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逛街

戌時，水月洞天。

雲花街華燈初上，燈火闌珊。

晚市攤販們陸續開張，開始招呼起過路行人。

雲花街是整個水月洞天最繁華的晚市，小物件、吃食、戲耍、服飾應有盡有。

受水雲閣庇護，女性在水月洞天的地位較其他三大城高出不少，因此要是水月洞天的小娘子看上了哪家公子，會毫不遮掩，向他盡數表達自己的心意，自由的尋找良配成了水月洞天的風氣。

雲花街也就成了年輕公子小姐之間相約相伴的好去處。

蘇玖玖沐和孟見夏沐浴過後美美的補了個覺，此時兩個人顯得神采奕奕。

只是二人現下腹內空空，最先著急解決的是吃食問題。

蘇玖玖在街上走著遠遠地就聞見飄來的煙中有烤魚的香味，於是那煙一路牽引著她到了跟前。

烤魚的是個約莫四十上下的大叔，兩手各拿三條魚，不斷翻來覆去在炭火上架烤，魚的兩面在翻轉的過程中發出不斷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音，眼看快有金黃的樣子，老闆騰出右手撒上鹽、辣椒面，頓時香氣四溢，蘇玖玖和孟見夏再也忍不住，異口同聲道：

「老闆，三條烤魚！」

為什麼是三條，身邊有一個透明卻顯眼的謝衿。

謝衿身長如玉，周身氣質溫潤儒雅，一路上不斷有小娘子送來的「好意」，有時腳下掉個荷包，有時是把扇子，有時是根發簪。

一路遭受數道眼刀的蘇玖玖和孟見夏：「.......」咱就是說壓力很大。

眼下烤魚老闆見來了生意，滿臉堆笑抬起頭：「好嘞，稍等一下。」

孟見夏迫不及待的點點頭：「嗯嗯！」

蘇玖玖：「老闆多少錢呀？」說著就準備掏出裝錢的荷包。

下山裝的錢一直都沒機會花，荷包鼓鼓的，一看就滿滿當當有不少錢。

「十五文。」

蘇玖玖準備找錢給老闆。

至今一直在旁一言未發的謝衿：「我付吧。」說著便將錢直接放進老闆前面裝錢的木盒。

蘇玖玖略有一絲詫異的看向謝衿，只見謝衿一直在看著老闆兩手飛快的烤魚。

蘇玖玖：「那好吧，我請你喝杏汁，我看前面有賣的，不知道和白陽城的有什麼不一樣。」

謝衿：「不必。」

嗬，這人不識抬舉。

蘇玖玖還準備說什麼，忽然聽到烤魚老闆吆喝道：「你們的三條烤魚好咯！」

於是伸手去接，卻見先一步被一個瘦長白皙的手接過。

轉手遞給她一支烤魚。

烤魚已被烤的外焦里嫩，還滋滋冒著油，香氣撲鼻。

拿著烤魚的手指骨節分明，感覺指間力量十足。

蘇玖玖伸手準備接過，指尖卻不小心觸碰到那根手指，感覺到一絲涼意，蘇玖玖猛的奪過那串烤魚：

「謝謝。」

蘇玖玖感覺臉有些燒，以前和師弟戚言也經常這樣互相遞東西，但從未感覺如此變扭，再看孟見夏十分自然的接過烤魚已經「嘶哈嘶哈」的吃了起來，蘇玖玖更覺得自己難以理解。

於是咬下一塊魚肉，看也不看謝衿轉身便走。

謝衿：「.......」

看來烤魚不太行，熟不了。

三人繼續閑逛著，街上儘是些年輕娘子，有穿輕紗雲羅的，有穿華美錦緞的，每個娘子各有各的姿態，扶風若柳，儀態萬千，男子也是，不乏有風流之士，也有身著華服的貴公子。

蘇玖玖和孟見夏買了許多白陽城沒見過的小物件，樂得嘴角都合不攏。

