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雨,悄入室
第二天,風靜就出發去了天界。
白玉京是天界的主城,主城建在雲端之上,白牆金瓦建築風格,彰顯出帝王的氣魄,來到天宮,九霄雲殿妖王與魔王已經等待她多時,妖王散發,頭上扎著兩個貓耳般的發包,身穿粉色的桃花紗裙,手中拿著摺扇,不規則的扇動,坐在魔王身邊,時不時露出她那桃花眼,旁邊的魔王身穿著黑色應龍服,銀龍發冠束縛住一部分頭髮,臉上掛著笑,看著風靜。
「兩位殿下好。」風靜行禮。
「大人是來談事的?」魔王華瀾說道。
「嗯,不瞞兩位殿下,女媧那邊還是希望這件事可以和平解決。」
妖王蓮琦懶洋洋地伸了個腰,靠著華瀾的肩膀,「這事,大人已經來說很多次了,我的回答還是那樣,如果要打,我跟哥哥也是不怕的。」華瀾注意到了蓮琦的靠近,伸手環抱住她,免得她滑落,站在階梯底下的風靜並沒有看到他們之間的小動作。
「兩位殿下的心思我也是陰白的,但戰鬥畢竟會造成三界的人員傷亡,還望兩位殿下細細考慮。」
「風靜,也不是我們不願意,只是摘星樓那件事,給我界人民帶來了不可抹去的傷害,如果連王母的道歉,我們都收不到的,那麼我們該拿什麼去可以安撫我界民眾。」
「我們會儘力的。」
「哼……」蓮琦捂嘴輕笑,身體上前傾了一些,靠著案邊,盯著風靜,「大人來勸,還不是被民眾逼的,如果不是他們,現在站在這裡的應該是王母。」蓮琦鬆了松肩膀,「我們的難處,我想大人應該會理解的。民眾逼著你們處理這事,而我們的民眾要交代。大人,你還是不要再費口舌了。」蓮琦說完似乎用盡所有的力氣,頭一揚,倒在華瀾的懷裡。
華瀾摸了摸她的頭,笑了笑,再嚴肅對風靜說:「大人,我還是希望這件事有些能夠和平解決,我們實在不能再退步了。」
風靜陰白了,這件事算定格了,便將戰書遞給旁邊的女使,走了。
女使打開看了一眼,「是戰書。」
蓮琦起身,身體也是搖搖晃晃的,扔了摺扇,走到女使旁邊,看了看戰書,「還是走到了這步。」說完,頭又有點昏,旁邊女使扶住她,「殿下,看看,下次再喝這麼多酒,就別想扶了。」
蓮琦傻笑,「知道了。」拿著戰書敲敲了女使的頭。
華瀾走過來,將蓮琦往自己這邊帶了帶,伸手拿住蓮琦手上的戰書,「比翼,你吩咐下去吧。」
「嗯。」
華瀾公主抱起蓮琦,將她放上軟榻,「真沒事?」
「不是已經喝了醒酒湯了嗎!」蓮琦有些不耐煩。
「大戰在即,今天不許再喝了。」
「好。都聽哥哥的。」蓮琦抱著華瀾的手臂。
「你啊。」華瀾俯下身,輕輕吻了一口蓮琦的額頭,「睡吧。」
「嗯。」
蓮琦還沒睡幾分鐘,王母就來了,並沒有寄拜帖,而直接出現在華瀾面前。
「魔王對妖王可真不一般啊。」王母輕笑。
「有事就說。」華瀾輕拍蓮琦的背。
「聽說,風靜來找過你們了。」
「你都知道了,還來這裡幹什麼,奸計得逞,你應該很開心吧。」
「當然,這麼多年,局應該有收尾了。」
蓮琦不耐煩拍開華瀾拍打的手,華瀾收了手,「你就這樣放不過自然族,這麼多年了,當年的事情並不是他們的錯。」
「華瀾,你活了這麼久,連事都沒看陰白嗎?」王母仰頭,「可笑。」王母隱去。
蓮琦睜開眼,帶著倦意,「她還是這樣。」
「嗯,你趕緊睡吧。這件事不需要你勞心。」
蓮琦是真的困了,閉上眼,睡著了。
風靜回到江山,沒有回聽風閣,而是去了承啟的辰瑤閣,承啟知道風靜要來,便一直坐在主廳等著她。
「妖魔王還是一樣的回答。」風靜坐到旁邊的椅子上。
「今日這一趟,你本不必去,直接寄過去戰書,效果還是一樣的。」
「我以為姑姑跟妖王交好,可以爭取到一些轉機。」
「我那點交情算什麼,要是有用,妖魔王也不會攻上天界,交情這種東西須得建立在和平時代。」承啟喝了一口茶。「吃點吧,都是你愛吃的糕點。」承啟將桌前的桃花酥推到她那邊。
「嗯。」風靜拿起,吃了一口。
「你現在更應該好好陪陪風霖,這孩子比誰都刻苦,這些年在我們也是有目共睹的。」
