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章 鬥嘴
馬車載著三個人一路狂奔,越山趟水,從未停歇,不到一個時辰,就出現在青龍寨山門前。
承福將馬車停靠在一棵大松樹旁,將馬韁縛在松樹上,然後就走到寨子門口,對著兩個守山門的小校道:「兩位兄台,這廂有禮了!麻煩通報一聲,『一縷香』的溫良玉公子求見。」
聽到『一縷香』三個字,小校們不敢怠慢,隨即接話道:「望稍等片刻,這就通報。」左邊的一個小校就往裡走了去。
承福看到小校已去通報,立馬走到溫良玉身邊,小聲道:「公子,裡邊的地面上好似有些血跡,要不要......」
溫良玉道:「未得主人許可,強行而入,不妥,還是稍等一會兒的好。」
不過一盞茶的功夫,小校出來傳話道:「堂內有請溫良玉公子。」
聽到傳報聲,溫良玉帶著承福跟冰冰隨著小校往裡走去。左轉一個彎,右繞一個拐,不過三兩下就來到了一座大廳門前。溫良玉注眼一看,廳門上橫掛一匾,書刻著三個金漆大字『聚義廳』。
小校看到溫良玉打住了腳步,連忙說道:「公子,裡面請!」溫良玉跨過門檻,走將進去。
「哥哥,你怎麼哪?」冷冰冰微寒一聲,眼淚撲了出來。
溫良玉心中一愣,隨著聲音往前看去,只見一個少年,全身挂彩,半邊臉蛋已被鮮血染紅,左手抓著一把鐵劍,右手握著一柄鋼刀,眼觀六路,甚是機警,五六十人將他圍在戰圈中,可又無一人上前交戰。
「玉公子,今天這端的什麼風,竟把你給請來了,真是蓬蓽生輝!」
溫良玉借著聲音尋去,說話者正是青龍寨寨主黃天霸,江湖人稱『過江龍』,站在台上一整張虎皮鋪就的大椅子前,正向著自己施禮。此人,濃眉大眼,鼻高口闊,身長八尺有餘,一身錦綢衣褂。左旁坐著二頭目『金錢豹』郭凱,右旁坐著三頭目『穿山甲』秦越。
溫良玉雙手合拳,對著三位當家拱了拱,臉掛微笑,說道:「三位當家好!溫某給三位問安了。今日來得倉促,要有禮數不周之處,還請見諒。」
「你這說的那裡話,公子到來,我等兄弟高興著都來不及呢。」郭凱說道。
「玉公子,過來坐。」黃天霸一邊說著,一邊用手掌指了指郭凱旁邊的那把大黃花梨木椅子。
郭凱站了起來,用手掌指著椅子,對著溫良玉道:「公子請!」
溫良玉用眼瞄了瞄被圍在戰圈當中的冷梓武,又看了看安坐在虎皮大椅上的黃天霸,向著郭凱旁邊走了過去,安坐於椅子上,不再說話。
江湖之中,話不需說的太明,事不可做的太絕。
大廳頓時一片寂靜,沒有了打鬥聲,沒有了說話聲,只有一個女子的哭泣聲,好生煩人!
