言,趙語嫣當即喜出望外,對著姜易連拜幾下,隨後姜易將她攙扶起來,寬慰了幾句,袍袖一卷,便遁起真光直接來到沈千羽處。
沈千羽近半年不見姜易,後來聽聞他深陷沉魔海窟不得而出,本來也是擔憂,但前幾日聽聞他安然無恙歸來,這才放下了心,眼下再見時,見他已成了玄台修士,神情中也是泛出一股欣喜之色來。
正待開口,目光一轉,卻見到一名眉目如畫的女童跟在姜易身側,小手牽著他的袖子,不免疑惑,用手指了指,道:「此女孩兒是何來歷?」
如今他並未在洞天之中修行,而是另在洞天之外開府,沈千羽在門中與他人往來聯繫並不多,也只有姜易時長過來,如今姜易卻帶了這女童前來,想必有他的道理。
姜易笑道:「我便是給師兄送來良才美玉來了,師兄可願收下此女么?」
沈千羽聞言訝然,打量了一番趙語嫣,不由得點點頭,道:「資質確實很高,而且也極為適合修習我的功法,既然是師弟引薦,那我便收下了。」
姜易輕輕拍了拍趙語嫣腦袋,道:「來,過去給師父磕頭。」
趙語嫣甚是乖巧,依言上前跪下,拜了三拜,脆生生說道:「弟子趙語嫣見過師尊。」
沈千羽端坐受了這幾禮,點了點頭,伸手虛虛託了一把,道:「你如今已是入得我門下,往後便在這處住下,我會時時查驗你的修為進展,不可攜帶。」
姜易在一旁觀察一番,見沈千羽也是極其滿意,便知此女極為得他的看重,看來很可能是要當嫡傳弟子培養的。
「過幾日後,師弟我要去隨使團去往玄天道。」言罷,姜易又將趙語嫣來歷說了一遍,沈千羽不免唏噓幾聲,當即又囑咐幾句。
趙語嫣走後,沈千羽感慨道:「師弟倒是給找得好徒兒,此女孩兒資質極佳,我修道數百年來也沒見幾個比得上她的,而且身上氣機凝練如一,極其適合修鍊我的功法。」
姜易沉默了片刻,嘆道:「我也是近日才覺得獨木不成林,師兄應該也知,顧久天齊師兄曾親自來沉魔海窟中救我,其中深意想必師兄也能猜出。」
沈千羽點頭道:「此事我已知曉,你不妨順水推舟。」頓了頓,他又低聲道:「師尊近來曾親自召見過我幾次。」
姜易神情不禁動了動。
沈千羽冷然一笑,道:「此次我宗出使玄天,並不像以往那樣單純聯絡兩宗交情,最近妖族將有大變,我青冥首當其衝,必須早做準備,師弟你去往清鴻殿,也是我故意為之,可以讓你交結下來一些情分。」
姜易這才明白,難怪顧久天親自來沉魔海窟一行,想來除了有看重他的地方之外,沈千羽也起了極為關鍵的作用,連忙起手一拱,道:「還要多謝師兄照應!」
沈千羽一擺手,笑道:「謝什麼,其實,若不是你是真傳弟子的身份,還頗得我師尊看重,便是舍了我這張臉,身為這一代弟子之首的顧久天,恐怕也不會對你多看一眼。」
姜易點頭稱是,又閑聊了幾句,見已無事,他便辭了沈千羽,架起遁光出了宮殿,不出一刻,便去了北陸國洲所在。
這處洲陸是開派祖師元聖道人以大法力開闢,據傳地下還有一條巨大無比的玉蛇盤繞。
姜易來到這處,認定了一處方向之後,便直接去往了流雲趙氏所在,他們因為有著趙言這個真傳弟子的緣故,在這處地界也是小有勢力,不過如今趙言身故,想必也是處境不佳。
他拿出玉佩,與那族主說明一番情況之後,便做出保證,可以代趙言照看趙氏一段時日,若是百年內此族可以出得一位修道良才,也可以經他引薦入門,若是沒有,那麼也是天命使然,姜易也不能再行照看。
這些都是與趙言商談好的,那族主也不敢與姜易討價還價,是以只得答應下來。
不多時,一道遁光從北陸國洲飛出,真光之上,姜易跏趺而坐,手中托著一塊人頭大小的墨色玄金,外面用著紫光包裹。
這塊玄金重如山嶽,憑藉姜易煉體二重的體魄,加上法力真光的托舉,才勉強拿起,而且這玄金來歷莫測,據說是趙氏先祖見到有天火墜落,故而上前尋得,即便是趙氏之前出現的金丹修士,也無法煉化分毫,也不知其來歷,故而一直擱置在此。
姜易對這玄金也是毫無頭緒,乾脆將其收入乾坤太玄璧之中,等到入了金丹,著手煉化自己的本命法寶之時,再做處理。
半個時辰之後,他便迴轉到了洞府,回到府中第一件事,便是命管事伺候筆墨,他幾筆揮就一封書信,吹乾墨跡,召了一名力士前來,命他將此信送到碧玉山上去。
這封信中自言沈千羽收了趙言侄女為記名弟子,希望島上修士交還趙言遺物。
碧玉山山主只是玉霄真君的徒孫,如果明白其中的利害關係,自然會將此事處理妥當。如若置之不理,那就是他們自尋死路,怪不得他人。
力士出去之後,姜易靜坐了一會兒,便將所有人屏退,封了洞府大門,拿出那本《北冥真經》翻看起來。
其中北冥真水以及玄冥天雷的法門他始終不得其法,但是姜易已經摸索出來了一些成果,對他來說無非是個水磨功夫,一遍不成練兩遍,兩遍不成練四遍,四遍不成練十遍,再不行,那就百遍,千遍!
