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凜冬4
「如果不是你當初誤打誤撞救了我，我早就死了。」小花的目光放空，不知道看向哪裡，她顯然也不想讓肖玥給她回應，繼續幽幽道：「可惜我們昨天沒跑成，不然的話……算了，說這些都沒有意義。」
「你跟著林曉離開村子，好好生活，慢慢變老，就像我們小時候說過的那樣……生幾個孩子……圍著鍋灶……沒有海神……沒有……冰封……只有美麗的……」
「春天……」
小花的聲音彷彿夢中呢喃，回蕩在火焰湖邊。
這裡沒有她期待的春天，只有太陽墜落般乾涸的湖水和冰封的石壁，唯一的艷色就是發著紅色暗芒的石頭。
不，還有小花鮮艷的嫁衣。
明明只見過一面，可那一抹驚心動魄的紅卻留在了肖玥心底。
紅色的裙擺帶著藍色的雲紋，行走間仿若翻滾的海浪。蒼白的臉，血紅的胭脂，濃墨般死氣沉沉的眉眼，讓肖玥一度以為是紙人。
可剛剛，小花哭了，也笑了。
她流著血色的眼淚，笑著說著她永遠不可能看到的未來。
肖玥想，在那一刻，小花應該是看到了春暖花開吧？不然為什麼她冰冷的眼眸染上一絲溫柔？
喉嚨酸澀。
眼睛也酸澀。
一隻手蓋在她的眼睛上，「她解脫了。」
「唐凌鶴，我有點兒難過。」肖玥向後一倒，重重靠在他懷裡，反正他們的身體都不對版，靈魂對就可以了，「她是人。」
「……」
「我眼睜睜看著她化成一灘血水，滲入泥土裡。」
唐凌鶴不知道要不要對她說實話。
那姑娘已經不是人了，化成血水的也不是那姑娘，而是叫小花的姑娘身上的嫁衣。
如果他沒猜錯，嫁衣本應該是白色的，就同海蘭村家家戶戶掛在院門外的白布一樣，是小花用血染紅了嫁衣，嫁衣上藍色的雲紋是用浸過骨髓的線附著上魔氣，才能呈現出那樣的藍。
告訴她實話的話，她應該就不會難過了吧？
畢竟小花身體死了，魂魄還困在身體里。
雖然死得有些難看，可也是種解脫，不是嗎？
肖玥像是知道他說不出好話一樣，抬手捂住他的嘴，「這個時候，你做好我的依靠就可以了。」
「吼——吼——」
甬道里有什麼東西過來了，叫聲越來越響，距離他們越來越近。
肖玥輕盈地從唐凌鶴懷裡掙了出來，環顧左右。
唐凌鶴拉住她的手輕輕一扯。
兩人對視后，肖玥任由他拉著朝火焰湖跑去。
他熟門熟路地搬開一塊巨大溫熱的石頭，露出後面漆黑的洞穴。
肖玥跟著他鑽進去，又一起把石頭復原。
漆黑的環境讓耳朵變得更加敏銳。
「吼……」
那東西出來了。
「砰砰砰砰。」
是在跳嗎？肖玥忍不住聯想到一個巨大的怪物追過來卻沒找到獵物而氣得跳腳的樣子。
「啪！嘩啦啦！」
要麼是尾巴抽到石壁要麼是鋒利的角戳進石壁，不然不會有那麼多東西掉下來。
肖玥屏住呼吸，眯起眼睛，神色凝重的看向眼前的石頭。
真奇怪，唐凌鶴搬動石頭的時候，整個石頭明明都是發熱發光的。
可為什麼石頭搬回來之後，面對黑暗的這一面沒有任何光亮？
肖玥抬手要摸石頭，卻被唐凌鶴抓住了。
【別動。】
肖玥眼睛瞪大，為什麼她的神識不能傳音，他的卻可以？
林曉的身份是不是不一般？
「踏踏踏。」
有人進來了。
肖玥不知道外面的怪物和敢這個時候進入這裡的人有沒有什麼手段能找到他們，她只能盡量減慢心跳和血液流動的速度。
「小花死了。」
「就知道這個臭丫頭不是個好的！早知道就應該把她和她想好的一起燒死，讓小月出嫁。」
肖玥眉心一跳，這個聲音……是早上叫她名字讓她去吃飯的那個男人，是這個身體的叔叔。
「行了！趕緊找人！我們一直在院子外面吹迎親曲，有人離開逃不過我們的眼睛。小花死了，小月還在，只要我們在天黑之前找到小月，就能平息海神的怒火。」
「你是說小月還在這裡？」小月叔叔問。
「他們能從小花房裡挖出一條路已經不容易，不可能再挖個出口。再說火焰湖這裡都是石頭，可不是泥土，他們根本沒有辦法在不驚動我們的情況下挖出去。」
這個聲音說話時沒有高低起伏，不過根據小月叔叔的態度，肖玥判斷此人在海蘭村地位非凡。
「跟著鯥。鯥冬死而夏生，我們強行喚醒它，此時它正是飢餓難耐，只要小月沒化成血水，我們一定能找到人。」
鯥其狀如牛，蛇尾有翼，其羽在魼下，冬死而夏生。
唐凌鶴摟著肖玥退到黑暗深處，一層層冰霜從腳下而起，將他們包圍起來。
好嘛！
他們變成了冰雕，鯥肯定是無法找到。
可在裡面不會冷嗎？
好像……真的不會啊！
肖玥不可思議地摸了摸冰，又指了指嘴巴，意識到他不一定能看到，便大膽地用手指戳了戳他軟軟的嘴唇，無聲詢問她能不能說話。
唐凌鶴拿出一顆珠子放在她嘴邊。
肖玥感覺到一個圓溜溜的東西正試圖爬她嘴巴里。
出於對他的信任，她張開嘴巴，把東西吃了進去。
「這是讓你在海里能呼吸的東西。」唐凌鶴開口。
「嗯？海里？可我們在冰里啊！」肖玥想起什麼，忽然側頭在距離她臉很近的冰霜處伸出舌頭舔了一口。
然後就悲劇了，她舌頭黏在上面了。
「唔！」肖玥如願以償地品嘗到海水的咸腥味，也猜到了林曉的身份，可依然改變不了她犯蠢的事實。
唐凌鶴的目力顯然比她好，能在黑暗中清晰地看到她因為嘴巴合不攏而流出嘴角的口水。
他嘆息一聲，伸出手指在冰上輕輕一點，肖玥舌尖的冰就化成了水。
肖玥吧嗒吧嗒嘴，嘟囔道：「嚇死我了，還以為舌頭要廢呢！」
「什麼聲音？」肖玥反手抓緊他的袖子。
唐凌鶴道：「是蛇蟲。他們應該是弄了煙，把藏在火焰湖石頭下面的蛇蟲都熏了出來。」
肖玥側頭聽，「蝙蝠也出去了。它們都怎麼藏的？」
聽著外面難聽的叫聲，一場蛇蟲蝙蝠圍攻鯥的戰鬥在肖玥腦海中上演。
周圍劇烈的晃動起來。
「咔嚓！」
冰裂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