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地獄里殺出的戰神 第三十六章：光的新生

碎片飛濺，門后的一位長袍老人拖著腐爛的身體，一見到他乾裂發癟的嘴唇微張：「救救我.....救救我.....」

「凱利達法師！凱利達法師，你怎麼了？！」內心咯噔，索拉爾見狀趕緊上前攙扶，並向他釋放了一個治癒禱告——「太陽會溫暖我們!」

洋洋洒洒的溫暖光點，從他手心飛出融入了凱利達法師的體內，讓他臉色出現了紅暈。並有力氣抬起渾濁發黃的眼睛，緊抓住他的手道：「小....小心，佩蒂！」

「佩蒂？她怎麼了？發生了什麼？她不是聯軍派來，凈化你們地獄氣息的光明牧師嗎？她....」

——BOOM！凱利達炸了！

機關槍一樣詢問的索拉爾，被凱利達突然爆開的血肉糊了一身，嘩啦啦落下的血雨中，他的臉陰沉得可怕。

因為凱利達自爆的一刻，有一股極度邪惡的心靈暗示，飛入了他的體內。要不是他正處於秘術激發的光明體狀態，可能當場就被污化惡墮成地獄的爪牙了。

「願光明與你同在，聖光保佑。」他右手畫十字，衷心地為這個可敬的法師賜予最後的祝福，便看到他碎裂的屍骸中，掉落著一本發黃的日記本。

撿起翻開：

『聖耀歷九九七五年，四月一日：夕莉好怕，村子里的人都好像都生病了。長出了奇怪的東西，不知道夕莉會不會也這樣。』

「這是夕莉的日記本，裡面說的是地獄化的跡象，但時間怎麼是我離開后的第二天？不應該啊，地獄化都是在七天之後顯現的啊！」索拉爾困惑不已，繼續往下翻閱：

『聖耀歷九九七五年，四月三日：佩蒂姐姐怎麼變了？居然讓村長爺爺，把漢克叔叔綁在十字架上燒死，蒙里叔叔怎麼也同意了？好多人都在幫忙，漢克叔叔好可憐，不過村長他們的病真的治好了。』

手背青筋凸起，他繼續接連往下不停翻閱：

『四月三日：一個接著一個，麻姆嬸嬸和麻美姐姐，吉哥哥，他們都被村長燒死了。今天夕莉偷偷地沒有去禱告，是不是就是壞孩子了？』

......

『四月五日：爸爸紮起了頭巾，讓我躲在門后，又躲在床下，到底是因為什麼呢？麻麻也突然砍掉了三個指頭，嚇死夕莉了。那應該好痛的吧。』

『四月七日：夕莉去奧倫老師那裡聽故事，他讓我明天把日記交給他保管.....為什麼呢？大家最近都變得很奇怪耶。』

『四月九日：......』突然，索拉爾嘩嘩飛快翻閱到這最後一頁時，目光一凝。

因為這一頁，不同於上面的日記記錄方式（夕莉用畫畫圖案等，代替不會寫的字，或者表示一天的事情），這裡的記錄方式居然是優美清晰的字體！

——這不是夕莉寫的！

這個想法一冒出來，他趕緊往下看去，那充滿模仿語氣的文字寫道：

『夕莉好怕怕，夕莉被抓住了。夕莉被綁在了木架子上。夕莉想媽媽，但爸爸跟媽媽都被壞人打倒在地上咯。流了好多血，爸爸媽媽沒事吧......呀，夕莉被燒死了。』

「呀！索拉爾要死了！哬呵呵~」

突然一道嫵媚的女聲，從太陽騎士索拉爾背後傳來。讓他馬上丟掉日記，催動太陽之力，轉身拔劍一氣呵成向後斬去——「太陽指引著我，惡即斬！」

Duang，咚！

地面為之一顫，黑夜下一道白光閃過。

索拉爾手上的太陽大劍劈空了。但他揮動的巨力與裹挾著的炙熱能量，在地上犁出一條冒煙的溝壑，將凱利達的連門半邊房屋轟成殘渣。

「唉喲唷~不錯嘛！我們的太陽騎士索拉爾好棒棒，看得佩蒂好幸福哦！」一張姣好的臉龐露出嬌媚的表情，若有其事地評論著。

一把將大劍插在地上，索拉爾循聲看去。

光明牧師佩蒂，還是跟記憶里的模樣一樣好看。只是好看的也只有那顆不變的頭顱，她原來婀娜的身體已經徹底地獄化成一條臃腫狹長的蛇身。其上布滿著跳動的息肉，一隻只乾枯的手臂從裡面長出搖擺，配上原本美麗的腦袋，顯得是那樣的醜陋作嘔。

