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知青們燒火做飯用的柴禾要到幾里路遠的山上去砍。
今天一大早,他們幾個知青就和當地農民上路了。沿著崎嶇狹窄的山間小路走了大約有半個多小時,他們來到了一片樹林。然後,一部分人上樹砍樹枝,另一部分人在樹下把砍下來的樹枝捆起來,把樹枝捆好后,便挑著這些樹枝下山。
張慧芳對陳文海說:
「你上樹砍樹枝,我在樹下捆樹枝,怎麼樣?
「那當然可以了!」
然而,陳文海爬了幾次都沒能爬上去,張慧芳對他說:
「你還是男子漢大丈夫呢,竟然連樹都不會爬,真是笨死了!」
「誰叫我是城裡人呢!如果我是在農村長大的,爬樹就不會成問題了。」他對張慧芳說:「我們倆一起捆樹枝吧!」
為了湊成一擔擔柴禾,他和張慧芳便滿山遍野地去撿樹枝。
「你不要老跟著我,否則,他們又該說你了!」
「說我什麼?」
「說你喜歡漂亮的女孩唄!」
「這麼說,你也承認自己是漂亮的女孩了?」
「你好壞,你真會鑽空子!」
「好,我壞,那你以後就別再理我!」
「那可不行!」
他們倆繼續一前一後地往前走。
「你別老跟著我,像個跟屁蟲似的!」
「那我就走在你的前面,讓你當我的跟屁蟲!」
「我才不當你的跟屁蟲呢!」
「那我們倆就並排走!」
「那別人就更會說我們倆的閑話了!」
「說什麼閑話?」
「還能說什麼閑話?說我們倆在談戀愛唄!」
「讓他們去說好了,你怕什麼呀?」
「我怕我爸會罵我!」
「這麼說,你爸反對我們倆好?」
「你媽不是也反對我們倆好嗎?」
「她越反對我越要跟你好!」
田春旺見陳文海和張慧芳在一起,便在樹上朝他們倆喊道:「你們倆別老待在一起,注意影響!」
「什麼影響?」陳文海不滿地問道。
「影響幹活!」田春旺回答道。
「找借口!」陳文海嘟囔道:「你不就是不願意看到我跟張慧芳在一起嗎!」
「張慧芳,過來幫我捆樹枝!」胖子田德貴朝張慧芳喊道。
「別理他!」陳文海小聲地對張慧芳說。
「張慧芳,你耳朵聾了?」田胖子大聲喊道:「你快過來!」
見張慧芳要過去,陳文海連忙對她說:「你別過去!」
「張慧芳,你還不過來!你想『抗旨』嗎?」
「他還以為自己是皇上呢!」張建國斜了田胖子一眼,然後對陳文海說:「瞧他那德性!」
田胖子走過來張慧芳說:
「你現在是膽子越來越大了,竟然敢不服從領導的分配!」
「我一介草民,哪兒敢啊!」
「那我叫你,你為什麼不過去?」
「我沒聽見!」
「我那麼大聲,你都沒聽見?」田胖子狠狠地瞪了張慧芳一眼,「你撒謊!」
「你別老纏著張慧芳行不行!」陳文海對田胖子說:「是我不讓她過去的!」
「為什麼?」
「不為什麼!」
「你就喜歡糾纏張慧芳,看她長得漂亮!」然後,田胖子對張慧芳說:「你以後少跟陳文海那臭小子在一起!」
「我偏要跟他在一起!」張慧芳故意氣田胖子。
「你才懶得管你呢!你乾脆嫁給他算了!」
「你以為我不敢?」
等田胖子走遠了,陳文海對張慧芳說:
「你真好!我真希望我們倆能永遠在一起!」
當陳文海挑著一擔柴禾剛走了沒幾步,田胖子就讓他停下。
「幹什麼?」
田胖子沒理他,而是把他已經捆好的柴禾打開,又往裡添了不少樹枝。
「這麼大一擔柴禾,叫我怎麼挑得動啊?」陳文海不禁在心裡暗暗叫苦。
「陳文海本來就體質弱,這不是故意整他嗎?」陳雅麗對田胖子說。
「這還算大?你難道沒看到我的那擔柴禾嗎?」田胖子嘻皮笑臉地說道:「我已經夠照顧陳文海啦!」
「你體壯如牛,陳文海怎麼能跟你比?」
這時,正好田富強過來了,他對田德貴說:
「陳文海今天是第一次上山砍柴,你難道就不能手下留點情嗎?」
「還是田大叔好,有人情味!陳文海應該感謝田大叔!」韓素梅笑著說道。
陳文海挑著一擔柴禾往前走,越到後來越感到膽子沉重,肩膀也感到火辣辣地疼,沒走幾步就要停下來休息一會兒。
快到家門口時,由於路滑,陳文海不小心摔了一跤,弄得滿身都是泥,楊冬生連忙放下自己的柴禾擔子,邊攙他起來邊關心地問道:「摔疼了吧?」
這是陳文海挑的最後一擔柴禾,累得渾身都是汗,覺得肩膀被壓得火辣辣地疼,恨不得把柴禾擔子扔得遠遠的,不過,他還是咬緊牙關堅持了下來。
當把柴禾挑到門口時,他已經累得精疲力竭,扔下柴禾擔子就往土屋裡鑽,一頭栽倒在床上。
過了一會兒,炊事員田春霞過來叫他吃飯,他有氣無力地一步步地往廚房挪。
「挑這麼一點柴,就把你累成這副熊樣!」田胖子噴著唾沫星子,「你白長這麼高的個了!」
