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定情信物
「夜半三更,顧允你又去哪了!!!」周染濯在內心深處咆哮。
原因是周染濯大半夜醒來發現,顧允又不在他身邊,這倒沒什麼,一個大活人總不能綁著人家,主要的是他還把燈熄了!
廚房裡因餓醒而找食物的顧允咳了兩聲,心裡還想著:「誰又罵我?」然後繼續找吃的。
周染濯只能自己顫顫巍巍的縮在被子里,眼睜睜的看著外面來來往往的士兵巡邏,他們的影子映在簾帳上。
可真像當初夏家軍追殺他的場面啊。
周染濯又不敢睡著,因為他一閉眼,腦子裡就會浮現全家慘死於奕河,無一倖免的慘狀,妹妹還在叫他快跑,他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什麼都做不了。
每想到這兒,周染濯都恨不得去陪自己的親人長眠。
夏景言窩在自己的營帳里輾轉反側睡不著,之前那事兒……
「周染濯到底聽見了沒?他知不知道我親他了?他會怎麼想?啊啊啊!!!煩死了煩死了!我都沒敢和他說話!」
夏景言長嘆一聲,又嘰嘰歪歪起來,直到聽見言玉翻了個身才又安靜下來。
這事兒鬧的……讓夏景玄知道就死定了啊……
夏景言簡直可以想象到夏景玄鐵青著臉咆哮的場景,絕對是比鬼還嚇人!
實在睡不著,想問題想的頭疼,夏景言繞過陸朝芽,翻身下榻,偷偷摸摸的溜出營中,躲開巡邏的士兵,在軍營里漫無目的的轉悠著。
不知怎的,周染濯的營帳這吸引力怎麼就那麼大呢!
正巧,周染濯不小心碰掉的燭台發出的聲響給夏景言提供了一個完美的契機,「你……」
「啊!」
夏景言剛撩開帘子,還沒來得及問一句沒事兒吧,周染濯就先發出了殺豬般的慘叫聲,把侍衛都招來了。
大半夜的突然有個人撩開你的門帘你怕不怕?
「周先生?沒事吧?」侍衛往營帳邊走。
夏景言趕緊找地兒躲,這全營可都是夏景玄的眼線,來找周染濯,還是大半夜的,還不得被夏景玄訓上個好幾天,搞不好就再也不讓她見周染濯了。
實在是躲哪兒都不合適,夏景言狠了狠心,一股腦兒鑽進了周染濯的被窩裡。
周染濯瞬間全身都嚇僵了,但等侍衛們到來,還是只能假笑著說一句:「沒事……你們忙你們的……」
「屬下告退。」侍衛們走了,沒想那麼多。
「那個……郡主,您能出來了嗎?」周染濯緊繃著說著。
自投羅網?這麼快的嗎?不太合適吧……
夏景言從被窩裡探出頭,四處看了看沒人才放下心來。
「對不起啊……」夏景言說著,邊說邊直起身來,一沒小心又踩到了自己的裙子,又朝著周染濯撲了上去,四目相對,十分尷尬。
「你沒事兒吧……」最終還是周染濯打破了僵局。
夏景言搖了搖頭,然後繼續保持這個尷尬的姿勢。
「郡主,您今晚是打算宿在臣這兒嗎?那讓臣挪個地方行嗎?」周染濯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跑!要不然按這架勢今晚就得被吃干抹盡了!