過了一會兒,溫良玉站起身來,向著黃天霸道:「黃幫主,小弟今天來,就為兩樣東西。」
「公子,不知是那兩樣東西能入你法眼?儘管說來。」黃天霸說完,分別對著郭凱跟秦越看了一眼。
「幫主如此爽快,溫某就直說了。這位妹子要我陪她來尋哥哥,聽她剛才的叫聲,想必戰圈中的那位朋友就是。此人我得帶走。」溫良玉說道,一臉嚴肅的表情。
黃天霸聽過,看了看郭凱,又看了看秦越,眼看他倆就未打算開口,只好對著溫良玉笑了笑,溫言道:「不知還有哪一樣?」
「聽說你們五、六當家的腿腳很是有勁,能踢死人,看看能不能幫我把它剁下來,拿回去做個紅燒蹄子,也好來個以形補形。」溫良玉用眼掃了掃眾人,大聲說道,就盼著有人過來扇他兩個嘴巴子。
溫良玉話音剛落,那戰圈裡就吼出一個聲音來:「你有種再說一遍!」隨著聲音散去,人叢里走出兩個大漢,正是張氏兄弟。一樣的大眉大眼,大鼻大嘴,絡腮鬍子,黑布大衣,身高七尺有餘,手持尖刀,向溫良玉跳將過來。
郭凱見形勢有些不對,站起身來,向著張氏兄弟撇了撇手,然後向著溫良玉笑了笑,說道:「公子切莫說笑,天龍天虎是我聚義廳八拜之交的兄弟。」
「郭兄,你覺得我跑上二十來里路,就是來說笑的!那張氏兄弟這些年幹了些什麼,你們心裡清楚。平時欺男霸女也就算了,這次就為了折一枝桃花,竟能把載樹人給活活踢死。已傷天理了!」溫良玉看了看滿堂的人,提了提聲音,向著郭凱道。
郭凱被溫良玉這麼一說,不知該說什麼好。往壞里說,得罪了自家兄弟;往好里說,搞不好會得罪『一縷香』;好壞不說,自己早就看不慣他倆的所作所為。
這一縷香是個什麼來頭?方圓百里,無人不曉,窮來奢望吃杯茶,富來趨往喝壺酒。
正當郭凱左右為難之時,穿山甲秦越跳將出來,指著溫良玉鼻子叫道:「溫良玉,這裡不是你那『一縷香』,由不得你在這裡猖狂。你要耍橫,滾回你的酒樓去,不要讓我們看著。」
溫良玉看都沒看秦越一眼,只是微微一笑,向著台上的黃天霸道:「黃幫主,要是這樣,在下這就告辭。」話語落地,掉轉身,對著不遠處的承福道,「承福,我們走。」舉步向大門走去。
郭凱見此情形,心中有些不安,眼看著溫良玉快要走到門口,急忙道:「大哥,這可使不得。」
黃天霸心裡也是不安,但又不知該如何是好,一邊是自家兄弟,一邊又是誰也不願得罪的『一縷香』。經郭凱一叫,緩過神來,立馬喊道:「公子留步!你要是就這樣走了,叫我們怎麼跟江湖朋友交代,別人會誤會的。」
溫良玉打住腳步,回頭看了看還被圍在戰圈之中的冷梓武,又看了看黃天霸,冷冷說道:「不知黃幫主想怎樣打發在下?」
黃天霸看在眼裡,明在心裡,對著那些圍著冷梓武的手下吆喝道:「還不散去,等著作甚。」
那些手下有好多已傷在冷梓武手中,心裡雖有一百個不情願,但大哥發話又不得不聽,只好散開,分站到大廳兩邊。
還未等到眾人全部散去,冷梓武一個體力不支,腿腳一軟,坐倒在地,手中鋼刀鐵劍卻未敢鬆動半分。
冷冰冰跑將過去,一把抱住哥哥,失聲痛哭道:「哥,要是你也不在了,我可怎麼辦啊!」她一邊流著淚,一邊將臉往冷梓武紅色的頭髮上靠了上去。
冷梓武努力地睜了睜爬滿鮮血的雙眼,左手放下鐵劍,手掌搭到妹妹的手背上,細聲道:「我...我...我...」說了三個『我』字,再也說不下去。冷梓武心想,爹娘死的太慘了,難道在再見到他們的時候,告訴他們,自己什麼也沒做就死了!幾滴淚珠夾雜在血水中,流落下來,誰也沒有看到。
承福走了過去,蹲下身子,掏出他用了幾年的破舊手巾,遞向冷姑娘,說道:「幫他擦擦把。」冷冰冰接過手巾,在她哥哥的臉上擦了起來,每擦掉一絲血跡,自己的眼裡隨著落下一顆淚珠。
