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難題】
楊庸覺得有必要將潛在的危險告訴劉光世,但一連幾天他都沒有見到這個恩公。左軍中郎將並不認識他,看他跑了幾天,便好心告訴他說,劉光世去了中軍。楊庸又跑去劉延慶的中軍找劉光世,結果眼見劉光世被人攙扶著出來,渾身都是酒氣。
「大戰在即,怎麼喝得這般模樣?」楊庸撲上前去問道。那攙這劉光世的軍士回答說:「大軍明日便要出征,老將軍是個上陣要喝三碗酒的人,謂之壯行。三將軍酒量不行,老將軍只讓他喝一碗,誰知便成了這樣。」
「要是此刻遼軍攻來,如何抵擋!?」楊庸罵了聲娘。劉光世喝醉了上不了馬,楊庸只好攙著他回了左軍營寨。哪裡還有機會和他說要當心遼軍有伏兵這件事情。直到安排劉光世躺下,天色也已經黑了。楊庸看左右不是辦法,只好趁了燭光,寫了一張便條放在劉光世的枕邊,吩咐中郎將定要在他醒來之時第一時間給他看。那中郎將見楊庸如此託大,完全不把自己當外人,也唯唯諾諾地應了,楊庸這才回了郭藥師的前軍。
只等郭藥師開拔,楊庸就會送蕭曼走,他得留出時間來給蕭曼。誰知剛一進帳,卻見眾女圍在榻邊。床榻上躺著蕭慕容,看上去已是昏睡過去了。
「怎麼了?」楊庸擠上前去問道。
蕭曼的臉色不好,看見楊庸連笑容都勉強了,茜兒在一旁說道:「蕭皇后病了。」
楊庸吃了一驚,趕忙上前查看,俯首一摸蕭慕容的額頭,只覺得滾燙無比,是發燒的征態。
「昨日還是好好的,不知為何到了今早便說不舒服,晚間便成了這樣。」梁紅玉懂得些醫術,判斷道:「似是受了風寒,高燒不退呢。」
「我去備些涼水!」柳兒起身答道。楊庸補充道:「再去熬些湯,多放生薑。」大軍紮營之處地勢頗高,晝夜溫差大,夜間若是不注意保暖,就算是五月天也容易感染風寒。
蕭曼悄悄地拉了拉楊庸的衣角,楊庸會意,跟著她出了營帳,望營后的山坡而去。
「姐姐知道了。」蕭曼坐在草地上,抱著雙膝道,「她昨夜就坐在這。」楊庸知道她說的是什麼,昨天晚上他和蕭曼在山坡上卿卿我我,就離蕭曼所坐之處不足十丈。那時候兩人只顧得說些動聽的話,卻不料十丈之外還坐著個蕭慕容。
蕭曼微笑著,轉頭看向了楊庸:「後來你回了營帳,她把我喊住了,我和她就坐在這聊到了天亮...」
「都聊了些什麼呢?」楊庸挨著蕭曼坐了下來,解下了身上的外袍想給蕭曼披上。蕭曼搖了搖頭,把那件寬大的袍子披在了兩個人的肩上:「什麼都聊了,我也什麼都告訴他了,我說我要做你的妻子。」
楊庸苦笑一聲,問道:「她不反對么?」
蕭曼答:「反對!可那有什麼關係...我是我,她是她。」
「那她不能跟你一起走了...」楊庸扯了一把青草,拿在手裡把玩,「這麼一病,哪裡受得了車馬勞頓。」
「她說她已經沒臉回去了。」蕭曼說道:「她說堂堂的大遼皇后,本該有皇后的威儀。可是她自從和皇上失散起,就一直在丟大遼的臉,而且現在還深陷宋軍軍營,她有她的自尊,一丁點瑕疵都不能容忍,一時羞憤攻心,又加上風寒,這才一病不起的。不過她不回去也好,省的被耶律大石利用。」
「這就是所謂的死要面子活受罪吧...」楊庸不置可否,心裡想著如果蕭慕容不能回去,那他就只能帶著這個遼國的皇後去大宋了。多帶一個人回去倒無所謂,但重要的是這個女人十四歲起就貴為皇后,被人捧著哄了十一年,養成了一副目空一切的臭脾氣。威儀?那是什麼東西?給你面子你有威儀,到了大宋誰會給你面子?
楊庸一想到日後要是在家裡養個如此嬌貴的人物就有些頭痛,得想辦法讓她回去。
「等時局穩定下來,我就把她送回來。」楊庸說道。蕭曼卻笑道:「你別痴心妄想了!姐姐她脾氣倔強,說不回就不回。我和她從小一起長大,她的性格我最了解。她從來都不喜歡住在皇宮,也不喜歡皇上,她只是簫家榮譽的犧牲品,她其實很可憐的。我的伯父和堂兄早年戰死,伯母也殉情自盡。他們家只留下姐姐一人,她所謂的國格、威儀,只不過是託辭而已,她現在有機會離開她的噩夢,其實我挺替她高興。」
「是這樣嗎?」楊庸有些不能相信,雖然深閨怨婦他曾經見過許多,也聽過許多。但貴如一國之母也有如此怨念,確實很少見。不過細細一想,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感受,不是每一個人都能體會到的。
「等我們重逢之時,你再把她還給我吧。」蕭曼摟住了楊庸的脖子柔聲道。楊庸呵呵一笑:「你就不怕她也要嫁給我么?」
「怎麼會!?」蕭曼睜大了眼睛,「她一直認為她是你的母后啊!」
「別提這掃興的東西!」楊庸「呸呸呸」了幾下,提到這件事他就來火,耶律延禧算是狠狠地把他玩了一把。回了汴梁,他第一件事就是去獨龍山找父母把事情問個一清二楚,絕不能就這麼不明不白地被人當了乾兒子。
「那梁姑娘,茜兒和柳兒你打算如何處置?」蕭曼順著楊庸的口風往下挖:「她們跟著你一點好處都沒有,儘是擔驚受怕。你不對她們表示點什麼么?」
楊庸聞言愣了會神,轉頭打量著蕭曼,心裡在尋思她說這話是在探口風呢還是出自內心真實的想法,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茜兒和柳兒是名義上的使女自是不用說,單單梁紅玉,一個女人難道真的什麼也不為而一直跟在自己身邊?
「不用著急...」蕭曼忽然陰笑起來,「我給你時間去想這個問題,五年呢!五年的時間你應該能想清楚的。我呢,有一些東西,送給她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