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衣帶漸寬終不悔 二十九 風雨再起，三年契約
明洋回到家后打開手機看到了葉尋微的留言，他給她打電話，卻沒人接。他又打了林溪的電話，也沒人接。
他心裡有一種不詳的預感，想出去找一下卻又沒有方向，只得焦灼地等在家裡。
他走進書房坐了下來，然後緩緩地從柜子里拿出了一個精緻的小盒子。他小心翼翼地打開那個盒子，裡面是一枚鑲嵌著一顆大大的圓圓的鑽石的戒指，看起來精巧透亮。這隻戒指內壁，還刻著「X&Y」。
看著這枚戒指閃爍著晶瑩的光，他淺淺地笑了。
再過一段時間便是七夕，他想要她，嫁給他。
坐在沙發上等待許久，她終於回來了。
他看著她，全身濕透，趕緊上前握住她的手問：「怎麼回事？沒有帶傘嗎？」
她抬起頭來看著他的眼睛，淚眼盈盈。
「等我一下，我去拿毛巾。」明洋說完便去了浴室，然後拿了幾條毛巾和浴巾出來。
他拿起浴巾輕柔地幫她擦去頭髮和脖子里殘留的雨水，然後拉起她的手往浴室走去：「先洗個澡吧，萬一感冒了。」
她獃獃地跟在他的後面，表情傷感，但不言語。
他把她帶進浴室，然後溫柔地說：「你先洗個澡吧，我在外面等你。」說完便要出去。
葉尋微突然從背後抱住了他的身子，他輕輕轉過身來，她淚流滿面。
他輕撫著她的頭，然後溫柔地說：「不哭了，我在呢。是我不好，我該去接你的……」
她輕輕搖頭，然後帶著哭腔發出低沉的聲音：「是我不好……我沒有別人好。」
明洋眉頭微皺，也不敢言語。
她全身的衣服都很冰冷，抱著他的時候卻能感受到他胸膛里的溫度。他的背，是溫溫熱熱的，他的懷抱，也是溫溫熱熱的……
她用力地抱著他，彷佛害怕一鬆開手他就會消失不見。
他輕輕嘆息，卻也不得不依著她。
許久后，她緩緩抬起頭來輕聲說：「我去洗澡……」
他輕輕放開了手，然後說：「我去外面等你。」
她淺笑：「好。」
因為淋了雨的緣故，她洗得特別慢。等她洗完出來時，他已經洗好然後換上了睡衣。
她慢慢走到電視櫃旁邊的桌子附近，拿出吹風機低頭吹起了頭髮。
他走了過來，從背後輕輕抱著她，在她耳邊溫柔地說：「要我幫忙嗎？」
她停了下來，溫聲說：「還是我自己來吧，很快的，你等我……」
他抱著她卻不捨得鬆手，「哎——你這樣我沒辦法吹啊，我癢……」葉尋微不可控制地笑了。
他淺笑：「那我等你。」說完便走過去沙發上半躺了下來，還支著腦袋看著不遠處的她。
他的嘴角微微揚起，似乎是多麼愉悅地享受這一刻。
她走了過來，躺在他的懷裡。
他用一隻手輕輕撫著她的頭髮，另一隻手握著她的手。
她把臉緩緩地湊到他面前，輕輕地吻上了他的嘴唇。
兩個人的唇都是冰涼如水，碰到一起后卻瞬間升起了溫度，如觸了電一般……
她輕輕地吻著他，然後用力把這感覺存在腦海里。
他輕輕閉著眼睛，撫著她的背，溫柔地配合著她。
她的眼睛溫柔地看著他，他的睫毛、鼻子、臉頰和額頭，她想把他的樣子全都記在心裡。
也許，今夜過後，再也不能這樣看他了呢，她在心裡嘆息。
她把手緩緩地伸向他的衣服，然後輕輕地解開了他衣服上的紐扣。
他起身抱她回卧室，一個溫柔似水，一個明媚如光。
今夜，她想把最溫柔的自己送給他，當做告別，當做對他的補償，也當做對自己的補償。
他恬恬地睡去了，她輕輕起身在他薄薄的唇上吻了一下，然後貼著他的身子靜靜地睡去了。
第二天，她早早醒來，看著身旁熟睡的他，悄悄地看了好久。
他的眉毛長長的、黑黑的，有一個很自然的眉峰，看起來英氣又好看。睫毛長長的垂下來，讓人心生愛憐。鼻子高高的，兩片薄薄的嘴唇組成了一個很好看的微微向上的弧度……