氣氛有些舒緩,黃天霸向四周望了望,對著郭凱使了使眼色。郭凱明白過來,忙走到溫良玉身邊,拉住溫良玉的手往黃天霸那邊拉。溫良玉也知事情沒這麼容易解決,就隨了他的意,緩緩的走了過去。黃天霸看到溫良玉走了過來,忙從幫主台上走了下來,一把扶住溫良玉往椅子上坐。等溫良玉坐了下來,才走回自己的座椅,坐了下來,對著不遠處的張氏兄弟喊道:「你們倆過來。」
張氏兄弟見大哥對溫良玉禮敬有加,早已心感不安,隨著黃天霸一聲叫喝,心裡頓時七上八下。礙於平時的威風勁頭,故作無狀之態,大搖大擺走將過來,齊聲道:「大哥,有何事?」
黃天霸看了看他倆那副神氣勁,又看了看溫良玉那一臉的冷漠表情,對著張氏兄弟道:「那小子母親的死真跟你倆有關?」
「什麼有關,我只是踢了她一腳。」張天虎回話道,語氣有些生硬。
「踢在那裡,你可知道?」黃天霸言語有些生硬道。
「好像是小腹。哎,管她那裡,鄉下村婦一個,用不著理睬。」張天龍看了看黃天霸,有些不耐煩起來。
「鄉下村婦!好,好,踢得好!」黃天霸套用著張天虎的話語后,緊接著道,「那你為什麼踢她啊?是沒事做,還是腳發癢?」
黃天霸言語一出,大廳頓時哄了起來,笑語翻天,張氏兄弟也隨著笑出聲來,沒瞧見黃天霸眼裡裝滿了恐懼。
黃天霸陪著張氏兄弟笑了笑,厲聲道:「我問你為什麼要踢她一腳?」
「我哥剛抱住這小女子親了一下,那婦人就拿出一木棍來要打天龍,我就一腳踢了過去。」天虎邊說著話,邊往遠處的冷冰冰望了一眼。
一開始大家沒注意,現在一看,這姑娘長的實在是好看,水靈水靈的,舒心悅目。
「好,好,好!」黃天霸連說三個『好』字,然後站起身來,走到天龍天虎的身邊,小聲道:「你倆覺得殺人好,還是被人殺好?」
天龍天虎被這麼一問,頓時呆若木雞,活力全無。
黃天霸說完話,走到虎皮大椅前,坐了下來,向四周看了一眼,對著堂下說道:「老四,老七老八,老九老十,你們都過來。」
話音一落,左右兩邊走出五個好漢來,長的甚是高大,個個其貌不凡。
黃天霸等五人走近身來,對著七人說道:「老五老六這事,你們怎麼看?」
這時,早就憋了一肚子氣的穿山甲秦越跳了起來,大聲道:「有什麼辦不辦的,這小子傷了我青龍寨這麼多兄弟,叫他死十回都不為過。今天就給『一縷香』個天大的面子,讓他把這小子帶走,要是再講其他的,趁早打消念頭的好。」除了黃天霸跟郭凱外,其他頭目都將頭點的飛起,覺得就該這般。
黃天霸看了郭凱一眼,郭凱明白,心裡早有打算,不禁轉過臉來,掛滿微笑,向溫良玉道:「公子...」
還未等說下去,溫良玉就打斷他的話道:「黃幫主,我先前說的兩樣,一樣都不能少。」
「這...」
還沒等黃天霸往下說,穿山甲早已走到溫良玉跟前,用手指著溫良玉的鼻子,道:「溫良玉,你憑什麼在我青龍寨趾高氣揚的。」
「就憑這個。」溫良玉說完,站起身,從腰間抽出一把扇子,右手一搖,扇子舒張開來。
大家定眼看去,扇面上,一隻蒼鷹振翅騰飛起來,燦亮的眼睛豪光萬丈,掃射著身下的一切,兩隻鷹爪緊緊地抓握著一朵略帶血色的蓮花,極為傳神。
「這不是王猛的紙扇嗎!」一個人叫出聲來。
一個接著說道,「不就是那把扇子,八年前,那個張守城將軍臨走之時,當生日禮物送給他的。」
「是啊,今日數百里太湖內無一匪盜,多虧了張將軍,也多於王猛。」
「好多年沒見過他了,不知現在什麼樣了?」
「聽說前年在太湖邊上,他一人捕獲了『十三鷹』。」
「十三鷹,那十三個惡罐滿盈的傢伙,官府幾度都拿他們沒辦法。」
......
大廳中言語紛紛,你一嘴我一言,越說越漫無邊際,好像都跟王猛挨親帶故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