「哎……你回來!」夏景言趕忙拉住周染濯。
「救命啊……你到底要幹嘛……」周染濯壓著聲一陣鬼哭狼嚎。
「我就是絆倒了而已!對不起對不起!」夏景言匆忙的爬起來站到一邊,天哪!這可算是試了一回調戲良家婦男的感覺。
還好還好,不是來「辦事」的,周染濯長舒一口氣。
「我只是聽著你營帳里有響動,所以才來看一眼……你沒事兒吧?」夏景言結結巴巴的說著。
周染濯才想起來,自己還沒點燈呢,可卻忘記了害怕,現在想起來了,卻也沒有驚恐之意。
似乎和夏景言這幾日短暫的相處里,只要和她在一起就不會害怕。
「臣……只是想點個燈,夜裡昏暗,臣無意碰倒了燭台,驚擾郡主了。」
說起來自己都有些奇怪,夏景言身上有一種讓人很安心的感覺。
這種感覺不該有的。
可她站在那裡,像是墜入黑暗的一束光,直讓黑暗想要包圍她,吞噬她,讓她永遠沉溺於黑暗,不舍讓這光明永墜,卻又貪婪,又自私的想將她留在身邊。
這是一種什麼感覺,周染濯未曾在別人身上體會過。
「言兒……」周染濯無意中叫出一句。
「嗯?」夏景言走近他,「怎麼了?」
「你覺得我是個什麼樣的人?」
這沒由來的問題問的夏景言有點懵,「為什麼突然問這個?」
「你只管答便好。」周染濯的聲音有些低沉。
他想問問這來光,是否懼怕黑暗。
「你很好啊,能被王兄選中的人,自是人中龍鳳,論文博古通今,論武技壓群雄。」夏景言答了一句。
雖然一聽就很敷衍,連容貌都沒誇!但周染濯還是挺知足的。
「能陪我一會兒嗎?」周染濯說著。
夏景言愣住了,周染濯怎麼了?盡問這沒頭沒腦的問題。
「等到顧允回來就好,我有些難受。」見夏景言沒反應,周染濯又補了一句。
「啊……好。」夏景言坐到榻邊,周染濯握著她的手,她有些不敢動。
「你……你是不是怕黑啊?」夏景言問了一句。
周染濯心裡泛起一層波瀾,但不久又安定了下去,沒什麼好瞞著的,知道這事的人不少,要殺他的人也不少,不怕再多一個。
「嗯。」
「這沒什麼,我小時也怕黑,只不過每次黑天了,王兄都會放下公務陪我,漸漸的也就不怕了。」夏景言說著。
說是哥哥們陪她,到不如說是自己硬生生的鑽進哥哥的被窩裡賴了好幾年。
可是周染濯沒有哥哥了,他的幾個哥哥在奕河長眠了。
「那你陪我嗎?」
得,自己給自己挖坑了,誰成想周染濯會這麼問啊!
「我……」
「不樂意算了。」周染濯背過身去。
「我不是不樂意,我只是……」夏景言想辯解,卻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能說什麼?說你要娶我我才能陪著你嗎?
周染濯不說話。
「哦對了!」夏景言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從身上解下一個小袋子,掏出裡面的東西。
是一個小茶杯大的雕刻精緻的琉璃珠,在黑暗中熠熠生輝,「這個給你。」夏景言把小琉璃珠遞到周染濯手裡。
「這是什麼?」周染濯接過那個琉璃珠瞧著,它沒有燈火光那麼亮,但也足以照出一片光明,到是個稀罕物件。
「素華珠,上次過生辰時王兄送我的,我瞧著好看便收在了身邊,你不是怕黑嗎?讓它代我隨著你渡過漫漫長夜,就如同我陪在你身邊一樣。」夏景言說著,「我命人將它系了根絲線,你掛在身邊可以照明用。
「送我了?」
「當然。」
「好,那臣便謝過郡主了。」周染濯回過頭朝夏景言笑了笑。
「別再叫我郡主了,你救過我,是我的恩人,無外人在時叫我名字就好。」夏景言紅著臉說著,「你剛剛不也叫過我名字了嘛。」
「言兒,那我便這麼喚你。」
「好。」夏景言說:「這……這夜也深了,顧允也應該快回來了,那個……夏景言咬了咬牙,「染濯,我便先回去了!」
夏景言說完就跑,周染濯喚她「言兒」,那她喚周染濯「染濯」也沒有什麼問題吧!
周染濯看著她匆忙「逃走」的背影,莫名有些想笑,在她身後晃了晃手中的素華珠對著夏景言早已遠去的身影小聲說了句:
「那我便當作定情信物收下了。
其實顧允早就回來了,只是一直沒進去,在門口聽了好久,也想了很多,但他最終還要回去。
「都聽見了?」周染濯閉著眼問了一句。
「嗯。」顧允獃獃的站在那裡。
「你說……我能不能……不殺她?」
終究是心軟了,更準確的說,終究是動情了。
「自是但憑陛下意願。」顧允僵硬的站在那兒。
這聲陛下不再如平常一般,周染濯聽著像是有一座大山壓在了他的身上,沒人能陪著他一起扛,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休息吧,以後的事以後再說,我累了。」周染濯背過身去,沒了聲響。
顧允在原地愣了一小會兒,躺回了榻上,睡不著,便又琢磨周染濯的話。
你到時不殺她,她會殺你的啊……
我的傻陛下,滅門之仇,註定沒有結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