她靜靜地看著他，對他是那麼的喜愛。可是一想到今天過後就要失去他，她心裡不禁隱隱作痛。可是，她不得不這樣做。
他就這樣安靜地熟睡著，葉尋微起床洗漱后出門買了早餐。
她拿著早餐回來時，他已經收拾好坐在沙發上看手機了。
「早啊！」他放下手機走過來。
「早！我去買了早餐。」葉尋微稍稍揚起嘴角淺笑。
她拎著早餐來到了餐桌旁，他跟在她身後。
「今天你有事情要做嗎？」她一邊把早餐從袋子里拿出來一邊詢問。
「應該沒有很多，你有事？」他淡淡詢問。
「沒有。今天，我們就在家裡吧？」葉尋微努力保持著淺笑。
「都可以。」他抬頭淺笑。
吃過早飯後，他便在電腦前辦公，而她懶洋洋地窩在沙發里玩手機。
中午她幫他叫了外賣，兩個人安靜地吃了午飯。午後，她見他已忙完了工作，便拉著他坐在飄窗上看書。
她手裡拿著書，卻無心去看，便躺在他的懷裡。
他用一隻手溫柔地撫著她，然後另一隻手緩緩地翻動著手中的書。
許久后，她緩緩抬起頭來望著他，然後說：「以後，你一定要照顧好自己。不要熬夜，飯要記得按時吃……」她斷斷續續地想起什麼就說什麼。
他眉頭微皺，卻不點頭。她的話讓他心裡很不踏實，他想說點什麼卻又有些猶豫。
一個不平靜的下午就這樣過去了，終於到了晚上。
「晚上，我們出去吃飯吧？」葉尋微乖巧地問他。
「好啊，想吃什麼？」他問。
「去華城廣場吃西餐吧，我知道有一家，還不錯。」她淺笑，眼睛里卻沒了神采。
「好。」他答應了。
去吃飯前，她從包包里拿出他給她的那張銀行卡，偷偷地小心翼翼地放在了他的書桌上。她又整理了自己的一些東西放進包包里，小小的包包被塞得滿滿當當的。
吃過飯後，在她的提議下，他們一起去了江邊。
他們坐在江邊的台階上，她問：「未來，有沒有什麼計劃啊？」
他淺笑：「有，之後你就知道了。」
她淺笑不語，想問又不敢問，只得忍住不問。
她看著眼前黑得透亮、泛著燈光、無情拍打著江岸的江水，心裡痛苦地猶如那岸邊被無辜拍打的石頭，似要破碎卻還努力地支撐著……
許久，她緩緩轉頭過來，小聲說：「我們分手吧。」
他似是沒聽太清楚，轉頭過來皺眉道：「你說什麼？」
她眉頭緊皺著說：「我們，分手吧。」音量比剛剛要大，語氣也比剛剛更加認真。
他沉默著起身，站在她面前，俯視著她，冷冷地說：「我不同意！」
她看著他，瞬間淚流滿面，只得埋起頭來默默地流淚。
他在她面前蹲了下來，一隻手撫著她的頭溫柔地說：「怎麼了？是我哪裡做的不好嗎？」
她緩緩抬頭，用手擦拭著眼淚，然後輕輕搖頭。
不知為何，天上又飄起了小雨，有一滴還落在了他的眼睛里。他並不想哭，卻不自覺揉了揉眼睛。
他撫著她的胳膊說：「因為林溪嗎？」
她的眼睛不自然地眨了幾下，目光里也有了一些別樣的顏色，他頓時覺得自己猜的沒錯。
「為了不相干的人，放棄自己的幸福，你不覺得你這樣，很傻嗎？」他微微起身，俯視著她的臉，語氣中帶有幾分責怪。
「她不是不相干的人，她是我很好的朋友。」葉尋微抬起頭來，帶著讓人一眼望穿的痛苦。
明洋看了一眼這裡的台階，一直蹲著著實辛苦，不想俯視著她卻又不能強迫她站起來，只好冷靜地說：「這裡不太方便講話，我們換個地方吧。」
葉尋微沉默著起身，他一把抓起了她的手走在前面。
回到大路上后，他頭也不回地說：「下雨了，到車裡說吧。」
她甩開他的手：「我不去。」
他又拿起她的手，她又一次重重地甩開了。
「你不要這麼任性好不好，為什麼因為她，我們就要分手？我做錯了什麼，憑什麼要分手？」明洋已經有幾分生氣。