「風霖這孩子懂事。」風靜放下半塊酥,「姑姑,我還有一件事,需要姑姑代勞。」
「嗯?」承啟放下茶。
「我希望,姑姑可以將下一代掌權全權交給風霖。」
承啟沒有驚訝,「風霖有這能力,我自然是放心的,你放心。」
「還有的是,忘心鈴……」
承啟突然停下手中的動作,「忘心!」再思考了會,「你給風霖了?」
「嗯。」
「當年風寧都不敢用,你居然用自己的女兒做實驗!」承啟氣憤的一手掃落了桌上的茶杯。
嵐信聽到聲響,走了進來,「兩位大人,有話好好說。」
風靜跪下,「當年母親說忘心的研究已經可以完善了,只需要找到無念無欲的人就可以融合忘心了,風霖也確確實實的融合了忘心。」
「我以為你跟玉微不一樣,沒想到你們還是一個樣子,她雖然不是你懷胎十月生的,但這麼說也是你的女兒,忘心一開始的研究,我就不同意,是風寧一直堅持,研究出來,自己被反噬成什麼樣了?你是見過的,要不是我,你早就幼年喪母了。」
「風靜知道,但是我更知道,死是什麼滋味,尤其是看著最親的人就在自己面前一點點消失,姑姑,這種感覺你應該是最能……」
「別說了。」承啟想走出主廳,被嵐信拉住,「好好說,別這種時候……」承啟甩開嵐信手,「風靜,忘心的力量我們都不清楚。」承啟吸了一口氣,「但是我會護住風霖。」再看看跪著的風靜,「起來吧。」
還沒等到風靜說謝,承啟就離開,嵐信也跟了出去。
「都什麼時候了,還跟孩子置氣。」
「我氣不過,風霖這孩子我看著喜歡,卻被自己的母親算的這麼精。還有玉杉,從生下來,我就沒看到她身上有塊好地,一天天都被玉微逼著修鍊。」承啟說著,不由的握緊拳頭,最後嘆了一口氣,鬆了拳頭。
「姑姑?」後面突然傳來風霖的聲音。
「風霖啊。」承啟擠出微笑,走過去。
「姑姑,安。」風霖行禮。
「不用了。」承啟拉起她的向下的小手,「這個時候,不應該要吃飯了嗎,這麼還在弱水這裡。」
「風霖不餓,就出來散散步。」
承啟看著風霖的臉,小小臉蛋已經成熟了不少,有十二歲的少女的稚氣,但更多是一股成熟穩重的氣質,「飯還是要吃的。」
「嗯。」
「風霖,我聽黎悠說,嗯……」
「嗯。」風霖歪頭,不懂為什麼承啟不說了。
「她還是個孩子,天天質問她好嗎?」承啟笑了笑,「沒事。」
「嗯,風霖有一事還需姑姑告知。」
「說吧。」
「母親是不是回來,是不是談判失敗了。」
「嗯。」
「嗯。那風霖沒事了。」
「姑姑還有一事問風霖。」
「姑姑說就是。」
「風霖以後想當什麼樣的人。」
「姑姑有範圍嗎?」
「沒有。」
「風霖想當小人。」
「?」承啟有些驚奇,「小人,為什麼?」
「書中說,將人分為最多就是君子與小人,說君子是為大家的利益,小人為小家的利益,母親行的是君子之道,但最後損害的是自己的利益,所以風霖想……」
「我懂了,風霖想保護我們,所以想自己做小人,對不對。」
「嗯。」
承啟笑了笑,「這不是小人,這是正常人,這世上沒有清清白白的人,只有壞事做盡的人,大部分人都處於似壞非壞,似善非善的邊界,懂嗎?」
「風霖陰白。」
「嗯。」承啟看著風霖,不由的心疼。
「那麼姑姑有想保護的人嗎?」
「有。」
「那麼那個人一定是很重要的人。」
「是的,很重要。」承啟低下頭,對著風霖微笑。
嵐信在遠處看著他們,不知說些什麼。
傍晚,承啟坐在弱水的測天儀台階上,看著夕陽落下,小溪綿延到太陽邊,等到太陽完完全全的落下,溪水旁邊的草坪,亮起了微微燈光,與天上星辰相呼應。
渾天儀在不停轉動,嵐信上來,遞給了承啟一杯茶,「怎麼了,在想什麼?」自從跟風霖講了那些話,承啟回來就沒有再說一句話。
承啟接過茶,「我在想風靜,她所說的,或許沒錯,她這個女兒確實可以帶來新的未來,在她的身上下注確實……」
「那你也要先護著她啊,人家還小。」
「嗯。」承啟喝了一口。
「測天儀怎麼樣?」
「不用測了,妖魔王的實力,你我還不了解。」承啟將茶放台階上,躺下。「好久沒有看星星了。」