「你真是讓我失望，佩蒂！」

從日記中推敲出她的所作所為，索拉爾正義的心已經出離的憤怒，雙手持握太陽大劍，劍刃在太陽之力的灌注下變成門板大小，身形驟然消失向她砍去：「啊——在太陽中懺悔你的罪孽吧！惡即斬！」

光芒閃耀，又是一次閃光彈炸裂！

轟隆聲中。

沒有逃避，沒有抵抗，渾身顫抖的佩蒂臉上血管凸起，輕易的被這一劍劈成兩半。

原地打出的大坑中，她臃腫的殘軀還在不甘地扭動，但她姣好的臉上浮現一絲解脫：「請原諒我，索拉爾。我儘力了.....」

她輕聲呢喃著這一句，一滴淚水從她臉龐滾落，滾進索拉爾的心裡。

看著佩蒂的屍體化作一灘黑水，他收劍站在坑邊『你到底為什麼背棄光明？』這句話堵在喉嚨，怎麼都沒有說出，

正欲離開，咕嚕咕嚕.....一本潔白的厚皮書籍，從坑中的黑液里浮現，讓索拉爾抬起的腳步停下。

他仗著自己還處在光明體的狀態，跳進去將這本眼熟的書籍撈了上來，看著封面『光明福音』這幾個字，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這本書就是他臨走前，借給佩蒂閱讀的那本。

「但怎麼會出現在這裡？」索拉爾眉頭皺起覺得有些不簡單，便翻開這本書查閱起來。

嘩啦啦，嘩啦啦。

書頁在他指尖飛快流過，突然一頁漆黑的書頁，引起他的注意停那裡。可僅僅是驚鴻的一瞥之後，索拉爾的視線閃電撤回，周身縈繞的光芒一時大熾。

良久才脫離了那一眼造成的影響，索拉爾的神情卻相當複雜。因為那一頁是傳說中的褻du之書（注1），並且很明顯是有人對這本書做了手腳。而那個做手腳的人，很可能是借給他這本書的人......

所獲的所有線索，都清楚了。

某種意義上來說，他，索拉爾，才是將黛村淪為地獄的罪人。如果他不借這本書給佩蒂；如果他自己先百忙中抽空翻閱這本書，那麼黑化就是他，墮落的就是他（同注1），一切都不會發生。

可是沒有如果。

「呵呵呵，哈哈哈哈......」

想到這些種種，他心中的痛苦如瘟疫一樣蔓延，老淚盈眶湧出。許久，他拭乾淚水也想通了，回憶起臨行前抽到的萬物牌——雙生小丑，渙散的瞳孔重新燃燒。

「那又怎樣！我要親手終結這一切自己造下的罪！願聖光保佑我。」

索拉爾不再糾結，完全燃燒自己的生命，明心本性般徹底放開。他舉起閃爍金光的太陽大劍拔地而起，殘破的白色風衣獵獵作響，悍然地衝進黑霧籠罩的儀式里。

而小廣場上詭異血腥的儀式，剛巧也進行到最後。

「夕莉要跟球球在一起咯~」

十字架前的小蘿莉夕莉，小小的身子慢慢融入仍在昏睡的林奇，那被血肉滋養得龐大的軀體中。並且那根鐵棒已經早已搶先一步，融合進林奇體內消失不見。

紫色妖冶的陣法上，地面流淌著粘稠的黑色血液。裡面眾多村民們化作的怪物，也只剩下肥胖女人變成的劊子手，和那對打造鐵棒的夫妻。

但在這緊要關頭，濃霧突然涌動——黑暗被光明撕開，剛闖到這裡的索拉爾，光芒閃耀。攜以破釜沉舟的氣勢，高舉著太陽大劍，向十字架前的林奇跳劈而去。

一旁的劊子手卻對此毫無波動，當他不存在般大砍刀嘩嘩兩下，鐵匠夫妻雙雙死亡。自己也順帶被濃郁的光明力量轟成泯粉，讓耀眼的光照亮正跟林奇融合的夕莉小臉，似乎一切都無法阻擋這一劍了。

——「爸爸！麻麻！！！！」

......

最後劍刃突兀地停住了，索拉爾在夕莉這一聲凄厲的囈語中猶豫了。

「真的要這樣，以毀滅結束這一切嗎？」

「自己正義呢？自己的光明和信念呢？」

「說好的要成為太陽一樣溫暖的騎士呢？」

......