「你沒有做錯什麼，只是我想分手而已。」葉尋微發出低沉的聲音。她一直低著頭，不敢看他。
雨點越來越大，行人紛紛撤離。
明洋認真地看著她，抬高了音量說：「你看著我，抬起頭來，看著我講話！」
最後一句話他講的非常強硬，葉尋微驚訝間不可自控地趕緊把頭抬了起來。
她驚慌失措地咬了咬嘴唇，眼睛里透著悲痛和無助。她靜靜地望著他，然後潸然淚下。
他上前輕輕地幫她擦了眼淚，然後狠狠地吻上了她的唇。
她緊緊地咬著牙，嘴巴重重地閉著，卻還是被他抵開了。
她想用手推開他，他卻用一隻手死死地控制著她的頭，另一隻手緊緊地環著她的腰。他們的身體緊緊地貼在一起，他卻仍然嫌不夠，還在用力地把她裹在他的懷裡。
他的眼眶裡湧出了眼淚，還好在這雨里，看不清楚是淚還是雨。
他用力地吻著她，不顧一切地攻佔著她的領地。她無法抵抗，卻也不想配合，只得被動地允許他肆虐。他感受到她冷淡的態度，於是心頭怒意大發。他緊緊地抓著她的背，移動著，用力著……然後更加強烈地吻著，那種肆意的態度簡直要把她整個人都吞噬掉。
她有點疼痛，也有些不適，淚水奪眶而出。他感受到之後，逐漸變得溫和。
他的懷抱很強硬，絲毫不讓人舒適。卻不知為何，此刻的她竟有一種莫名的強烈的歸屬感。
她心裡又多了一層深深的負罪感，一層又一層堵得她喘不過氣來。
她的大腦一片空白，只得跟隨著自己的心意抬起手來，撫著他的背和脖子，輕輕地吻著他。他的手逐漸放鬆，配合著她的節奏，開始變得溫柔。
兩個人的衣服都被雨淋得濕透了，在冰涼的雨中似乎更加珍惜對方的溫度。
許久后，她累得倒在他的懷裡。
「我們回家吧！」他的語氣很堅定，絲毫不是商量的態度。
她努力站了起來，嘆了一口氣，然後沉默地看著他。
「這件事上，聽我的，行不行？我知道，你覺得對不起她，雖然這不是我們的錯。如果你想補償她，我可以給她更好的待遇，可以給到足夠補償她的東西。這樣，我們就不用覺得虧欠她了。你覺得呢？」明洋極力保持著冷靜。
葉尋微淡淡地笑了，她終於又發現了他們之間的一個多麼大的區別。
她用力地說：「林溪，不是那種用錢就能打發的人。你知道嗎？她和我說，她愛了你十年。你知道十年，是什麼概念嗎？這根本不是，用錢可以抵消的。而且，如果你和她說，你是為了補償她，她會寧可不要的。你太不了解她了！」她的聲音很沙啞。
明洋長嘆一口氣，然後說：「那我們可以想其他的辦法，一定有其他的辦法，你相信我。我們回去吧？」
葉尋微稍稍往後退了一步說：「我不走。」
明洋臉色看起來非常不悅，他微微抬頭，眉頭緊皺：「我再問你最後一次，你跟不跟我走？」
葉尋微輕輕搖頭。他看著她，無奈又生氣。
他冷漠地說：「那我走了，你不要後悔！」
他看著她，她微微低頭，不言不語。
他轉身大步走了，頭也不回。
葉尋微累的蹲了下來，伴著這風雨，淚流滿面。她全身都在發抖，心也疼得難受，於是便緊閉雙眼，任憑這風雨瘋狂地侵襲她的全部，彷彿只有遭受了肉體上的痛苦，才能抵消一些心靈上的疼痛。如果是這樣，那麼，便來吧！
她不敢去想他離開的時候，心底該是多麼的心灰意冷。他走的那樣決絕，每一步都彷彿帶走了她心上的一塊碎片。他走得越遠，她的心便越痛。
不知該希望他回來，還是希望他不回來，萬分糾葛。
那麼，便痛快地接受這場雨吧！
一分鐘后，他停了下來，站在這雨里。他非常的不服氣，也非常的不服輸，於是便做了一個決定：今夜，無論如何，他要帶走她。
於是他便折了回來，回到原地。他看了一眼縮在地上的她，眉頭緊鎖，心裡頓時迸發出千絲萬縷的悲痛。