雖然距離前去玄天只有八九日的時間了,但他堅信,若是一門心思在修行此法,六七日下來,這神通至少可以初具規模。
想到此處,他微微一笑,心神便往其中沉浸下去。
八日後,靈秀峰。
此處位於太虛真天北方出口元成島上的一座險峻高峰,再往北去四百多里便是靈淵山。
此時山峰上空雲霧攪動,一座星河飛宮懸浮其上,這座飛宮長寬各有百五十丈,四個角上各有一座三層望闕,玄磚金瓦,玉階銅柱,四下里氤氳彩氣圍堆翻卷。
周庭坐在飛宮主殿上位正中,兩側一排金銅大柱下,分左右各自共坐著十名玄光修士,殿外還站著兩百多名明氣境弟子。
只是此刻這些玄台修士似乎都是面有不滿,私底下議論紛紛,有人抱怨道:「這姜易是什麼來頭,怎麼讓我等了這麼許久,我等還要去剿滅玄天道旁的一處妖窟,若是遲了與玄天道約定的日期,我們可擔當不起。」
「聽聞是真傳弟子,最近才成了玄台境,得了顧師兄看重這才一步登天。」
「真傳弟子,哼,那群坐享其成之輩,怕是與妖修從沒動過手吧?」
「我們這裡,哪一個人不是跟隨周師兄打生打死,從血戰中滾爬出來的?這小兒憑什麼來此?」
周庭右手下第一位上,坐著一名頭戴純陽冠的俊秀修士,身上羽衣長袍,寬頻高履,腳便趴伏著一隻白羽飛鷂,顧盼間自生一股矜驕之氣,聽了這些話,他嘴角邊微微現出一抹嘲弄之色。
「吳師兄,」他身側的修士湊了上來,低聲道:「周師兄是否糊塗了,此行怎把這樣的人帶來?」
吳師兄一挑眉,斥道:「休得胡說,周師兄自有他的道理,你好生坐著,莫要多事。」
他雖然看似說得嚴厲,可是神色中非但並無責罵之意,似乎還頗為認同,那名修士點點頭,又坐正了身體。
不管下面如何,周庭坐在殿上高台處卻是不說話,只是閉目養神,待到正午時分,他突然一睜眼睛,閃出一道亮芒,他臉上露出笑意,雙袖一擺,站起身道:「姜師弟來了。」
只見一道玄色遁光從外飛來,直入殿中,遁芒一隱,顯出姜易身影,他朝四周一拱手,從容不迫地說道:「見過周師兄,見過各位師兄了。」
周庭笑著招呼,道:「來來來,師弟來我這邊坐。」
姜易依言上前,行走間頓時引來一片異樣目光,有敵意,有鄙夷,更有冷嘲,他卻毫不在意,神色坦然一路走到那裡站定。
倒是很巧,姜易便是站在周庭左手上位,與那名吳師兄遙遙相對,後者不免皺了皺眉,露出一絲不悅之色,但是卻沒有說什麼,只是冷哼一聲。
姜易淡淡一笑,也不去理會。見人已到齊,周庭坐回主位,從袖中一塊禁制牌符,只一驅動,這座星樞飛宮隆隆一震,便衝破雲氣,往東方玄天道處極飛而去。
此次出使玄天,不僅僅是青冥示好之意,還有其他大事相商議,是以宗門準備讓他們前去剿滅與玄天道對峙了一些時日的妖窟,說是對峙,其實也是那群劍修懶得搭理,而青冥算是順道將其剿滅,算作一次示好。
這星河飛宮起了禁制之後,便是元嬰修士也奈何不得,於殺陣中進退自如,可謂一件攻伐利器。
門中此次一共這座飛宮出動,殿中有一名金丹修士坐鎮,而那幾處妖穴之中最高不過金丹,又無這等攻伐利器。
如這樣的星河飛宮,都為門中天工閣所造,只要材器齊備,人手充足,只需半年,便可造得三至四座,十幾年來與妖族交戰,除去被毀的,院中現有三十七座之多,而二流門派,只是一座便視若珍寶,這便是青冥天宗玄門大派的實力所在了。
行程之中,周庭分別將一眾人等介紹與姜易知道,見到周庭對姜易笑語晏晏,態度和藹,眾人縱有不滿,表面上也只得對他客客氣氣,但心底卻都是不以為然。
這時,一名開元弟子走上大殿,稟道:「周師兄,已到赤水潭,這地界中別無大妖,只有一條水蛇成精,領了三四百的族眾在山中修行。」
周庭抬手扔下一枚玉牌,冷聲道:「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