嵐信笑笑,「想他了?」
「嗯。」承啟自己也笑了笑,「這麼多年,還是忘不了,那夜星辰。」
「是是,我們的承啟大人,也就動情過那一次。」
「嵐信!」承啟無奈看著嵐信。
「好好好,不說就是了。」嵐信走下台階,「馬上要驚蟄了。」
「嗯。」
邀月閣中,玉杉剛剛結束訓練,走到溪室,「母親。」玉杉行禮。
玉微再寫東西,聽到玉杉的聲音,沒有抬頭,「練的怎麼樣?」
「讓母親失望。」
「你怎麼說也是排行老四的,你看看後面的風霖都快趕上你了。」玉微將筆扔到紙上,看著玉杉。
「是玉杉無能,玉杉這就去練習。」
「算了,看你幾天也挺累了的,我讓人煮了面,送你那邊去了。」
「是。」玉杉離開。
深夜,玉微走進雅室,隱了氣息,輕手輕腳的靠近熟睡的玉杉,伴著月光,玉微看著她,也不伸手,看了幾個時辰,從腰間取下一塊白玉,玉是鏤空的,上面刻著松上月,一股綠色的繩子將它掛住,玉穗隨著晚風飄動,玉微彎腰,將玉放在玉杉枕頭邊,便離開了。
第二天,一大早風靜他們就去了天界。
走了大半日,天空積壓許多烏雲,灰濛濛的,時不時能聽到雷聲,過了一個時辰,下起了大雨,風霖坐在蘭室主廳茶几邊,透過主廳的圓窗看著外面的風靜,嵐一走了進來,「小姐要吃些東西嗎?」
「不必。」灰色的光打在風霖滿是愁容的臉上,世界似乎在一刻失去了顏色,她上眼微微向下,手抬到圓窗框邊,平放,旁邊的茶還冒著輕煙,天青色的外袍,內衫是鵝黃色短袍,下身是白色的馬面裙,兩邊頭髮挽在耳後,後面被一根紅繩束住上面一半的頭髮,眼睛一直看著窗外的水墨般的景色,如果不是嵐一來問她,可能她會一直坐在這裡,一動不會動。
「川公子!」嵐一看著走來的川澤,一手拿著傘。
「噓。」川澤做了個不要說話的手勢。
川澤放輕腳步,走到風霖背後,「在看什麼?」
風霖轉過頭,「哥哥?」站起,看著川澤身上充滿的水汽,施法,想去除。
川澤握住風霖施法的手,「不必。」
風霖收了手,「哥哥來風霖這邊幹什麼?」
「來看看你。」扶著風霖的肩膀,讓她再次坐到檯子上,招呼嵐一上新茶。「我先去玉姐姐那邊,她把自己鎖在自己房裡,門口下了很重的結界,我進不去,便來看看你。」川澤邊倒茶邊說。
「我沒事。」
「真的?」川澤遞給風霖一杯茶。
「…..」風霖不說話,接過茶。
「你啊,最近這幾年,心思越來越重了。」川澤坐到風霖旁邊的位置。「自己也清楚只有讓姑姑他們放心自己,他們走的才心安,卻硬生生忍到現在。」川澤看著她。
「……」風霖握緊茶杯。
「哥哥,在這,想哭就哭出來吧。」川澤起身,走到風霖面前,單膝蹲下。
川澤用似水般的眼睛看著風霖,風霖一直低著頭,最後忍不住,淚流了下來,川澤起身立刻將她手中的茶杯拿開,卻被風霖一把抱住腰部,頭瘋狂的往川澤懷裡撞,川澤由著她,抬手摸著她的頭。
風霖帶著哭腔,「哥哥,我真的不想阿娘走,真的……」
「我知道。」
「哥哥,我……不知道……為什麼……」
「你不用問為什麼,哥哥會一直像你阿娘一樣守護你。想哭就哭吧,哥哥永遠都在。」
風霖哭的開始抽泣,川澤輕柔一直摸著他的頭。
她還是一個孩子,十二歲,是一個承歡膝下的年紀,他們都要失去自己最愛的人。
風霖哭了一個時辰,在川澤懷裡,哭累了,睡著了。
川澤將風霖抱起,撩開帘子,將風霖輕放在床上,脫去鞋子,蓋上被子,嵐一送上藥水和木棉,川澤拿起,沾沾藥水,塗抹在風霖的眼邊,避免第二天眼睛腫脹。弄好了,川澤起身,坐在旁邊的椅子上,嵐一收拾完。拿起香,準備點上,川澤接過,聞了聞,「空谷幽蘭。」
「是的,姑娘最喜歡這味道了。」
川澤將香放入進旁邊的香爐,一陣陣白煙,散發出來。。
川澤握住風霖的手,嵐一見狀,退了下去,外面的雨還在下,打濕地上的玉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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