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賀壽

第六章 賀壽

李醒獅實在無愧東陽第一富家子之名,他帶著風鈴與柳夏師姐弟三人,把東陽府里好玩好吃、好聽好看的去處盡數逛了遍,直鬧到深夜方才回府。

今日腳步無歇,饒是李醒獅天生愛玩,卻也早已乏累不堪。他往床上一癱,正要沉沉睡去,就見風鈴端著水盆走了進來,嬌聲道:「少爺,我打水來啦!」

「我沒說么,你今天也累得不輕,就不用管我了。」

李醒獅翻了個身,嘟囔道:「快回去睡覺,明天起晚了可不行。」

「人家不管你,你自己會洗嗎?」

風鈴翻個白眼,先彎腰把盆子放下,然後捧住李醒獅一雙大腳,輕輕為他除去靴襪,「瞧你,衣服不脫、鞋也不脫,這樣怎麼能睡覺啊!」

「你這丫頭,真煩人。」

李醒獅強打精神坐起身子,把臭腳伸進木盆,風鈴則乖巧的蹲在一旁,雙手伸進盆里,替他按摩起腳底板來。

少女手掌柔軟無比,李醒獅雖然享受慣了,仍是舒服得哼唧出聲。他端詳著風鈴略顯柔美的臉蛋,突然感嘆道:「明天,我老爹就五十歲了啊。」

「是啊少爺,老爺可算不得年輕了。」

風鈴騰出一隻胳膊、用手肘抹了抹額頭細汗,「我聽人說,老爺不知吃了多少苦頭、受了多少罪,才打拚下如今的家業,往後你可要好好孝順他才行。」

「好啊,先前還說你是個小丫頭,如今倒教訓起少爺來了,不可小覷嘍!」

李醒獅調侃道:「對了風鈴,你可還記得負責當鋪生意的周掌柜?他曾托賀永年跟我說,想聘你給他二兒子當老婆來著。」

「什麼?!」

風鈴聞言,手上動作頓時停了下來,顫聲道:「少爺,你……你沒有答應周掌柜吧?」

「啐,答應他?你當少爺失心瘋了么?雖說周掌柜是跟隨我家多年的老人、於經營上也挑不出毛病,可是啊……」

李醒獅笑著掐了掐風鈴臉頰,「可是他長得太丑了,他那兒子我也見過,與周掌柜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如何能配得上我家風鈴。」

「那就好,那就好。」

風鈴長出口氣,正要取毛巾為李醒獅擦腳,就聽他又道:「其實不光是周掌柜,還有糧油鋪的趙掌柜、珠寶行的陳掌柜、礦場的李掌柜,也都曾明裡暗裡的提過這般意思,可惜都被我拒絕了。風鈴,你會怪我么?」

我的傻少爺笨少爺,我……我能怪你什麼?風鈴一邊仔細為他擦腳,一邊心想,你若真把我許了出去,那我才會大大的怪你呢!

李醒獅見她悶不吭聲,於是冷冷一笑,自顧自道:「其實也沒什麼好可惜的,他們一個個言辭鑿鑿,卻也不見得誠心討你當媳婦,不過是瞧我拿你當親妹子,便想憑藉這層關係,穩固住他們在我家的地位罷了。」

「……」

風鈴默然片刻,抬起頭,輕輕說道:「我不想做少爺的妹子。」

「為什麼?」

李醒獅皺眉道:「是少爺待你不夠好嗎?」

「不,才不是。」

風鈴似乎跟毛巾較上了勁,狠命的擰著,「妹子雖然親近,卻總是要嫁出去的。」

「傻丫頭,當丫環就不用嫁人啦?」

李醒獅抬起濕淋淋的大腳,輕輕踢了風鈴一下,笑罵道:「你年紀越來越大,莫非等你以後變作老太婆了,還這般蹲在地上給我洗腳不成。」

「那有什麼不成的?反正我不嫁人,我要一輩子跟著少爺。」

風鈴語氣強硬,說到最後,卻已帶上了哭腔,「若是少爺有天嫌我變成……變成老太婆了,那就把我攆出家門便是。我……我哪怕上街要飯,也只怪自己年紀大、干不動活兒,絕不怪少爺狠心……」

「笨蛋,你瞎說什麼!」

李醒獅越聽越是心驚、越聽越是心疼,「我只是隨口與你提起說親的事,誰想把你嫁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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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鈴不愛嫁便不嫁,就算你七老八十了,少爺我難道還養不起一個老太婆么,又怎會把你攆出去?」