內心的愧疚和追責，這一刻如雨後春筍出現，成了索拉爾結束這一切的最後阻擋。他清楚這是古神的詭計，他知道這是地獄的惡意，混沌的蠱惑，邪惡的喃語。

——可他知道自己，索拉爾是一名騎士！

是光明女神神殿麾下的騎士，是太陽騎士團的騎士，是一名將騎士守則（注2）作為畢生信條的騎士，所以他做出了自己的選擇：

「唯有光明永恆！」

索拉爾的生命火焰，頃刻間熊熊燃燒殆盡，夾雜著苦修的太陽之力，齊齊湧入體內那絲光明神力中——然後他倒下了，但這一刻的黑夜被光明點亮。

萬道不可能存在的瑰麗霞光，穿透一切阻隔降臨到這裡，硬生生從林奇體內於地獄之中，將夕莉的靈魂凈化接引著離去。

不過這一過程相當倉促，感覺像是小孩子偷拿大人的小錢錢般，一點都不神明。

然而裡面具體的意思，彌留的索拉爾不知道，不想知道。

他也沒覺得光明女神，拋棄自己有什麼不對、因為自己快死了，並且不管是他選擇毀滅林奇也好，還是現在這樣被惱羞的古神墮入地獄也罷，他都是逃不過的。

特別是前一種選擇，一切似乎可以結束，自己還能苟活。但索拉爾清楚，他進入這裡的一刻，就已經沒救了。邪惡的種子悄然埋下，宿命其實是真的存在的。

「雙生小丑....」

他趴在地上，感受著光明又被黑夜遮蔽，默默地閉上了眼睛。

夜空中那彎血月不知何時，徹底高掛蒼穹。緊接著巨大的法陣悄然隱沒，整個黛村的混沌污濁惡意，如潮水一樣向索拉爾湧來。

啊！啊！啊——！

他的慘叫讓人發毛，讓人絕望。前面那個多厲害的太陽騎士，此時在無窮惡意包裹和灌注下，只能無奈地發泄著無用。

可痛苦的只是生理，在全身白衣被浸染成漆黑猙獰的盔甲后，索拉爾的靈魂帶著笑意墮入了黑暗。

「哼哼，玩弄了一次神，不虧了！」他如是想著。

......

時間流逝，也不知過了多久，被人們遺忘的黛村廢墟里，林奇龐大的軀體炸裂了。

在他的軀殼內，於暗中爬出一名十一二歲的濕漉漉黑髮少女。她的身體在烈日的照射下，慢慢站起果露出所有的美好。

可她光潔的後背上，連接著一團像是紫色果凍一樣的不和諧條狀物。

風兒有點喧囂。

突然的，這個紫色的條狀物立了起來，上面一隻黑白大眼猛然睜開——一直在睡覺的林奇醒了。

他先是疑惑地眨巴了兩下眼睛后，帶著焦急扭動著身體到女孩的正面，盯著她無神的銀色大眼睛陷入茫然。

那種茫然，就像是一個走上刑場的死刑犯。

因為林奇發現自己的這個契約眷屬，沒有靈魂了。畢竟沒有靈魂，軀體終將死去。哪怕他能任意控制這個突然多出來的身體，也依舊改變不了他生命緩慢流逝的結果。

怎麼辦呢？

林奇又一次陷入了生死危機。可很滑稽的是，他只是睡了一覺眷屬就掛了，連帶著他也要死了。

沒有靈魂，沒有靈魂......被這種鈍刀放血的死亡陰影，快逼瘋的林奇搜腸刮肚一番，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首先，他光滑條狀的紫色本體，抽搐一樣抖動著。

然後一塊被侵蝕得黝黑的金屬方塊，掉在了地上。林奇操控著，這個跟本體沒有區別的少女身體，伸出自己的手僵硬撿起他，硬生生摁破她的腦殼塞了進去。

奇迹發生了，感受到熟悉人體結構的金屬方塊，在裡面驟然分解展開。

「愛莉系統正在匹配.....」

「愛莉系統正在對宿體進行改造.....」

「系統正在覺醒...3.2.1，發現未知污染.....」

就這樣由平等契約造成的危機被解除了，林奇回憶起那個讓他懼怕的愛莉，露出了自己的獠牙。

偏偏『愛莉核心』這種科技側的東西，剛蘇醒啟動的時候，在契約的定義裡面是模糊的。

比如這次平等契約就判斷她為一個空白靈魂，允許其被林奇支配。

一時間，果體少女在邪惡陰影的籠罩下，僵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