他開始痛恨自己的離去，於是走過去一言不發地抱起她，又走了漫長的路，上了車。
回到家后，她目光獃滯，面露痛苦，身體也僵硬著發抖。
他一臉冷漠地把她抱到了浴室，然後幫她褪去身上的衣服。許是覺得對不起他，她倒也老實地配合著脫下了衣服。
他打開了淋浴的水龍頭，用手試著調了合適的溫度，然後輕輕把她推到了淋浴下面。
她抱著身子，一動不動。
他站在旁邊撫著她的頭，淋了適量的水，然後擠了一些洗髮露打在了上面，用雙手輕輕地揉搓著。
然後，沖水。沖完后，他把水龍頭關了。
接著，他取了一些沐浴露放在了她身上，然後緩慢地用手打著圈。
「我自己來吧。」她用胳膊對抗著，發出低沉的聲音。
他卻不停下。
她握住了他的手說：「你也去洗一下吧，我怕耽誤你時間。」
他不說話，但是出去了。
她洗完后，裹著浴巾走了出來，卻看到他已經洗好，穿著睡衣靠在浴室門口。
他看起來有點疲累。
見她出來后，他抱著她進了卧室，然後輕輕地把她放在了床上。
「今晚，你在這裡睡吧，我睡外面的沙發。」他面無表情地說。
她起身從背後抱住了他，久久說不出話來。
他握著她的手溫和地說：「早點休息，明天我們還要上班。」
她哭著說：「不要走……不要丟下我一個人……為什麼總是丟下我一個人，上次你也是這樣……」
本來上次的事情，她都過去了，今天不知道為什麼，又想了起來。
他轉身過來，坐在床上抱著她，輕聲說：「我不走，你也不要走好不好，我以後再也不丟下你一個人，你也不要丟下我，好不好？」
她沉默著不說話，只是溫柔地撫著他。
她根本不知道，如果她不在他身邊，他可能會崩潰掉。
那夜，他抱著她沉沉入睡。
第二天早上醒來，他們像往常一樣吃早餐，然後一起上班。
只是下班后，她卻已不見了蹤影。
他並未尋她，也沒問她，就像往常一樣下班，然後第二天繼續上班。
她也正常上班，辦公室里的同事並沒有發現什麼異常。
只是，他們兩個都非常默契地不提一些事情。
夜裡，她總拿起一罐啤酒坐在陽台，一邊喝著酒，一邊默默地落淚。鹹鹹的眼淚佔滿了眼眶，眼睛想睜都睜不開。一睜開眼，儘是苦澀。
從知道林溪喜歡明洋的那一刻起，葉尋微便陷入了一種強烈的不安全感。她的腦海里總是閃爍著林溪的那句話：如果三年前，我也有這個勇氣，也許結果就不是這樣。真的是這樣嗎？
她也不知到底該怎麼做，才能既不負她，也不負他。
終究是沒有想到兩全的法子，終於她取了一個平衡的辦法。
那就是，分手，三年。
而他，總是坐在電腦面前發獃，一聲一聲地嘆著氣。
即將失去的時候，他才意識到她有多重要。遇到她之前，他的心裡如同一片沉寂的荒原，既枯燥又無味。而她如流星閃現，劃破這寂靜的黑夜，給他的人生帶來了非同尋常的明亮。他恨不得牢牢地握住這顆星，然後緊緊地裹在自己的懷裡，不讓任何人奪走。
她一直以為他是她生命里的明亮，卻不知她也是他生命里的明亮。如果沒有遇上她，他的人生便如同長長的黑夜，也許如同往日之順遂，也許沒有今日之痛苦，但是又有什麼意義？
他也學著她喝酒，淚水默默地流下，他也毫不在意任其垂落。在酒精的麻醉下他終於明白那些為了愛情喝酒的人，心裡該藏著多少痛苦。
這些痛苦，不為人知，只得淹沒，在這酒里。
成年人的痛苦，有多少人選擇沉默，然後只能深夜裡對自己訴說。
作為一個成熟的成年人，連崩潰都要控制時間節點和程度。無論夜裡如何痛徹心扉，白天都要像個沒事人一樣生活，像個勇士一樣戰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