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八章 詰難

靜靜望著屏幕之上雲曉的名字，唐婭婷面色略顯複雜，但最終還是沒有再撥打過去，在收起手機之後，邁步走進了公學院內。

聖菲市中心醫院住院部，沈如馨所在病房。

病床邊的圓形小餐桌旁，沈如馨與方紫茵向臨而坐，在桌上擺放著四五個餐碟，此刻的餐碟中，尚還剩了一小半的菜肴。

見到沈如馨放下手中餐筷，抬手扯過一旁的抽紙插嘴，方紫茵眉眼輕眨，不由開口詢問：「阿姨，你不再多吃點嗎，是不是我做的菜不合您胃口？」

「紫茵啊，你的廚藝挺棒的。阿姨只是病了之後食量小。從住院以來啊，我基本都在醫院裡面吃，今天已經算是吃得最飽的一次了。」

沈如馨抬頭望向方紫茵，和煦笑著搖了搖頭，緩緩讚歎並解釋開口。

方紫茵向來善於察言觀色，從沈如馨的眼神深處，她明顯察覺到後者的平淡態度，所以其實後者心中並沒有覺得特別好，也許只是出於委婉，因而隨口感謝。

但或許方紫茵未曾能夠洞察出的是，此刻沈如馨心中，在提及少女廚藝時，不禁回想起的卻是另外一人——柳清漪。

當初柳清漪來莫家應聘臨時工，后因為莫晴風的推薦，為他們一家人做過一次菜宴。而柳清漪的廚藝，當時令莫家所有人都讚不絕口，就連一向味蕾挑剔的沈如馨，也不得不為之嘆服。

沈如馨逐漸抽回思緒，竟不自覺抿唇幽幽輕嘆了一聲，被眼尖的方紫茵覺察到，後者不免趁機探問：「阿姨，你怎麼了？」

「哦，沒事。就是，突然想起了一些往事……」

沈如馨面色微怔，蒼白面容神情略顯複雜，如實答覆了一半。方紫茵見狀心生好奇，就欲繼續問下去。

「吱呀——」

就在方紫茵想好準備如何開口時，輕掩的病房大門傳來推開聲音，緊接著兩道腳步聲也由遠及近。

兩人同時聞聲側首望去，視線之中，莫晴風與黃芸祖孫兩不知何時出現，並緩步向她們走近。

「紫茵，你怎麼在這兒？」

來到兩人身前，莫晴風視線率先落在一席紫裙的方紫茵身上，打量著向她詢問出口。

「我來探望阿姨啊。」方紫茵小嘴微撇，瞧得莫晴風的面色，似乎格外詫異似的，令她有些略感不悅。

「看來，你已經吃過午飯了？」

在莫晴風與方紫茵問候交談起來時，黃芸視線挪移，看向沈如馨身旁小方桌上的餐盒剩菜，眉宇輕揚。

瞧得沈如馨點頭，黃芸並未答覆，只是沉默微笑著抬手，將同樣拎著的一方保溫杯，放在了方桌一角。

沈如馨眸中神色微變，望著黃芸帶來的餐杯，心頭略感詫異，似乎沒有想到他們祖孫二人，也會突然給自己帶午餐來。

「媽，你放在這兒留下吧，我晚上拿去微波爐里熱一下，應該就可以當晚餐了。」

瞧得黃芸欲要抬手重新端起桌上的餐杯，沈如馨連忙也伸出手去將其握住，然後笑了笑釋然看著黃芸，委婉解釋出口。

黃芸布滿褶皺的蒼老面容之下，神色一頓，這才緩緩偏頭轉而望向一旁，與莫晴風正在言談的方紫茵。

「晴風啊，你媽媽的病房裡面，好像抽紙快用完了。你現在就下去醫院旁的便利店裡，買一些來吧。」

奶奶慈和的吩咐之聲，突然在莫晴風耳畔響起，令他猛地回首回神，點頭簡單應下，看了方紫茵一眼后，便邁步快速走出了病房內。

莫晴風心思耿直，自然完全沒有多想，但病床之邊安靜坐著看向他們三人的沈如馨，卻分明從黃芸的話語中，聽出了一絲有別樣用意。很顯然，自己這位婆婆是故意將晴風支開的。

「方小姐，你也別站著了，坐吧。」

淡淡的話語自黃芸口中傳出，似乎隱約透著一份漠然與疏離。然而對此方紫茵並未在意，只是依言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隨後恭敬望著黃芸。

