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州詭事 第一百零四章:約定之謎
雨莫凡抬頭與凌風對視,他很想知道這位年紀與自己相仿的少年內心的想法究竟是什麼樣的。
「你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就算是身在外界自由之身的烈玉龍,儘管他有暗刃山的暗中保護,但依舊沒能在我的劍下活命。所以,你信我不失為一個更好的選擇。」
「威脅我?哈哈……你不知道我有多麼地渴望死亡的到來。我沒了父母,沒了師父,沒了師兄弟,沒了朋友。我沒了家,在這個暗無天日的地方呆了十多年了!」
聽到凌風的這種威脅,雨莫凡滿臉的不屑之情,原本以為這位少年會有什麼不同,到頭來也和那些人一樣只會用死亡來威脅自己。
可是,死亡恰恰就是他最渴望的!
「少宗主,我還是那句話,想要騙過別人,就要先騙過自己。」
這句話已經被凌風重複了整整三遍,可見在凌風的眼中,這位聽雨軒少宗主從頭到尾都是在演戲
噌!
殺意在瞬間襲來,冰冷刺骨。
待雨莫凡回過神后,一把利劍正抵在自己的咽喉處。
劍刃的鋒芒,已在他的皮膚上留下一道淡淡的划痕。
「哈哈,想動手就直接來,這種恐嚇這十年間我經歷了太多。」
「你威脅我的氣勢,可比不上刑司的審判官。」
凌風收回劍,無所謂地聳了聳肩,小聲替自己辯解了一句:我又不是專業的。
「你心裡明白,刑司是不可能殺你的,我也不可能。」
有恃無恐。
年齡和身份成為了他在地牢中能夠留存一條性命的關鍵。
刑司不會對這樣一位年輕的少宗主下殺手,凌風也只是來提出合作,他們都沒有殺掉雨莫凡的充分理由。
畢竟,一旦雨莫凡死了,難道他們要指望那些普通弟子來提供可靠的情報嗎?
「接下來的話,我希望你認真地思考一下。」凌風將之前的那枚令牌收回乾坤袋中,安坐在牆角的椅子上,道:「以我推測,你的生母,有可能已經去世了。」
「這話我已經說過了。」雨莫凡像看白痴一樣看著凌風,這句話之前他不是已經說過了嗎。
「不,現在是我說。」
雖然是同樣的話語,但不同的人說出,代表的意義也是不一樣的。
「對於暗刃山而言,當初選中了烈玉龍后,你的存在其實已經沒有意義了,按理說應該像聽雨軒的高層一樣,不是死在刺史府手中,就是死在黑暗勢力手中。所以他們讓你存活下來的唯一目的就是:以防萬一。甚至我可以大膽地猜測,像你這樣的被選中的天驕極有可能不止你一個。」
「如果後續的事情都在他們的預料中,那麼他們只需要按部就班地按照計劃就可以實現最終的目的。」
「不過很可惜的是,我的出現成為了他們計劃中不可控的因素。烈玉龍在我的手下喪命,這個原本是你的替代者的少年突然之間的死亡讓黑暗勢力不得不考慮其他人選。」
「我?」雨莫凡指了指自己。
「沒錯,你是最合適的人選。」
「可是少宗主你想想,如果我不出現,烈玉龍不死,那麼你和五年前那個人之間的約定算什麼?」
「一個天大的笑話而已!」
當凌風說出約定二字的時候,雨莫凡眼神頓時一凝,臉色也變得有些不自然,不過眨眼間就恢復如初,讓人不禁懷疑剛才的那一幕是否是幻象。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這句話一出口,凌風心裡一笑,負隅頑抗者最經典的話語從雨莫凡的口中說出,看來他能夠應付的話語已經不多了。
「你不懂?哈哈……少宗主,你比誰都懂我這句話的意思。」凌風身體前傾,眼神堅定地說道:「暗刃山用你生母的性命來換取你對刺史府的沉默。」
兜兜轉轉一大圈,凌風終於還是將話題引到了其生母上面。
實際上,在凌風想到五年前雨莫凡性情大變,開始尋死覓活的時候,他就意識到胡瀾城信中所謂的神秘人一定跟雨莫凡說了什麼,而正是神秘人的那些話,讓聽雨軒少宗主開始「一心求死」。
可是神秘人到底跟雨莫凡說了什麼呢?
凌風有一個大膽的猜測,一個和雨莫凡身世有關的猜測。
「這場叛亂中你是被捕的少宗主,相比於其他的階下囚,你的身份無疑是最尊貴的,加之你的年齡太小,所以刑司是不可能殺你的,或者說,不會輕易殺你。但為了更好地完成和暗刃山的約定,你又在這狹小的牢房中上演家破人亡的慘劇,尋死覓活,數次自殺,以至於刑司不得不在你體內種下禁忌,防止你想不開。」
「而現在,一切都如你所願。」
雨莫凡緊盯著凌風,似乎想要從對方的眼中看出眼前的這位少年到底還知道多少他的秘密。「你怎麼會知道這些?」
這個時候不容得他再像之前那般沉默和應付了,既然對方已經知道了自己生母和約定的事情,一旦凌風向外界宣布,那麼他這五年來的辛苦就真的白費了。
後果不堪設想!
