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洗塵】

第七章【洗塵】

進得縣衙,卻見人聲鼎沸。兩班衙役自是不說,宜春本地的士紳員外就來了十七八個。因為聽得新任通判要上任袁州,治下其餘三縣縣令也早來兩日到宜春等候。加上各縣押司、節級,滿滿當當,四五十人擁堵在縣衙正廳門前。見了楊庸,眾人齊聲問好。

堂上擺了三桌,酒菜已經上妥。

胡令同引著楊庸坐了上席,眾人分了賓主、職務坐下。桌上擺了十四五個大菜,楊庸湊前看去,儘是牛羊雞鴨豬、鱉龜鱔鯉鰍,招待規格頗高。當下便哈哈一笑,連說三個「好」字。

那胡令同見楊庸歡喜,也頗有得意之色,「這些都是士紳們一起置辦的。大人初到袁州,眾鄉親都重視地緊呢。」楊庸點頭,起身高聲道:「承蒙大家的錯愛。本官受朝廷委派,通判袁州,且權代知州之職。裡外的大小事務,本官還要倚重諸位多多提點才是。」

「哪裡哪裡...」眾人齊聲謙解。楊庸也不多說,只教大家喝酒吃菜。那些士紳都帶了錢引,借著敬酒的當口一一送於楊庸。楊庸也不拒絕,只讓張順拿了,記下送錢人的姓名。回頭再讓茜兒登造簿冊,記錄在案。

這一頓飯直喝得人仰馬翻,楊庸推辭說不勝酒力,早早地便離開了。胡令同推說州府衙門還未來得及打掃乾淨,這夜就權且住在縣衙吧。楊庸哪有不應的道理,當下便安頓好諸人,回屋洗漱去了。

茜兒捧著滿滿一懷的錢引在昏暗的油燈下算了半夜,將每個人的姓名和數額都記錄下來。最後得了個總數,報給楊庸。

「換做銅錢,一共是七千貫。」

楊庸心裡默算著,一石米是四百五十文,七千貫可以買一萬六千旦米。而他一個州府通判,算上俸錢、職錢、祿粟、廚料、薪炭、增給、公用,月俸也不過五十貫。七千貫,相當於他不吃不喝當十一年通判的總收入。

「這些人還真是有錢!」

耶律大石曾經送了五十兩赤金。赤金也就是純金,成色頗高。一兩赤金能換銀五十兩,五十兩赤金能換銀兩千五百兩,一兩銀換一貫錢,五十兩赤金也就能換兩千五百貫錢。楊庸曾經以為五十兩赤金是個天大的數目,但今天才剛到這小小的袁州府來,他才知道耶律大石送的金根本不值一曬。

便連劉光世,也曾送給楊庸一千貫錢。大手大腳花了三五個月,還剩四五百貫。

越算楊庸越覺得耶律大石摳門,好歹也算是一方統帥,送給他這個「皇帝」的錢還不如一個地方土豪送得多。

楊庸想了想,問道:「茜兒,眼下我們有多少錢?」

茜兒拿出賬目,羅列道:「去遼國前還剩錢四百二十貫,算上官家的嘉賞,目下我們有錢一千四百二十貫。銀五百兩,金五十兩,赤金四十五兩。金銀等物多是朝廷的恩賞,加上這七千貫,公子眼下勉強算是腰纏萬貫了。」

「這些錢都不是我的啊...」楊庸仰躺在了床上,腰纏萬貫又怎麼樣,到時候招募鄉勇,編練廂軍,這錢花起來還不和滾滾長江東逝水一樣亂流,得想辦法開源節流,搞錢啊。

其時王安石在熙寧年間推行的《保甲法》已經名存實亡,莫說是在袁州,就算是在京畿路,保甲法也幾乎消亡,地方軍隊失去了保甲法的護持,廂軍人丁稀少,軍力根本無從談起,由此,取保甲法而代之的便是唐朝以來的募兵制度。剿匪是首要大任,但又不能操之過急。狗急了也得跳牆,楊庸不想和前任一樣當三五個月的通判被趕下台來。所以他細細地將整個情勢思量一番之後,決定睡一覺起來再說。

翌日清晨,縣衙來了兩個押司,說是胡令同去了城外視察袁水的汛情,要他們兩人帶著楊庸去州府安頓。

這兩個押司昨夜在酒席上是見過的,一個叫張耀同,一個叫丁昌光,都是袁州人氏,在宜春縣衙已經做了十餘年的押司。招待上官,可謂經驗老道,持重異常。胡令同昨天被楊庸擺了兩道,今日讓他們來接待楊庸,實為用心良苦。

楊庸帶了岳飛,兩人騎上高頭大馬,由兩個押司引路,在城內轉了不到兩條街,便到了州府門前。張耀同在前,丁昌光在後,簇擁著楊庸拾級而上。穿過州府大門,徑直入內。

楊庸提步跨過門檻,只見院內三五個軍士斜靠牆頭,衣甲不整,抱著槍正自昏昏欲睡。

岳飛皺緊了眉頭,大聲吼道:「可有活著的!?」

那三五個軍士聽得有人喊,便睜眼望來,卻見一文一武兩員命官正自盯著自己,趕忙從牆邊爬將起來,歪歪扭扭地站作一排。楊庸見這幾個軍士都已是四十多歲,有一個更是滿頭白髮,不禁搖頭,這著實是一隊老弱病殘。

「其他人呢?」岳飛掌管袁州軍事,清點兵將與一應物資便是他的職權範圍之內的差使。那幾個老兵唯唯諾諾,誰也放不出一個屁來,張耀同在一旁答道:「將軍息怒,袁州城內兵丁稀少,將軍與楊大人剛剛上任,為防草賊侵城,胡大人讓精壯的軍士們都去四面城門把守去了。只留了些稍弱的軍士以供差遣。一應簿冊均已呈放在案,將軍的官署便在州府內,不時便能查點。」

岳飛聽他如此說,暫時壓住了心裡的火氣,與楊庸告一聲,便讓那幾個老弱軍士引自己去他的官署查點名簿。楊庸則跟著張耀同和丁昌光繼續走府,了解情況。

州府大堂里高懸「以民為天」的匾額,也不知是哪一任知州把這冠冕堂皇的東西掛在自己頭頂的。堂內設施倒是齊備,桌椅板凳無一不有,左右安插「迴避」、「肅靜」的持牌,再有兩路板棍架,架上十六根水火棍。再瞧那官案,朱漆著身,結構緊實。案上置一驚堂木,左右又各有令牌斛。三五支黑底令牌插於同色的壺內,倒是有些模樣。

前後兩個押司見楊庸上案而坐,便涎笑道:「大人初來袁州,怕是不知這三問三不問的道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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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馬鮮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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