孟見夏還在水粉鋪子新添了不同顏色的口脂，蘇玖玖見了便問：「這些顏色我瞧著不都是紅色，有什麼區別嗎？」

孟見夏翻了個白眼：「這盒是赭紅，這盒是緋紅，這盒呢是茜紅，最後這盒是絳紫色，雖然不適合我但是和緋紅色配起來，也很好看。」

蘇玖玖聽的雲里霧裡，當她聽到還能兩個搭配著塗大受震撼。

謝衿在一旁看著蘇玖玖的表情忍俊不禁，趁她們說話不注意的功夫，向老闆付了錢。

老闆：「您對您家娘子的妹子真好，我看儘是她買的。」

謝衿：「並非娘子，二人皆是我的師妹。」

老闆連忙道了歉：「我看您經常看那位扎著紅頭繩的女子，便以為是您娘子。」

謝衿：「只是這位師妹與我鬧了些脾氣。」

說罷便去站在外面等著。

連片的燈火照的雲花街恍若白晝，此時蘇玖玖臉彷彿蒙了一層琥珀色細紗，顯得整張臉略有一絲嬌俏與朦朧。

謝衿：火苗大概是罩在花燈里了。

知道謝衿先付了帳，蘇玖玖：「那便感謝公子好意，我二人也定會回禮的。」

謝衿勾了勾唇，三人繼續朝更深的街道走去。

路過家成衣鋪子，蘇玖玖看到門口掛的款式各樣的衣服，有男有女，而且用料考究，款式也十分上乘。

孟見夏慣是個愛臭美的，見了成衣鋪就走不動道了，「噌」一下便鑽了進去。

蘇玖玖和謝衿只得在後面抬腿跟上。

孟見夏看上了一款杏色水袖流仙裙，綉工精緻，裙擺一朵杏花含苞待放，甚是生動。

不得不說，孟見夏挑衣服的眼光確實不錯。

老闆見三人衣著氣度不俗趕忙上前推薦：「小娘子看上的這個衣服是我們鋪子綉娘最新趕製出來的，為的就是向你這樣漂亮的姑娘在夏天剛來的時候就穿上最漂亮的衣裳。」

老闆娘硃色口脂一張一合說出來的話十分中聽。

孟見夏在聽到「最漂亮的姑娘」和「最漂亮的衣裳」的時候就已經安耐不住準備掏腰包把這個流仙裙買下來了。

謝衿默默的給老闆娘遞出一錠銀子，對蘇玖玖說：「你也買幾件吧。」

孟見夏見謝衿要付錢有點不好意思：「公子，我們萍水相逢，讓你買衣裳多不好呀，我們也沒買什麼給你。」

謝衿：「無妨，就當做給二位姑娘的見面禮，以後我們就是朋友了。」

自從那年過後，自己一直在外遊歷，很少回師門，這兩位師妹他小時候是見過的，都這麼大了當師兄的也沒給他們買過什麼東西。

幾件衣服，應該的。

蘇玖玖：「不勞公子破費了，我的師妹想買衣服自然是由我這位師姐付錢。」

說罷就向老闆娘也遞了塊銀子：「請問公子是以什麼身份？」

謝衿：「......」都這個時候了還不忘試探他。

也罷，謝衿正準備開口，忽然聽到外面傳來一陣攤架倒地破裂的聲音，隨即便聽到一聲爆喝：

「砸我攤子，老子和你拼了。」

接著便是一陣噼里啪啦和女子尖叫聲。

蘇玖玖也顧不得誰付衣裳錢了，三人扔下銀子便出門看看發生了什麼事。

只見兩位男子扭打在一塊，姿勢略顯笨拙，倆人皆不像會功夫的。

打了一陣未分出勝負，一個皮膚黝黑，身量略矮的男子罵道：「你的攤子不該砸嗎，冒充未雨綢繆夫人的貨。」

「我這保證是未雨綢繆夫人的貨，又來往書信為證！」另一個眉眼細長，小臉尖下巴身量略高的男子反駁道。

倆人一高一矮在街道中間對峙，看熱鬧的人群馬上把他二人圍的水泄不通。

來晚根本擠不進去的三人：果然人類的本質是吃瓜。到哪都一樣。