「天宗有自己的情報渠道。」
雖然這件事和天宗沒什麼關係,但只要凌風將他知道的所有事情全部都安在天宗的名字上,雨莫凡就不敢隨意的扯幾句謊言來欺騙他。
聽到凌風將這些事解釋為天宗情報所得,祈君欣不由得抿嘴一笑,天宗的名號在涼州從未像現在這樣有存在感。
「你剛才說我生母有可能已經去世了?」
凌風微微點了點頭,其實不管是否啟用雨莫凡這枚棋子,他生母都有極大的可能不在人世。
「既然我能查到,自然也會有其他人可以查到你生母。以你對暗刃山的了解,他們怎麼會留下這麼大的一個破綻等著刺史府發現。」
「不可能!他們答應過我,只要我守口如瓶,他們就會善待我娘……他們不會騙我!」雨莫凡忽然從鋪滿茅草的床上跳下來,快步走到凌風跟前,一把扯住凌風的衣領,大聲吼叫起來。
凌風神色平靜地看著近在咫尺的雨莫凡,對方臉色漲紅,原本清秀的臉龐此刻變得猙獰不堪。
「他們想要騙過你,易如反掌。」
能夠讓刺史府龜縮於府內,讓東秦在涼州的統治根基幾乎喪失殆盡的勢力,想要騙過雨莫凡一個年紀輕輕、沒什麼閱歷的少宗主簡直不要太簡單。
「可是……」
「少宗主,你還想可是些什麼?」凌風緩緩將雨莫凡的手推開,老是這麼被揪著衣領讓他感覺很不舒服。
「為什麼會這樣……我已經按照他們的要求……」雨莫凡喃喃自語,失魂落魄的朝著床鋪走去。
凌風的這一番話,讓他堅持了五年多的信念在一瞬間崩塌。
記憶恍惚間回到過去,那是一場沒有絲毫勝算的戰爭。
雨莫凡獃獃地坐在自己房間里,透過窗戶,外面已倒下了數不清的聽雨軒弟子。
廝殺聲和慘叫聲成為耳邊唯一的旋律,一具又一具的屍體倒在地上,被東秦的將士堆疊在一起。
轟,大門被一股巨力推開,為首的東秦將領大踏步走進房屋中。
眼前,約莫六七歲的少年正呆坐在椅子上,雙目無神。
「帶走!」
真實與不真實之間的灰色地帶,一切是那麼地讓他糾結,就連記憶都不願再去深究誰是誰非。
記憶回到五年前,一身黑袍的男子走來,進入他的牢房,向他出示了一塊玉佩,那是他生母經常佩戴的玉佩,時常會出現在他的記憶中。
「我娘呢?她還好嗎?」雨莫凡喉嚨有些乾澀,低聲問道。
「自然是被影大人請去做客了。」那人嘿嘿一笑,聲音沙啞,沉悶,讓人聽了極不舒服,「至於好不好,那就要看少宗主你的表現了。」
雨莫凡緊盯著這道周身黑霧瀰漫的身影,問道:「需要我做什麼?」
「所有關於我們的事情,請少宗主一個字都不要對外講。另外,好好活著,我們日後一定會來接走少宗主。」
黑影最後在雨莫凡耳邊留下一句:刺史府那邊我們也會有人盯著少宗主是否遵守約定。
……
「啊!」在一聲絕望的喊叫中,雨莫凡突然掙扎著身子,頭朝著牆壁撞去。
凌風沒有出手阻攔,因為就在雨莫凡快要接觸到牆壁的前一刻,他的身體突然像失去全部力量一般軟綿綿地倒下去。
刑司種在他體內的禁忌發作了!
這是五年前雨莫凡尋死覓活之時,刑司審判官為了保證他的性命安全而特意種下的禁忌,能夠在他想要自殺時阻止他。
過了一會,似乎恢復了一些力量,雨莫凡顫顫巍巍的站起身來,然後重重的坐在床上。
有些時候,連死亡都是一件奢侈的事情。
「你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
「當然是為了向你證明。」
「證明什麼?」
「相比於暗刃山,我更值得信任。」
理了理衣衫,凌風正聲說道:「畢竟,我與你無冤無仇,沒必要害你。」
「那個叫烈玉龍的少年不就是被你所殺嗎?」
雨莫凡轉過頭看著凌風,頗為嘲諷的說道:「讓我步那位少年的後路,你難道不是這樣的想的?」
「我與烈玉龍是私仇,之所以殺他不僅僅是因為他對黑暗勢力很重要,更多的還是我的私心。」
凌風擺了擺手,接著說道:「但你不同,我查過刺史府典閣中的卷宗,你身邊雖然時常會出現黑暗使者的蹤跡,但你本身並未做過傷天害理的事情,而我與你之間也沒有什麼新仇舊恨。」
「所以,我在一開始就說過,對於你而言,我是一個更好選擇。」
「我們可以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