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奪舍這種事,你把握不住的
「陸師兄,如今正值春季,風勢不小,卻鮮有濕意,即便如此外面依舊煞是冷清。鳳儀師妹她,一直在外等候。」盤膝坐在蒲團上的消瘦身影面向大堂,緊閉眼眸,久久未發一言,一直等到頭頂生出一朵金蓮,這才嘆息一聲,幽幽開口。「今日,是我領悟《三才篇》的最佳時機,絕不允許任何人打擾。」身後眾弟子心裡雖無奈,但也只好閉眼打坐,緘口不語。誰讓人家是掌門親傳的入室大弟子呢?順著內堂向外,沿著石階一直向上,便能看到天底下最美的光景之一,仙峰。天邊遠山含黛,雲涌霧集,山峰皆被淅淅瀝瀝的春雨浸濕,給頭頂上的這座無上道門,增添了不少縹緲朦朧之意境。石階上,一嬌美女子被綿綿細雨打濕了頭髮,手裡提著的食盒被她緊緊地護在了懷裡,倔強的表情實在讓人憐惜。「咦,鳳儀師姐?」女子聞聲,偏過頭望向身側,清秀的面孔一時間充斥著視界。「是江陵師弟啊……」望著女子糾結卻又失落的模樣,少年蹙了蹙眉,但當他看到其懷裡抱著的檀木盒時,這才反應了過來。「又來找大師兄?外邊兒這麼冷,進去說話啊。」鳳儀將額前一縷濕發別到腦後,苦笑著搖了搖頭。「師兄他天縱之資,不日便可突破《鴻蒙道經》第三層,如今恐正值緊要關頭,我又豈能堂而皇之地進去打攪他?而且……」「我現在這副狼狽模樣,又有何面目見他。」見鳳儀這般失魂落魄的樣子,江陵忍不住指了指食盒。「那要不然,我替你拿給師兄?」……大堂內,挺直腰桿端坐在前方的青年粗喘一聲,第二朵燦爛的金蓮徹徹底底於其頭頂上綻放開來。「距離陸子漠師兄突破第二層『兩儀』之位,不過才數月,如今這《三才篇》竟能被他給修鍊到第二朵金蓮。」「也難怪能夠被譽為咱們這一屆弟子中的領軍人物,這般天賦,實屬逆天了!」江陵抱著食盒從密集的人群中不緊不慢地行走著,從盒子裡面拿出的糕點也在不停地往嘴裡塞,越嚼越有勁。等尋到陸子漠的身影時,發現他早已起身離開大堂,江陵這才急忙跟上。來到陸子漠所居住的別院中,江陵小心翼翼地踩著腳步走進屋子裡,不過還是被前者給輕而易舉地察覺到了。「天天在外邊兒玩鬧,也不見你修行,晚些時候便是祖地傳承開啟的日子,屆時當著仙門上千弟子的面,我看你怎麼收場!」「嘿嘿,船到橋頭自然直嘛!鳳儀師姐送來的桃花酥,吃嗎?」江陵將食盒遞過去,還未待陸子漠開口,他便識趣地拿了回來。「唉,到頭來還是可惜了師姐的一番苦心。師兄,你可真是不解風情,整天就知道修鍊,也難怪師兄弟們都說你是個木頭。」聞言,陸子漠沒忍住笑了出來。「你個小屁孩,懂什麼男女之事。」「山下算命的陳瞎子說了,我命里犯桃花,恐怕這輩子都要與女子糾葛不清。」見江陵那般理直氣壯的模樣,陸子漠伸手摸了摸他的頭,寵溺笑道。「那些個拿人錢財,信口開河的平庸之人,又能知曉幾分命里之事?你倒還不如請仙祖施展通天手段,替你算一算你的前生今世呢。傻小子,別那麼容易輕信於人。」江陵故作生氣地拍掉路子漠的手,將食盒擱在桌子上。「師兄你先吃著,我這就下山找那陳瞎子算賬去!」陸子漠望著眼前少年怒氣沖沖地跑出去,嘴邊流露出一絲無奈,但看到桌子上的食盒之後,內心又頓生出一絲苦澀。而後,江陵眯著眼睛,背負著手踏在石階上,腳步從容,神色自若,舉止異常到不像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只見他舔了舔嘴角,視線之中難掩鋒芒。「拿人錢財,信口開河嗎……」「呵呵,要不是我從那姓陳的身上感應到一縷內斂的相當不徹底的玄黃精氣,恐怕還真把這位下界大能當成一個招搖撞騙的混子了。不過這也難怪,畢竟面對一個小孩子,有所鬆懈倒也在情理之中。」行至一處淺湖旁,江陵自覺口乾的很,於是蹲下去飲了一口水。「桃花酥,也太甜了……」湖面波光瀲灧,但望著面前青澀稚嫩的模樣,他卻彷彿重新看到了自己之前那張出塵俊朗的臉龐。噗!!!破水之聲突然響徹周遭,緊接著湖中瞬間激湧出一道十分耀眼的光芒,將四下里的一切都照射的極盡刺眼。
