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玉石俱焚
狹長的卡宴,隱隱約約能聽到女人輕緩的呼吸聲。
邱雲柏看著坐在自己旁邊眼睛半睜未睜眼皮子不停打架的夏雨沫,嘴角弧度上揚了幾分,也開始閉目養神。
夏雨沫以為這次是他們初次見面,但是早在三年前,飛英國的機場,邱雲柏就見過她。
那時候邱雲柏因為項目出了意外踩點上的飛機,坐在他旁邊的就是夏雨沫,也像今天一樣,睡在他旁邊,一張小臉毫不設防,艙外的光打在她半邊側臉上,能看見她臉上細小的絨毛。
他目光在她格外乖巧的睡顏上停了兩秒才移開,若無其事的坐在她旁邊,飛機降落時他離開她還睡著,眼尾濕潤,像是被什麼給魘住,瘦小的身子幾乎只佔了一半的座位,看起來可憐巴巴的。
有一瞬間,邱雲柏有了想叫她起來的衝動,可也不過是一時衝動,想到之前幫了一些小忙被那些女人纏上的不愉快過往,他皺了皺眉,最終還是快步離開。
身旁女人的呼吸聲綿長而輕柔,若有若無的梔子香圍繞在鼻尖,讓邱雲柏燥悶的心也不可抑制的跟著平靜下來。
她對這一切自然不記得,在她心裡,恐怕他邱雲柏早就被他打上了神經病的稱號,才剛見第一面就拍下跟一個陌生女人結婚的婚姻大事。
「怎麼這麼遠……」再又一次因為打瞌睡頭撞到車門,夏雨沫終於忍不住開始抱怨。
她本來就沒睡飽,算是直接被邱雲柏給嚇醒的,就算卡宴底盤再怎麼平穩,還是把她瞌睡成功勾了出來。
腦子裡其他想法消失殆盡,唯一的念頭就是兩字:睡覺!
晃悠晃悠,夏雨沫忍不住往旁邊一倒,這回倒是奇了怪了,彷彿砸到一個軟綿綿的軟墊上,極度想睡的情況下,她也沒心思想七想八,直接動了動頭,給自己找了個舒服的位置躺好。
還別說,雖然硬了點,但是真挺舒服。
車內寂靜無聲,前面正好是個紅綠燈,司機手放在方向盤,忍不住從車內後視鏡往後排瞟了一眼,就是這一眼差點沒把他嚇得從座位上掉下去。
天哪!他沒看錯吧,居然有女人睡在邱少的腿上,邱少居然沒把她從車上扔出去!
完了完了!一定是他眼睛壞了!難道是近視眼又嚴重了!
司機正懷疑人生,後排邱雲柏冷的人打寒顫的聲音響了起來:「綠燈,看不到?」
邱雲柏的聲音相當提神醒腦,司機抖了抖連忙收回視線,再也不敢往後面看一眼,專心開車。
笑話,邱家的司機工資比青市任何一家都要高上一倍,他可不想丟了這份工作。
「邱少,到了。」一路平穩將車開到邱家,司機在邱雲柏暗了三分的視線注視下,聲音不自覺成斷崖式降調。
在車裡坐了有五分鐘,夏雨沫還是沒有醒來的趨勢,躺在他腿上呼呼大睡。
「夏雨沫,到家了,起來。」邱雲柏嗓音天生髮冷,刻意壓低時會帶著他自己都注意不到的啞意,禁慾又撩人。
他還是頭一次催人起床,這感覺頗有些新奇,可惜睡著的那位並沒有絲毫成為被邱雲柏叫起的第一人的榮幸,反而還不耐煩的蹭了蹭邱雲柏的大腿。
「哪來的蚊子……別吵我,我好睏!」
新得「蚊子」稱號的邱雲柏滿頭黑線:「……」
從邱雲柏的車開進來的同時,管家就注意到了,早早的站在別墅門口等著迎接,可是等了半天都沒等到車裡下來人。
「這是怎麼了?」鍾管家眉頭不經意的微皺,因為年紀上來而深陷的眼窩裡一雙眼睛清明,絲毫沒有污濁感,此時此刻,眼底藏了一分憂慮。
往車的方向靠近,在距離車三步遠的方向停下,管家剛想出聲示意,就看到車門突然開了,邱雲柏一雙大長腿從車上下來,黑色定製的西裝褲沒有一絲褶皺,嚴謹的自帶生人勿近氣場。
「少爺……」管家鬆了一口氣,剛想上前,就看到讓他下巴差點驚的掉下來的一幕!
邱雲柏不是一個人下來,懷裡抱著一個人!?而且從身形上明顯可以看出來,這是個女人!
這這這!管家嚇得表情差點控制不住,嘴角開始抽搐,看向邱雲柏的眼神暗糾糾的帶著不可思議。
這是鐵樹開花了?他們家不解風情高嶺之花的少爺終於開了竅?
邱雲柏對管家的眼神視而不見,懷裡女人出乎意料的輕,他抱的並不費力,右手跟懷裡女人的肩胛骨接觸,邱雲柏手忍不住收了收,眉頭控制不住皺了皺。
瘦成這樣,夏家是不給她吃飯?看來果然讓夏雨沫住進邱家是正確的選擇!