「你怎麼能這麼說陳文海?」田富強對田德貴說:「陳文海雖然體質弱,可是能跟我們一起上山砍柴,這已經是很不錯了,我們應該表揚他。」
「田大叔說得對!」田春旺對大家說:「鍛煉要有一個過程,我們不能現在就要求陳文海跟我們一個樣!」
「場長和田大叔批評得對,我虛心接受。」田德貴笑嘻嘻地作自我檢討。
下午,他們繼續上山砍柴。陳雅麗由於身體不舒服,沒跟他們一起上山。
晚上收工回來后,陳文海發現他的衣服已經被人洗乾淨晾在繩子上了。王雪純告訴他:是陳雅麗替他把衣服洗乾淨的。
吃罷晚飯後,陳文海對陳雅麗說:
「我們倆出去走走,我有話要對你說。」
他們倆來到河對面的一塊菜地上。這塊菜地上種著各種蔬菜,是田春旺帶領社員們一起開墾出來的。有了這塊菜地,社員們的吃菜問題就不用發愁了。
菜地邊上有兩塊大石頭,陳文海和陳雅麗一起坐了下來。
「這大晚上的,我們倆一起到這裡來聊天,如果被別人看到了,還以為我們倆是在談戀愛呢!」陳雅麗紅著臉說道。
「如果你是張牡丹,我一定會跟你談戀愛!」
「就是那個上海姑娘嗎?」
「是的。」陳文海說道:
「我們兩家一起從上海來到了十堰。在船上,我們倆形影不離!她誇我學習勤奮,文章寫得好!」陳文海傷感地說道:「她說我有才,不應該離開上海!其實,我根本不願意離開上海,是被我父母裹挾著離開上海的!我好懷念上海呀!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重新回到上海定居!上海那麼繁華,現在竟然來到了這裡!這裡窮鄉僻壤的,我什麼時候才能熬到頭啊?」
「好在我們都是二汽子弟,我相信:要不了多久,我們就能被二汽招上工。到了那個時候,我們就都是二汽工人了!也許若干年後你能重新回到上海定居,你應該有這個信心!」
「我現在只想在農村好好地幹活,爭取早日回去當二汽工人。至於重新回到上海定居,那是很遙遠的事情!」
正說到這裡,王雪純來到了他們倆的身邊。
她傻乎乎地對陳文海說道:
「雅麗剛為你洗了幾件衣服,你就硬生生地把她拽到這荒郊野外來談情說愛!你也太沉不住氣了吧?」
「你胡說些什麼呀!」陳雅麗瞪了一眼王雪純,然後指了指陳文海對她說:「我跟他到這裡來無非就是隨便聊聊天,並不是你想象得那樣!再說這裡也不是荒郊野外,這裡離我們的住地才幾步遠呀!如果你的這些話傳到了王志遠和朱振華那兩個壞蛋的耳朵里,不知道會給陳文海惹來多少麻煩!」
「你指的就是那天從我們這裡經過的兩個小屁孩嗎?」王雪純大笑道:「他們倆是吃飽了撐的嗎?他們倆才懶得管這些閑事呢!你們倆談戀愛關他們倆什麼事?」
「你還胡說八道,看我不撕爛你那張臭嘴!」說著,陳雅麗便要伸手去打王雪純,王雪純見機不妙便連忙躲開了。
見王雪純走遠了,陳雅麗便對陳文海說:
「你不要瞎想,那個傻丫頭就是隨口一說!她說話從來不經過大腦!你來我們這裡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她那大大咧咧的毛病你已經見慣不怪了吧?」
「我已經習以為常了!」陳文海咧嘴一笑,「誰會把王雪純說的話當真?你不是說她得過腦膜炎嗎?一個得過腦膜炎的傻丫頭說的話我怎麼可能會當真?再說,即使我們倆現在真的是在談戀愛,別人也管不著呀!」
「我的意思是說:如果張牡丹也以為我們倆是在談戀愛,對你會很不利!她會說你對她感情不專一!除了她,甚至還會有人說你是見一個愛一個,是一個見異思遷的浪蕩公子!王志遠不是說你是上海灘上的小流氓嗎?今天晚上,我們倆單獨出來聊天,他會不會藉此大做文章?」
「我豁出來啦!」陳文海笑了笑,然後接著說道:「只要你不在乎別人說什麼,我就沒什麼好擔心的!再說,張牡丹現在離我這麼遠,我想見她一面都很困難的!我都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見到她!」
「你一定會再見到她的!」陳雅麗安慰道:「你們倆都是上海人,只要想見面總會有辦法的!不像我們倆,一個是武漢人,一個是上海人,如果以後離開了想再見面就得找一個能掩人耳目的借口!」
「你說的倒也是啊!」陳文海苦笑了一下,「我媽反對我找外地姑娘,即使我想娶你,在我媽那裡也通不過!」
「這麼說,你和張慧芳也沒有戲了?」
「是這樣的!」
2022年2月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