風鈴聽他說的認真,這才破涕為笑,有些不好意思道:「對不起,少爺,我不該哭的。」

李醒獅哼了一聲,儼然道:「以後再隨隨便便掉眼淚,瞧不把屁股給你打開花!」

「嘻嘻,」

風鈴挺了挺腰,笑道:「你打呀!我不信少爺捨得打我。」

「反了你了!」

李醒獅伸出大手,正想給她屁股上來一記狠的,忽然驚覺風鈴雖然盈瘦,臀部卻已隱現圓潤風姿,哪還是記憶中那個乾巴巴的小丫頭模樣?

畢竟也是可以成親的年紀了,他想,可不能再跟從前那般胡鬧。想到此處,李醒獅放下手,哼道:「今日且放你一馬,還不趕緊回去睡覺?」

「哎!知道了。少爺,你也好好休息。」

風鈴歡快答應一聲,服侍李醒獅寬衣,然後端起洗腳盆往外走去。突然,她站住腳步,扭捏道:「少爺,我想問你個事。你昨天那麼晚才回家,是去……是去畫湖的舫船上跟那些壞女人親熱了嗎?」

「什麼玩意,」

李醒獅一怔,「這是誰告訴你的?」

「是……是賀管家說的,他說那些舫船之中,也有好些是不正經的……」

風鈴咬著嘴唇道:「你快說呀,到底是不是?」

李醒獅哈哈大笑,反問道:「是便怎樣,不是又怎樣?少爺我這般英俊多金,就算找些姑娘親熱親熱,也不見得有多奇怪。」

「少爺說的對,這事原也沒有什麼好奇怪的。我只是覺得那裡不幹凈,還是……還是別去的好……」

說著說著,風鈴眼眶又紅了起來。李醒獅不敢再逗她,往床上一躺,翹腿笑道:「行了行了,實話跟你說,畫湖新進了一艘賭船,上面吃喝玩樂一應俱全,妙的緊呦!我昨天玩的興起,這才回家晚了些,你可別聽賀永年瞎胡扯。」

「少爺,你又去耍錢了!」

聽他這般說,風鈴先是一喜、又是一驚,喜的是少爺果然潔身自好,驚的是他竟然又去賭博,「你忘了上回在賭場里跟人打架、被官差扭送回家,老爺是怎麼整治你啦?」

「哼,你知道什麼。」

李醒獅沉下臉,不悅道:「那賭船檔次極高,客人也都是身份尊貴的世家子,不管贏錢輸錢,大家圖的就是開心而已,跟那些什麼人都往裡放的坊間賭場怎能一樣!」

「哦……」

風鈴總覺不妥,她只知賭錢不是好行徑、還會惹老爺傷心生氣,卻也說不出什麼大道理,只得搖頭離開。不管怎樣,她此時總算放下一樁心事,腳步也變得輕快起來。

「臭丫頭。」

李醒獅笑罵一句,閉上眼睛,不多時便已沉沉睡去。他這一覺睡得好生香甜,翌日醒時,只覺精神分外爽朗,待起床照了照鏡子、見臉上最後一絲浮腫也已退下,更加樂不可支。

風鈴早守在門外,聽到動靜,進來一瞧,見自家少爺正端著鏡子深深陶醉,不禁抿嘴笑道:「少爺,別照啦。」

「怎麼,你家少爺好不容易恢復容貌,還不許我多照會兒鏡子了?」

李醒獅一邊瞧著鏡中俊臉、一邊喃喃自語:「那段大哥帶來的藥膏如此靈驗,真可說比金子還要貴重。只可惜咱們拿不到藥方,否則若是調製一批出來,那還不賣瘋了去?風鈴,你不知道那些貴婦小姐有多愛美,倘若臉上腫了青了,叫她們掏空家底去醫治也是願意的……」

「是呀是呀,我什麼也不知道,我只知道老爺今天過大壽,你呢,你該去給老爺問安啦!」

風鈴從李醒獅手中取走銅鏡,開始為他洗臉梳頭,又取出一件早就做好的新袍子給他換上。李醒獅面貌極為俊秀、身材又修長,此時穿戴完畢,更添了幾分神采。風鈴瞧在眼中,心下真是愛煞了他,只覺今生今世,再沒有旁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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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讓自己分心半點。

