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沒打過

楔子

自中古時代始，人類修士與摩奴的戰爭便從未停止。

摩奴形態各異，不通人性，喜食人類內臟，他們源源不斷的從位於東陵大陸中心的「怨井」而來，所到之處生靈塗炭，於是以修士為首的人類奮力反抗，這場戰爭持續一百年多年，無數修士戰死，直至中古末年，最強符修衍靜獻祭自身全部氣脈，將怨井封印，史稱「中古之戰」。

人們將這一年稱之為「新曆」元年，從此開啟新曆時代，整個東陵大陸百廢待興。

第一章

新曆十七年，暮春三月。

草長鶯飛，池蓮欲紅。

白陽城的街上熙熙攘攘，商販叫賣聲不絕。其中就數一個攤鋪老闆聲音最大，只見他立於高台之上，清了清嗓子，聲如洪鐘，叫道：

「哎——大家走過路過不要錯過，且聽我一言……」

四周立刻有好事的群眾圍了上去，有膽兒大的向老闆打趣：「老闆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葯啊，快點拿出來給大傢伙兒見識見識！」

「遇上我你們可算是走運了，這前段時間我去東邊水月洞天遊歷去了，說來湊巧，你們猜我弄到了什麼好東西，」說著從腰間拿出一踏紙錢一樣的東西，向下面站著的吃瓜群眾抖了抖，頗為倨傲繼續道「水雲閣的小娘子畫的符咒！」

此言一出，人群開始騷動起來。

「哎呀，這可是個好東西……」

「是啊……就是不知道是真的假的………」

人群中的人大部分四十上下，算算年歲，都經歷過中古之戰。

有的人看到自己的親人被那碩大的怪物開膛破肚，腸肚泗流，有的人在摩奴爪下死裡逃生，那時的他們渴望可以得到一個符咒，去挽救那些在眼前逝去的親人朋友。

那些怪物尖銳可怖的獠牙，絕望的呼救聲，永遠刻在了他們腦海之中，成了他們一生都揮之不去的傷痛。

老闆看人們似有猶豫，不屑的冷哼一聲：「假一賠十。」說完，露出一個你知我知的笑，說道：

「水雲閣小娘子親手所畫，只要五十文，避邪避水避塵，驅魔驅火驅蟲，通通五十文！」

人群再次騷動起來，已有人伸手準備掏腰包了。

「慢著——」忽然人群中響起一個少女的聲音，眾人看她約莫17歲上下，身著寬大白色衣袍，長發高高束起，上面系著紅色髮帶，十分飄逸，身材纖瘦卻矯健，圓臉圓眼乍一看分外討喜。

如果她不是一副要找茬的樣子的話。

蘇玖玖負手跨上高台，遊刃有餘拿出一塊靈石：「這個東西想必大家都認得，下品靈石，雖是下品卻抵千文。」說罷，她拿著靈石在眾人和老闆眼前晃了一圈，繼而說道：

「老闆你說你的符是真的，證明一下給大家瞧瞧，要是真的話，我就從你這買下全部符咒贈予大家，當作給大傢伙的見面禮，也算照顧你生意！」

老闆聞言也毫不慌張，對峙道：「我這些符咒都是拖我在水月洞天真金白銀買來的，無非就是證明，小娘子要怎麼證明個法？」

「你說有驅火避塵符，隨便用上一張試試便是。」

「好，那便給小娘子試試我這驅火符——」

原本中氣十足的聲音突然變得陰鷙，只見他突然從袖中掏出一把銀色短劍急速向少女刺去，銀劍鋒利無比，劃破周圍空氣，發出「嗡嗡」之聲，他咬牙道：

「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這世道一個黃毛丫頭多管什麼閑事，今日便讓哥哥我給你上一課，看你細皮嫩肉的，把你賣去窯子也能值不少錢！」

蘇玖玖似乎早有預料，閃身躲過一劍，但這老闆身材十分精壯應該也是練家子，見她躲過反手又是一劍，蘇玖玖未想到他反應如此之快，腰身處衣料被劃破，滲出絲絲血跡。

大意了。

經過中古時期，除了修士以外的普通人為了在滿是摩奴的世界活下來都會學一些防身武藝，武藝精湛者就算是體修在不動用體術的情況下應付起來多有吃力，這老闆一出手便知手上定沾了不少血，甚至可能還有摩奴的！