蘇玖玖聽到了未雨綢繆夫人，白敬山死前也提到了此人，看來要想找到事情的真相，未雨綢繆夫人成了解開這道謎題已知的突破口。

二人對峙一番便又扭打上去。

「別打了，有什麼事好好說，引來水雲閣的人咱們今晚生意都別做了。」隔壁攤鋪的老闆低聲喝道。

聲音不大卻清晰的傳到每一個人的耳朵里，如同就在耳邊說的一般。

「強聲術！」人群外的三人互相對視一眼。

赤虹谷的人！

赤虹谷位於東凌大陸北部，天生煉體，和白陽峰一樣是天生沖陽脈的人才能修鍊的。

他們的人怎麼在這裡，而且已經到了強化聲音這種非實物的程度，修為至少也在八段之上。

扭打間的二人看說話之人眉眼鋒利，身材精壯，不好惹，便安耐住想要挑釁的心思，鬆開了對方的衣領。

「這位小哥，你來評評禮，我生意做的好好地，這廝非要說我的符不是未雨綢繆夫人的貨，眾所周知，她的貨是整個水月洞天質量最好的，價格自然也不便宜，他無非就是看我生意比他好，嫉妒罷了！」高個子男人憤憤道。

「未雨綢繆夫人全水月洞天只供貨給我一家，你的貨不是假的是什麼，我就是看不慣那把假的買的還和真的一樣貴！」

「呸！」高個子男人朝他碎了一口：「你少自作多情了，還只供你一家，她還給白敬山那廝不知道多少貨，比咱倆加起來都多不知道多少倍！」

聽到「白敬山」三個字，偽裝成老闆的體修沉了沉臉，繼續聽那二人對罵。

「白敬山又不是水月洞天的人，未雨綢繆夫人在書信中和我提及過，在水月洞天她只供貨給我一人，前提是......」矮個子男人意識到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馬上閉嘴，緊張的四下張望幾下。

「前提是什麼？」高個子男人冷笑著問道：「不會是做了什麼虧心事，不敢說了吧。」

只見那矮個子男人氣的漲紅了臉，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最終憋出了句：「反正你的是假的就對了，未雨綢繆夫人不會騙我的。」

「哼，我看你是不知道說什麼在這裡打起馬虎眼了吧。」

圍觀群眾也開始懷疑起來，本來向著矮個子的人也被他這副曖昧不清的態度弄得半信半疑起來。

蘇玖玖聞言心下明白這所謂的未雨綢繆夫人的人果然是通過私下倒賣水雲閣弟子練習的符咒控制賣符的凡人來達到她的某個目的。

可是這和百里湘的死有什麼關係。

「你！」矮個子男人指著對面的人：「莫要逼我。」

「誰逼你了，我在這生意做的好好地，是你來找我的茬說我買的是假的。」高個子男人眼中暗流涌動。

快了......

自從水月洞天鏡丟失他便來到這裡，當他發現這水月洞天別有「洞天」之時便在這人旁邊支起攤，沒過多久赤虹谷的人也來了。

倒是有趣。

於是他在這足足賣了兩個月的假符，不斷挑釁那個矮個子賣符的，今天他終於安耐不住了。

只見那矮個子男人沉默半晌，緩緩開口：「她要我幫她……」

突然人群中一道凌厲的氣直直衝向矮個子男人心口。

高個子男人和那體修均變了臉色：「快躲開！」

晚了……

矮個子男人一聲悶哼，隨即便倒在地上，後背是一把深深插著的小刀。

血向四周靜靜地蔓延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