江陵撇過腦袋,捂著眼睛盡量不去看湖面的反光,但當他瞧見半空中飄來的一塊紅色的寶玉之後,頓時驚愕失色地渾身上下打了個哆嗦。他趕忙邁開步子,朝著後山的方向便飛奔而去,速度之快,竟能留下一道模糊的殘影。路上,有不少弟子瞧見了這一幕,自覺很是驚奇。「我……沒看錯吧,那人居然被一個玉石給攆的滿山跑?」「不可能吧,能飛的玉石起碼也是一件天材地寶,如今居然會追著人去收服它!」「他跑,它追,他插翅難飛!」「簡直聞所未聞,趕緊稟報師尊……」再望向江陵這邊,他此刻已然被身後的東西給追的上氣不接下氣。「踏馬的,什麼破暖陽寶玉!老子修為又不是金丹期,根本用不上!你追金丹期修士去啊!」終於跑到了後山之後,他破口大罵了一句。引人注目的事情若真發生在自己身上,對於低調的他而言,會感到十分困擾的。不過,值得激動興奮的是,江陵看到了不遠處有一座類似於祭祀樣式的破廟,他想都沒想,直接沖了進去。隨後,兩眼一黑,身子一沉,緊接著,他苦笑且絕望地吐出了兩個字。「完了。」眼瞅著江陵的身影消失在眼前,暖陽寶玉剛要衝進去,不料卻被一道強橫的靈力給牢牢地鎖定住,瞬間沒了活力,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下一刻,天上飛來一個長相粗獷,中年模樣的修士,落地后的一瞬間,他便氣不打一處來。「小小寶玉,也敢學人認主?你明明是老子費勁千辛萬苦取來的!五年,五年啊,你知道我是怎麼過的嗎!你知道嗎!終日耗費靈力收服你,你卻依舊油鹽不進,看來把你封存在水下,毛都沒用!」暖陽寶玉雖說安詳地躺在地上,但卻不經意間輕輕地抖動了一下,足以說明它身上藏著一股面對命運不肯屈服的堅定。「好,好,好,我倒是要看看,究竟是誰,能夠被你這白眼狼給選中!」中年人望了望面前的破廟,一時間眉心一凝,瞳孔生出了地震。「不會吧……」他忍不住面露難色,這座破舊的廟宇給他帶來的恐懼,讓他頻冒虛汗的同時,也有些喘不過氣來。「對,宗主師兄,趕緊去找宗主師兄!」於是乎,他「嗖」的一聲,飛離了後山……掉到地底之後,江陵哀嚎一聲,視線所過之處,是陰暗潮濕的破敗。察覺到暖陽寶玉沒有跟來,他頓時喜出望外。好在面前的祭台有些光亮,江陵爬起來朝著前面走去。就在這時,一道陰森到極致的聲音從祭台上響起。「等了近百年,終於等到了,桀桀桀桀……」順著祭台上黯淡的光亮望去,江陵突然發現一個衣衫襤褸,黑髮遮臉的人被地下的八條大粗鐵鏈給牢牢地鎖在那裡。畢竟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了,江陵當然不會懼怕些什麼,但隨著身前之人的一個抬頭,他頓時一陣失神。頭髮遮擋的不僅僅只有他那張醜陋蒼老的臉,甚至還有頭頂上半隻缺損了的角,另外一隻,顯然是被連根弄斷了。「魔族……」江陵幾乎是脫口而出,很明顯地是,眼前這傢伙身子驟然一僵,緊接著便笑出聲來。「不錯嘛小子,小小年紀倒還有點兒見識,不過你的年紀……也就僅限於此了!!!」下一刻,一股黑色氣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瞬間湧進了江陵的魂海之中,下一刻,被捆綁著的魔族身體,便毫無預兆地栽倒在了地上。江陵「噗通」一聲跪在地上,捂著腦門歇斯底里地哀嚎著,模樣看起來十分痛苦。「小子,你能夠被魔族七十二地煞之一的蒙德給奪舍,算是一種榮幸了,哈哈哈哈……」江陵嘴角一勾,抱著頭的兩隻手就這麼放了下來,隨後,他若無其事地站起身來,意識也一同沉入魂海之中。「這……不可能,絕對不可能!」蒙德顯然也察覺到了這十分反常的一幕,一下子變得難以接受。「你的魂海,居然已經徹底成型!這是只有化神期修為才能凝聚出來的啊,而且還如此雄偉寬闊,無邊無際!不可能,明明只是一個練氣期八層的臭小子……不對,你究竟是誰!」少年搖頭嘆息,神色無奈。開玩笑,上輩子的他可是上仙好吧,即便現在是乳臭未乾的肉體凡胎,但神識卻並未削弱,仙人可怕的靈魂力量,又豈是下界的這些個凡夫俗子能夠比擬的?江陵居高臨下地望著自己魂海中的這道孱弱,甚至幾盡消散的氣息,面不改色地說道:「修仙界不成文的規矩,下位者無法吞噬上位者的靈魂。你還太弱,我魂海中的水太深,奪舍這種事情,你把握不住的,乖,聽哥的,讓哥來。」下一刻,江陵大手一揮,蒙德居然感覺到自己的靈魂力量在以相當誇張的速度急速流逝。「不,不,不,哦我的天哪,這居然是真的,你竟然真的在吞噬我的靈魂本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