一番忙活,當李醒獅來到前廳時,李當忍正和幾位老友共進早餐,見他昂首而來,眾人均是眼前一亮,紛紛贊道:「李兄,令郎今日可氣派的很吶!」

「正是,當忍老弟有子如此,可真叫我這老頭子羨慕啊!」

「哈哈,李公子一表人才不假,可說到底,還是李兄生養的好,哪是咱們這幫老傢伙羨慕得來的?」

李當忍聽到眾人誇讚,又見兒子身長玉立、器宇軒昂,心下亦是大感自豪,口中卻謙虛道:「哪裡哪裡,這孩子讀書寫字沒一樣上進,單有個花花樣子,那又管什麼用。」

眾人哈哈大笑,紛紛起鬨道:「大夥瞧瞧,這老傢伙嘴上謙遜,心中不定樂成什麼樣啦!我說李兄,當著咱們老夥計的面,你可收起那套生意場上的虛偽功夫吧!」

李當忍聽得調侃,也是哈哈一笑,撫須不語。

「侄兒李醒獅,見過眾位叔伯。」

李醒獅先是躬身行了一禮,接著來到父親身邊,撩開衣擺,跪地拜道:「當此吉日,孩兒給父親磕頭。恭祝父親大人福高壽遠、平安康健、萬事順心!」

「好!」

眾人聽他聲音清朗、話也說的漂亮,都鼓掌稱讚。李當忍回憶往昔,雖說兒子平日有些貪玩,待人行事上卻從未出過什麼大錯,在這東陽府里,若論真實品行,倒還真沒幾個富家公子能與自家兒子相提並論。

夫人,可憐你早走了幾年,未能見到我們的孩子長大成人,為夫今日代你瞧個清楚,你泉下有知,當可安心。

李當忍一念及此,大為寬慰,伸手摸了摸李醒獅頭頂,溫聲道:「好孩子,爹明白你的心意,快起來,陪爹吃些東西。」

在座的都是與李當忍平輩之人,自然少不了拿李醒獅這晚輩調侃一番,李醒獅面帶微笑、一一應付,言談間極是得體,這番情形被李當忍瞧在眼中,心裡又是一番得意。

隨著日頭漸高,賀管家前來通報,說此時已有賓客登門祝賀,請少爺去前門迎候。父親過壽,迎謝來往賓朋的差事本就該著落在子女身上,況且李醒獅夾在一群大叔大伯之中早感不耐,忙逃也似的跟著賀管家去了。

李府門外,早有家丁點燃數盤炮仗,大紅紙屑炸了滿地,一瞧之下,便讓人打心眼裡覺得喜慶。

今日到訪的,皆是本地和周邊府縣的顯貴之人,大多與李醒獅相識。他站在門前負責笑臉迎人、一旁的賬房孫先生則專管記錄禮物,另有十數名家丁來回奔波,將新到的客人引到後園,那裡有專門請來的雜戲班子進行表演,絕不讓早到的賓客感到無聊,同時正宴也設在此處。

時近午時,有下人來報,說知府大人的座駕已到街前。總算通報及時,當劉知府下了車、雙腳踏在李府門前時,李當忍恰從門內迎出,連聲道:「府台大人駕到,李某人有失遠迎,千萬恕罪啊!」

「壽星公說的哪裡話,今日你身份最大,無需客套、無需客套!」

劉知府握住了他的大手,對左右笑道:「來人,取我備好的禮物來。」

他此行攜了四名僕從,其中一人走到李當忍身前,恭恭敬敬的奉上一幅捲軸,後者接過展開,見是一幅『松竹梅三友圖』,畫藝頗見精湛,再看畫上加蓋的府台印信,便知此圖乃是劉知府親手所繪。李醒獅知道父親不通水墨,忙湊上前去點評一番,雖是硬加誇讚,竟也說的頭頭是道,絲毫不露吹捧之意。

待他父子二人迎走劉知府後,賀管家上前一步,對四個僕人道:「諸位兄弟辛苦,且雖我入府歇腳。」他見其中一個黑臉漢子甚是壯碩,不禁多瞧了兩眼,哪知那人似乎有所感應,也抬起頭與其對視,賀永年心下一驚,雙目竟有些隱隱作痛,連忙轉過身去,不敢再瞧。

不知怎麼,在這喜氣洋洋的日子裡,賀管家心頭卻好似被澆了一盆冷水,漸漸泛起一絲不祥的預感。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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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安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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