眾人見狀早四下散開，便是有人想要英雄救美見那老闆身手也躊躇不前。

蘇玖玖尋思真晦氣，路見不平踢上了一塊硬石頭，於是抽出袍下一直藏的劍，冷哼一聲：「拿兩張破紙當符咒騙人算什麼財路，況且怨井十七年前就被封印了，你又是驅魔又是避邪的，說這些話是何用意？「

說著提劍向那老闆刺去。

「錚——」兩劍相碰發出嚎嘯，老闆被餘音震的兩耳發聵，感覺到這劍嘯不同尋常，他震驚的睜大眼睛問道：

「你，你是修士？」

蘇玖玖見一擊未中，不與他廢話，轉身攻其下盤。

老闆心道：好快！跳起身，一步退十步遠。

「我當是什麼人敢管閑事，原來是個修士」

蘇玖玖見老闆隨手扔掉短劍，又從袖中又掏出一沓似「紙錢」的東西，但這沓「紙錢」上面隱隱有流光轉動。

蘇玖玖知道，這才是真正的符咒。

「你是符修？」

不對，他若是符修應該早在一開始就知道她是修士，蘇玖玖上下打量，未察覺到有陰氣脈存在。

每個人體內先天都有陰陽二脈並且通體有氣在流動，氣沖陽脈便可內修劍、體之術，氣沖陰脈便可藉助外力修符、陣之法，幾乎無人同時可氣沖兩脈，但大多數人人一生一脈未沖。

成為修士后，先天的氣沖段數決定了修鍊起點，一般一段和二段居多，每段有十二階，十五段位為大圓滿，相傳可得到天道相助窺得天機，但至今無人修鍊到此。

老闆聞言，並沒有回答她的話，反而自顧自地說道：「在這白陽城用劍的想必你是白陽劍宗的弟子，本來想把你賣到窯子去，我改主意了，銀子才值幾個錢，把你綁了讓你師門送上品靈石來贖你，可好？」

蘇玖玖只覺得體內的氣在陽脈中四處衝撞，明知道此時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但依舊無法控制它按照正確的心法運轉。

她已練了十年的劍了，七歲時氣沖陽脈，但一直以來連師父也看不出她究竟是沖陽脈幾段，同門比她進師門晚的在功法修鍊上都比她迅速，而她除了偶爾突然冒出威力巨大的劍氣以外，大多時候都是無氣可用，比如現在。

那老闆似乎看穿了她的窘境，立刻拿出一張符咒朝她扔去，蘇玖玖心道不妙，試圖強行運轉體內的氣，但越用力體內的氣越不受控制，此時躲已然來不及，只能強行接下這符咒，且不知這符咒是畫來做什麼用的，畫符的修士修為怎麼樣——

「嘭！」符咒在接觸到蘇玖玖的劍時突然化成一朵烏雲，在蘇玖玖頭上下起雨來。

被突如其來的大雨澆濕的蘇玖玖：「......」

老闆：「......」

蘇玖玖見他又扔一個，再次準備強接之時

這次符咒炸了她一身泥。

頂著一身泥的蘇玖玖：「......」

老闆：「.......」

還來？

被一個氣泡彈出三步遠才站穩的蘇玖玖：「......」

老闆：「......」

吃瓜群眾：「......」

蘇玖玖念起清潔決，見他作勢似又要來，蘇玖玖連忙打斷道：「算了算了，你可別搞我心態了，我覺得你可能也給人騙了，反正你也沒騙到錢，趕緊走吧，我已經忘記你說要把我賣到窯子還有準備勒索我師門的話了，」蘇玖玖話間頓了一頓，接著道：