「紫茵不知道今天奶奶您，和晴風會來看望沈阿姨，所以就自己給沈阿姨帶了午餐，您別介意。」

「方小姐多慮了，我怎麼會介意這個呢。」

方紫茵柔聲婉言想要出口解釋，以化解病房之間三人氣氛的尷尬，不過話語剛落下，黃芸卻莫名一笑。

方紫茵連連沖黃芸釋然淡淡微笑，以化解兩人之間隱隱相對的勢態。少女螓首微垂，思緒漸漸沉入腦海，閃過之前在清坪鎮時，孫衍與他講述過的那些往事回憶，不由眉目微閃。

與此同時，黃芸也僅是在一旁安靜坐著，並未開口與沈如馨寒暄交談，蒼老面容神色平淡，視線掃過病床沿角掛著的病歷單。

發生在二十年前的往事，方紫茵雖然從孫衍口中，斷斷續續得知了不少，但孫衍畢竟並非第一當事人，他所知的大部分，也只是與劉思蕊二人結婚之後，參與進來的事件。

而至於莫家與柳家之間的恩怨起始，包括沈如馨、莫韶輝、慕容楠三人之間的糾葛關係，都一度知之不詳，但方紫茵又無法從劉思蕊口中問出什麼，導致了方紫茵如今仍舊只清楚後來發生的事情。

即莫韶輝與沈如馨曾經是一對親密戀人，後來因為莫晴風的爺爺莫明的阻撓，將兩人生生拆散。但後來不知怎的，莫明又接受了沈如馨，並同意了莫韶添與沈如馨的婚事，但對她的態度始終不冷不熱。

劉思蕊當年與沈如馨是老同學兼閨蜜，因而全程都知曉整個事件大致經過，但後來不知為何，沈如馨突然與劉思蕊鬧翻了，兩人關係決裂。

而就在這時莫韶輝鋃鐺入獄，慕容楠找到了劉思蕊，脅迫她從此隱形埋名，發誓絕不向任何人提及當年之事，否則將會不留情面、報復她的一切家人。

此後是孫衍一直陪伴著她照顧她，這才讓劉思蕊接受了他，並與之成為夫妻。兩人一齊搬離了聖菲，從此遠走他鄉，去到了清坪鎮沭陽村定居。

方紫茵黛眉微蹙，俏臉之上似乎掠過一抹疑慮神色。

因為這其中令她想不明白的地方有許多，雖然她已經大致清楚了，是柳清漪的母親慕容楠，主導了莫家與沈如馨之間當年的這場悲劇，但令她駭然未曾想到的是，莫晴風的母親，原來竟和他的父親與叔叔之間，有著這樣複雜的感情關係。

如果自己在這個時候向莫晴風說出來的話，萬一後者突然情感失控，因而影響了他們一家人的關係，這卻並非是方紫茵所願的。

而在方紫茵猶豫不定之間，對坐另外一側床沿的黃芸，似乎隱約瞧出了她神情之上的糾結，突然間眉宇微舒，緩緩抿唇開口，傳來渾濁的探問聲。

「方小姐，既然這裡有我和晴風陪著，你若還有別的事情要做，就不必在此多留了。」

黃芸的話語雖然顯得頗為平和，但方紫茵卻分明聽出了內里所隱含的一絲驅逐之意，當即回神心中略感不悅，卻也不能表現在臉上。

「奶奶，您多想了，紫茵沒有什麼事情。而且紫茵本來，也有事情想要和阿姨單獨說的。」

螓首微垂，視線挪移轉向已經坐上病床的沈如馨，方紫茵秀眉輕抬，輕聲答覆。

「哦？這麼說，倒是我不該待在這兒了？」

渾濁的眼神之中，光澤微微閃爍，黃芸蒼老面容略微一滯，倒是沒有想到方紫茵竟會突然如此還擊。

「媽您、您別這樣說啊，紫茵她怎麼會是這個意思呢？」

瞧得兩人之間隱隱有著的互嗆之意，沈如馨當即抬手搭在黃芸肩膀上，笑顏和氣地解釋勸說。

「是么？那你倒問問她，有什麼事情要和你說，但又是我聽不得的。」

黃芸明顯沒有想要掩飾她對方紫茵的不滿，因而言語之間，意思倒顯得頗為直接，看著沈如馨如是要求。

沈如馨見狀無奈頓了頓，也唯有點頭看向一旁的方紫茵，和煦開口詢問著：「紫茵啊，你有什麼事情要問阿姨的？就當著奶奶的面說吧。」

方紫茵面色微怔，雙眸深處掠過一抹為難與糾結。

她原本想要問的事情，是有關於莫、柳兩家之間一些往事，希望能夠探出沈如馨的反應，或者對於理清當年發生之事，提供一些幫助。但如今黃芸在一旁的話，以後者對她的態度，顯然不會讓她問出什麼來的。

「這幾天在學校，都沒有怎麼見到晴雨，不知道她，是不是上次受傷了還沒康復呢？」

隨口而出的詢問，並未經由過多思忖，方紫茵只是自然提及了莫晴雨，想要將話題引開。

「晴雨沒去學校嗎？媽，她沒什麼事吧？」

沈如馨秀眉一抬，面上閃過一絲淡淡的詫異，旋即偏頭看向黃芸，當即詢問。

「晴雨她……」黃芸話語微頓，想起昨晚莫晴雨深夜醉酒而歸，今晨又不知何時便出門去的情景，蒼老面容上，皺紋也不禁凝在一起，神色微肅。

「是不是晴雨真的出什麼事了？」

瞧得黃芸這般反應，沈如馨如何還能隱約猜不出什麼，因而眼中流露擔憂之色，忙坐直起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