等到邱雲柏下車進了大門,管家才回過神,連忙急匆匆跟了上去把人給喊住。
「少爺。」
邱雲柏停了下來,看著管家的眼神帶著不滿。
鍾管家起先不解,直到看見邱雲柏懷裡的夏雨沫眼皮動了動,這才恍然大悟,將聲音降了下來。
「少爺,老爺子正等您電話,」鍾管家夾在這祖孫倆之間,只覺得日子異常難過,為難的開口:「您沒回來這幾個小時,老爺子都打了三通電話了,您看看……」
邱雲柏眉眼更加冷躁,聲音帶著強烈的郁意,目光定在身形最高大的一個女傭身上:「你,過來,把她送房間去。」
女傭不敢耽擱,連忙從邱雲柏手裡將夏雨沫接了過來。
邱雲柏隨手將外套脫了蓋在夏雨沫身上,隨後起身往書房走,背影帶著凜然的不虞和煩躁。
鍾管家嘆了口氣,也不再開口,這祖孫倆性子如出一轍的倔,都是硬骨頭,撞在一起算是兩敗俱傷。
得,內部矛盾還是要內部解決,血濃於水,他啊,還是別瞎操心。
這次從英國回來的匆忙,夏雨沫沒有任何準備,幾乎是夜以繼日將那邊的事交接好,一回國就匆匆忙忙的跑去跟邱雲柏相親,好不容易睡一覺還被一而再再而三的吵醒,一挨到床算是徹底睡死過去。
等到她終於睡飽,就發現自己在的地方似乎不像是自己房間,冷白色的燈,房間里的傢具不多,一張床,一套書桌和一條長沙發,以及一大面的書櫃,色調偏性冷淡風,大片大片的白色和黑色,跟她的田園風卧室沒有半點相!似!之處!
「夏小姐,您醒了?少爺正在下面等您吃早飯。」
夏雨沫一臉玄幻,機械的洗漱,跟著笑容甜甜的女傭下去,邱雲柏穿著家常的棉質休閑服,頭髮沒有像平時一樣打理的一絲不苟,微微凌亂著,但反而沒有半點邋遢感,反而有種不羈的慵懶氣質,搭配上一張冷臉,讓人忍不住想要靠近但又只能止步不前。
「夏小姐,這是您的早餐。」
毫無疑問,邱家的早餐幾乎可以跟國宴相媲美,各種各樣早餐都有。
只是這時候,她哪裡吃得下去!睡了一覺起來莫名其妙到了邱家,面前坐著的還是三年前跟她發生關係的男人!
「我不吃!」夏雨沫將面前的食物推了出去。
邱雲柏拿著刀叉的手頓了頓,眸光變深,將手裡的刀叉扔在面前,高大的身子往後靠,冷硬的下頜角線條繃緊更加鋒利。
「那就不吃,把她面前那一堆撤了。」
氣氛一瞬間凝滯,傭人戰戰兢兢的將餐桌收拾好,退回到廚房,遠離風暴中心區。
夏雨沫沒想到他真給撤了,憋悶極了,騰地一下站了起來:「我要離開這!我要回家。」
邱雲柏本就黝黑的眸子顏色更深,因為情緒的變化,額頭到鼻峰的線條綳直,周身氣勢懾人。
夏雨沫心底毛毛的,但還是寸步不讓,半晌邱雲柏才垂下視線,將面前盛了熱牛奶的牛奶杯推了過去:「喝了,我帶你出去!」
他這是非法囚禁,她提出離開的想法合理合法,憑什麼要喝了牛奶才能出去?她夏雨沫吃軟不吃硬,最討厭被人威脅!
夏雨沫看著面前的牛奶杯,硬氣的抓起杯子,罵罵咧咧的將牛奶喝了個底朝天。
哼,她才不是屈服他的淫威,她就是單純的不想浪費食物!
將喝乾凈的杯子倒扣在桌上,夏雨沫兇巴巴的質問:「喝乾凈了,可以走了吧?」
人可以慫,但是氣勢不能虛!就得從語氣上佔得先鋒!
邱雲柏並不拆穿夏雨沫的外強中乾,拿了旁邊的外套隨意的搭在左手小臂,冷癱著一張冰塊臉直接朝外面走。
夏雨沫手忙腳亂的提著裙子連忙小跑著追出去,她剛剛醒來時趁機往外面看了一眼,邱雲柏住的這棟別墅大是大,就是位置太偏,想要出去,打車是打不到的,她要是不靠邱雲柏,憑藉自己兩條腿走,恐怕把腿走斷了都不一定能走到市區……
雖然不相信邱雲柏就這麼把她放回去,但是直到夏雨沫坐上車,他都一直在閉目養神,車子也離邱家越來越遠,夏雨沫暫時也擱置了心裡的懷疑,放鬆了警惕心。
車子足足開了半小時左右才停下來,夏雨沫看著面前「民政局」三個大字,恨不得咬死邱雲柏這個王八蛋!
「你不是說喝了牛奶就讓我回家嗎?」
邱雲柏扯了扯嘴角,笑的雲淡風輕:「領了證,邱家就是你家,」
他一字一頓,一舉一動都彰顯著四個字:有恃無恐。
「你想什麼時候回家,就什麼時候回家。」
夏雨沫憋了半天都沒憋出半個字來斥責他的無恥,最終只能磨了磨后槽牙,咬牙切齒思考咬死他的可能性。
「邱雲柏,你信不信我現在就跟你玉石俱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