「我是白陽劍宗的弟子沒錯，我師兄還在附近，我打不過你我師兄還打不過你嗎？估計他聽到動靜馬上要來了。」說著，還朝那人身後張望張望。

「老闆」每聽蘇玖玖每說一句眼皮便跟著跳一下，聽到最後頭也跟著疼起來。

事情鬧這麼大，估計以後在白陽城裡「賣符」也算是沒戲了，假老闆拳頭緊了又緊，心下盤算。

也不知這小妮子說的是真是假，萬一她說的是真的，萬一碰上那位......思及至此，不由得打了一個寒顫。

算了，好漢不吃眼前虧，假老闆轉身穿過圍觀群眾，一溜煙疾趨而去。

蘇玖玖：「......」

她還等著這人放兩句狠話，這麼快就走了？不過看他樣子好像在害怕，難道是怕他師兄，還是怕她恢復氣脈與他死戰到底？

蘇玖玖懶得再費心思，抬腿正準備走。

眾人見那惡人走了朝著蘇玖嘰嘰喳喳地一擁而上，將她圍個水泄不通。

「這就是女修士啊，長得真漂亮！」

「我最後一次見修士還是個美婦人，現在又要成老太婆咯。」

「剛看見了么，她耍的一手好劍。」

蘇玖玖在你推我搡見硬擠出一條路，離開了人群，忽然有一道聲音穿過人群，不知怎的異常清晰得飄進了她的耳朵：

「若不是那人用的都是低階符咒，她不還是打不過那個凡人。」

*

前幾日，師尊念叨最近周圍比較太平，就打發沖脈三段以上的弟子下山到北邊萬獸山試煉，師門內除了剛入門的，其他人都走了。

所以哪有什麼師兄，被剩下的只有她而已。

今日下山是她幾番求師父震元子，最後還提出幫他帶深香樓的酒，然後蘇玖玖看到師父的臉紅了幾番，顯然是經過數次掙扎才勉強答應，但出發前還是頗為擔憂地囑咐道：

「為師知道你的性子，但是有一點，不許出城，別讓為師擔心你啊。」

蘇玖玖行事很少考慮後果，就像剛才撞見那人行騙，還未來得及深思，一句「慢著」便先脫口而出。

但現在蘇玖玖想著若是剛剛那假老闆真的拿出了中階以上的符咒，她能打得過嗎。

恐怕不能。

想著師父的話但就算不出城就真的安全嗎。

不。

晚暮闌珊。

遠處的白陽峰已半掩在落霞中，此時的白陽城也蒙上了金光，顯得金碧輝煌。

蘇玖玖趁著天還沒黑，急步穿過大街小巷，幾經轉折，終於找到了「深香樓」。

這家酒樓釀的酒一絕，讓她好找，也算是對得起寓意「酒香不怕巷子深」的名字。

付過錢的蘇玖玖提著兩壺酒從樓中出來，原本打算御劍回宗門，免得回去太晚老頭子又急的罵罵咧咧在宗門口來回踱步，就差下山尋她。

然而看到夕陽無限好，又經歷了方才之事，蘇玖玖的心想平靜一陣，於是決定還是走回去。

白陽劍宗位於白陽峰之上，中古時期，摩奴作亂，普通凡人為了保命一般會尋找修士居住修鍊的地方定居，尋求庇護，因此東凌大陸東南西北各有四個大城。

北邊的大城是在體修無量谷所處的萬獸山腳下的垣清鎮。

東邊是符修水雲閣所在的水月洞天。

西邊有法修無量谷所在的州寧府。

白陽城在南邊，因受白陽劍宗庇護且在白陽峰腳下，由此得名。

燕落銜春歸巢，晚風盡帶花香。

山間林道兩旁的樹「漱漱」作響，野花星星點綴在叢林隨晚風搖曳生姿，似在吸引遊人駐足欣賞。蘇玖玖腳下不停，衣衫後背略浸薄汗。

離到宗門還有一段路，蘇玖玖走著有些累了，正打算御劍，突然感覺身後一道無比凌利的劍氣以極快的速度向她襲來。

修為至少在六段以上。

在白陽宗地界用劍的還能有誰。

誰又會來行刺她。

蘇玖玖似無所察覺，繼續行走。

眼看那劍就要沒入蘇玖玖的身體，卻恰好停在離身體一寸前。

「師弟。」

蘇玖玖駐足，頭也不回道：

「來的好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