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兵第一天

冬日清晨六點，天盡頭隱隱約約的顯出一絲魚肚白，整座城市還沉睡在夢鄉里，軍營已經悄悄的醒了。今天與往日不同，團部大樓樓頂上那四個高音喇叭破天荒的沒有放起床號，各連連值班員尖利的哨子聲也沒有在營地里回蕩，兵們就以連為單位排著整齊的隊伍閉著嘴跑上操場，開始每天雷打不動的課目：早操。

今天，操場上聽不見那扯破喉嚨、用盡全身力氣吼出來震的人頭皮發麻的番號聲和此起彼伏的口令聲，只有「咵咵、咵咵」整齊的腳步聲在操場上迴響，放眼望去的只有一隊隊綠色的『長龍』圍著隊列操場轉圈跑步，這樣的場景在軍人的眼裡看起來多少有點滑稽，哪有部隊跑操不喊口號振奮一下精神的，啞巴一樣的跑來跑去哪來的虎虎生威？

其實這一切都是為了凌晨才到部隊現在還在夢鄉里的那批新兵，他們在長途跋涉后迫切的需要睡眠，而且這也是他們在軍營里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不用出早操、想睡到什麼時候就睡到什麼時候的睡眠機會。

兵們剛跑上操場的時候，李陌辰就已經醒了。

但他沒有起床，扭頭看了看還在酣睡的同班新兵和踮著腳尖去給他們打洗臉水的班長，重新閉上眼睛想著心事。

樓道里響起一陣雜亂而又輕微的腳步聲，打斷了李陌辰的思緒，應該是到七點了沒有分到新兵的老兵班長們收操了。

門輕響了一下，副班長躡手躡腳的走了進來，「再睡一會兒吧，以後可就沒有睡懶覺的機會了！」副班長路不平拿著幾塊香皂的手揚了揚，看見李陌辰坐起來連忙輕聲說道：「九點鐘我叫你們起床！」

「我睡醒了！」李陌辰邊穿衣服邊在路不平掛著上等兵軍銜的肩膀上瞄了一眼，凌晨的時候那裡還是一副上士軍銜。

路不平臉紅了，那副上士軍銜是臨去接兵前他和老班長借的，看見李陌辰的眼睛一個勁的往軍銜上瞄，不好意思的解釋說：「那是為了出門方便，誰的家長也不願意把自己的孩子交給一個新兵帶走吧……」

路不平是上一屆的新兵，軍齡勉強算是一年，也是李陌辰在宿舍里除了那個莽撞的蔣方言之外唯一知道名字的同志，是的，那個莽撞的蔣方言也被分到了新三連一排二班，和李陌辰以及其他幾位同志成了戰友，不過因為昨晚太晚了，李陌辰並不知道其他同志的名字，只是身為副班長的路不平做了個自我介紹，也沒有見到所謂的班長在哪兒。

「對我來說你可是老兵了……哈哈。」李陌辰嘿嘿的笑了笑，利索的穿好褲子跳下床開始疊被子。

「我來，我來！你去洗漱！」路不平連忙把香皂塞進李陌辰懷裡搶過被子隨口問道：「牙刷牙膏帶了嗎？」

「帶了，帶了！」李陌辰自從記事以來就沒讓別人疊過被子，所以非常不好意思的去和路不平搶：「班長，還是我自己來吧，哪能讓你給我疊被子！」

「小聲點，不要吵醒了別的同志！」路不平回過頭看了看還在熟睡的新兵，低頭說道：「部隊里疊被子，和你在家裡不一樣，有標準的！你去洗漱吧！」

李陌辰終於明白了，班長並不是關心自己而是為了班裡有一個整齊劃一的內務衛生。

看著路不平在用力的給自己的被子「起線、整形」，一陣操作，然後一個方方正正的「豆腐塊」就出現在李陌辰的眼裡，李陌辰若有所思。

「快去吧！」路不平看見李陌辰傻愣愣的站在自己身後，以為他不好意思就再次催促道。

「哦哦，好！」

「應該回答『是！』，從現在開始你已經是一名軍人了！」路不平抬起頭對正在包里翻牙膏的李陌辰說道。

「是！班長！」李陌辰把雪白的毛巾掛在脖子上，端著統一配發的深綠色搪瓷杯子剛想走又被路不平叫住了：「以後叫我副班長，班長去接兵了還沒有回來！」

「是！副班長！」

「去洗漱吧，暖水壺裡有熱水，你們可能還不習慣用涼水洗臉，今天可以用一點熱水，從明天開始……」

「不用，我習慣用冷水洗臉！」李陌辰打斷了路不平的話。

「哦！？」路不平驚訝的抬起頭看了看李陌辰，滿意的點了點頭：「好！」

等李陌辰洗漱完畢端著臉盆回到班裡的時候，路不平提著兩個暖水壺正要出門去打水，李陌辰連忙放下臉盆搶過暖水壺說道：「我去，我去！」

「你不知道水房在哪兒！」

李陌辰把暖水壺遞給路不平一個：「副班長，你總不能天天去打水吧？」

路不平笑了：「那好，我們一起去！」

路不平對李陌辰的第一印象非常好，雖然凌晨的時候他給了營長一個下馬威，但路不平覺得這只是少年意氣風發、剛到部隊不懂規矩。少年要是沉穩圓滑那還能是少年嗎？這個新兵聰明伶俐、接受能力強，而且不像其他剛來隊伍的新兵一樣看見什麼都新鮮、走起路來東張西望，如果精心敲打一下，一定是一個人見人愛的好兵。

打水回來的路上，一隊統一剃著寸頭赤著上身、騰騰冒著熱氣的漢子從他們身邊跑過。李陌辰立刻倒吸一口冷氣，眼睛不由自主的追了上去，這麼冷的天他們光著膀子竟然可以搞得滿頭大汗。

路不平看著李陌辰驚訝的表情，故作輕鬆的說道：「軍部老虎團預備隊的，他們天天這麼折騰！」

「預備隊的……！？」李陌辰悄悄咽了口唾沫，心跳的像是在掃射的機槍。

他沒有看到的是，自己的副班長路不平在提到老虎團時眼底的火熱。

「老虎團，是咱們蘭州軍區的特種大隊，又叫『夜老虎』，加入了老虎團預備隊，就等於是半隻腳已經踏上了老虎團的戰車。一名優秀的軍人都是以加入特種部隊為榮，咱們蘭州軍區就是以加入『夜老虎』為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