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胥景字仲年
唐歡剛走出刑部大門,承禾就面無表情地迎上來,語氣微沉道:「不出姑娘所料,一家四口都死了。」
她面色驟沉,負在身後的雙手緊握成拳,這群無法無天,草菅人命的混蛋。
閉上雙眼,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升起的悲傷憤怒。
「屍體在哪裡?」
聽到她的問話,承禾眸中透出幾分為難:「很是不巧,兄弟們出現的時候,那位你從未見過的大理寺少卿胥景帶人趕到,認定是兄弟們殺了人,無奈之下,我們只好飛速撤離,沒能保住屍體。」
唐歡抿唇,喃喃念叨:「胥景。」
隨後,她掀起衣袍下擺踩著馬凳上車,元迎緊隨其後,承禾架著馬車離開。
「可有人員傷亡?」
唐歡聲音傳出的時候,馬車已經駛出刑部街道進入青陽大街,此時已是巳時末,街道上人聲鼎沸,不知不覺,一天已經過一半了。
「未有。發現不對的時候就及時撤退了,沒有與對方進行糾纏。」
承禾回答,此次是四磨親自前往,胥景帶人剛剛靠近就已經發覺,當機立斷選擇撤退。
「回大理寺吧!」
她現在能做的就是當做什麼都不知道,回到大理寺之後,再派遣元迎外出進行調查。
一炷香之後,唐歡再次回到大理寺的卷宗室,讓元迎去平安堂打探關於吳子期的事情。
百里欒已經不在,不知道是不是發現了什麼,出去尋找新的證據了。
她隨手拿了一份卷宗坐下,左手支著下巴,目光落在卷宗上,思緒卻早已跑遠。
如果胥景和三舅舅的事情有關係,這次一家四口的死恐怕也與他脫不了干係。
她在等,等胥景把屍體帶回大理寺進行調查,那就說明,公孫果殺人案他或許是不知情的。
如果沒有帶回,而是就地掩埋,胥景就不得不讓她懷疑了。
右手無意識的在卷宗上敲擊,腦海中回憶著自己這一個月查到的部分事情。
三年前,有流言驟起:蜀南竹海連氏為上古鮫人後代,世代守護著從上古傳下的一顆長生不老葯,此葯被封印。
若想要服用此葯,需得連氏嫡系血脈配出解封的藥方,並輔以嫡系最純凈的血脈之子的三滴心頭血方可解封,以達到長生不老的療效。
長生不老多大的誘惑啊!
一時間,不止朝堂江湖動蕩不安,就是連氏內部都出現大的騷亂。
即使更多人覺得是無稽之談,可三人成虎,大家都認為是真的時候,即使有人知道是假的,也忍不住會懷疑,萬一是真的呢?
萬一,多麼僥倖的一個詞啊!
一夕之間,三舅舅成了殺人犯,被判刑、被流放,隨後行蹤全無,消失匿跡。
可,世人皆知,連氏嫡系只餘一人,早已隱姓埋名,隱居深山老林,不知所蹤。
甚至,怕是早已死去。
而長生不老葯,更是不切實際。
當今聖上已逾六十,早已老態龍鍾,卻遲遲不肯退位。
三年前傳言盛行之時,正是聖上病重之時,當時所有人都以為聖上不行了,流言四起之後,皇帝奇迹般病癒,重新主理朝政,廢除太子。
廢太子搬出東宮后屢遭刺殺,最終重傷至行動不便,從此藏於府內,再無人得見。
這三年,她深切的感受到整個連氏的動蕩不安。
一陣慌亂聲在院落里響起,驚擾到沉思的唐歡,她抬眸,細長的煙眉微挑,站起身,整理著裝,一手負於身後,一手置於身前微微握拳向外走去。
一男子,身穿與她相同樣式的圓領官袍,唯一不同的是顏色由鴉青色變成了空青色,白玉冠束髮,狐狸眼狹長帶著點點笑意,唇角勾起,看起來很是親切。
可仔細看去,那雙眸子深處皆是冷漠疏離。
「去,把本官此次辦案的卷宗歸類放置好,莫要出錯了。」
他身後跟著的兩個小廝快速與卷宗室的主事進行交接。
唐歡與男子,一個站在卷宗室門口,一個站在院落門口,目光相對,打量著對方。
「胥景,字仲年。」
不知過了多久,胥景拱手行禮,自我介紹,面上帶著溫和而親切的笑意。
「唐歡,字錦安。」
唐歡扯唇淺笑,酒窩未露便恭敬的拱手回下屬禮。按照大理寺官職劃分,少卿的官職比推官要大。
依大理寺的配置,每個少卿手下至少要有一位推官進行配合,大理寺至今只有兩位推官,唐歡正是第三位。
也就是說,下一步,或許就是選擇各自搭檔的時候了。
「阿欒傳信與我說,大理寺來了一位女推官。仲年一直好奇是怎樣的一位巾幗女子,今日可算是得以相見。」
胥景一隻手拿著摺扇,另一隻手把玩著腰間的玉佩,步伐隨意的向她走來。
唐歡有些緊張,反覆思考著三年前三舅舅出事的時候自己有沒有在這位面前露過面,她可不想還沒有查出任何事情就打草驚蛇了。
也怪她,沒有事先打聽清楚就貿然讓自家爹爹行動了。
「胥少卿謬讚,錦安愧不敢當。」
不過一瞬間,就在胥景在距離她三步遠的地方站定時,唐歡已經回神,低下頭恭敬的回答。
「唐推官似乎有些緊張。」
胥景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輕笑一聲道。
「讓胥少卿見笑了。錦安在蜀南時,時常聽說胥少卿斷案如神,剛正不阿,鐵面無私的事迹,心中對你一直仰慕,今日突然見到,激動過度。」
唐歡抬頭快速看他一眼,垂著頭,似乎有些靦腆的開口,剛好讓胥景看到她微紅的耳垂。
「哈哈……」
胥景並沒有因此不好意思,反放聲大笑,明媚張揚的眉眼在這大笑中驚艷綻開,看著那張笑臉,唐歡能感覺到自己心中有什麼動了一下,很輕微,卻有點酸澀。
這樣的笑容,沒有任何人能夠忽略,也沒有任何人會因為這個不合時宜的笑而發怒,只想目光緊緊的看著他,隨著他的笑容漸漸放下防備。
只要看到他的笑容,這世間全部的陰霾都會散去,這時的胥景仿若一個備受寵愛,從未經受過人間疾苦的少年郎。
世人皆知,胥景自十五歲混跡官場,至今已有六年光景,早已是一位官場老油條。他辦過的案子不管有沒有冤假錯案,都不會被人抓到把柄發作到他的頭上。
據說,這位自幼在其外祖傅御史身邊教養,深諳為官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