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今天吃雞

第五章 今天吃雞

承平十年九月,夏末,最近清水縣有兩件大事。

一是春香樓來了一位花魁,名叫呂燕燕,聽說長的那叫一個漂亮,而且琴藝精湛,小曲唱的也好聽。首次獻藝那日,春香樓被擠的水泄不通。當日進樓是要收費的,每人五兩銀子,儘管很貴,樓中大廳依然站滿了人,沛朝繁榮昌盛,百姓日子過的不錯,也有了錢,所以對精神世界的享受就更加的需要了。聽進樓的人說,呂艷艷那日簡直是傾國傾城,一襲艷紅輕衫,烏黑長發垂於胸前,她就跪坐在那,十指撫琴,嘴唇輕啟,一曲《夢華錄》,唱的那叫一個好聽。若非因為呂燕燕是藝妓,賣藝不賣身,想一擲千金和她春宵一度的人能排隊繞清水湖一圈了。

二是清水縣換了一位新的縣令,此人原是揚州刺史李衡的幕僚,年過五十,。想來是刺史大人念其忠心事主,被安排到這個山清水秀之地養老來了。俗話說,新官上任三把火,這位新任縣令張謙張大人卻低調的很,安安靜靜的上任,安安靜靜的辦公,若不是因為縣衙門前張貼的布告,百姓都不知道有這麼一個縣令的到來。然而,張大人卻有一個不怎麼低調的兒子,張大人上任一月後,家眷也來到了清水縣,其中就有其獨子張明華。

張明華到清水縣后,聽說春香樓來了一位絕色花魁,就迫不及待的捧場去了。可能在揚州城憋的時間太長,加上父親在揚州只是一個幕僚,稱不上權勢,那時候還張揚不起來。如今來到幾百裡外的清水縣,自己的父親還是這裡的父母官,那這裡就是自己的天下了。當晚在春香樓張明華玩的肆無忌憚,喝醉之後見到姑娘就上去扒人家衣服,甚至強行闖入呂燕燕的閨房,爬上了人家的床榻,把這位花魁嚇到花容失色,臉色慘白。樓里媽媽實在沒有辦法,親自到縣衙拜見了張大人。張謙親自帶人把衣衫不整的張明華拎了回去,甚至在春香樓當著眾人的面給了兒子一個巴掌。這事迅速在清水縣傳開,張大人因此得了一個清正嚴明的好名聲,只是替他惋惜,這麼好的一個父母官怎麼就生了一個不堪的兒子。

「聽說那天,張明華差點扒掉了呂燕燕的衣服,若不是秦媽媽去請了張大人,再晚一點,花魁就要被糟蹋了」三木正一邊啃著雞屁股一邊口齒不清的說著,滿臉的油漬,一頭的汗。

「太放肆了,張大人怎麼會生出如此粗鄙的兒子,可氣的是當時我不在,我要是在場,定要教訓那廝一頓」陳練也在,即使是在燒火烤雞的時候,他也還是穿著那灰青色的書生長袍,這是為了應付他爹的,不管他在外怎麼折騰,能穿著這身衣服回家,父親總還是有著一點希望的。

「得了吧你,就你那野路子功夫,那天張明華可是帶了好些個家丁一起的,你要是在,肯定要斷胳膊短腿的」三木吃完雞屁股又兩眼盯著掛在樹枝上的大半隻雞,烤熟的雞肉正滋滋作響。

「你個木頭,你才斷胳膊斷腿,我告訴你們,我最近武藝大漲,鐵捕頭教我的那套棍法,我都已經學成了,就差與人較量一番,要不你兩賠我練練」,陳練說著把雞骨頭往旁邊一扔,正要起身找棍棒。

「你趕緊坐著吃你的雞翅膀吧你,就鐵捕頭教你那兩下子,你還當真了,人被你纏的實在受不了才給你比劃了幾下,你還當寶了」江魚兒一把拉住陳練,油滋滋的手抓在陳練衣袖上,又擦了擦,陳練坐下,看了一眼被江魚兒擦過手的衣袖,沒怎麼猶豫的,自己也擦了一把。

「說真的陳練,你又給鐵捕頭塞了多少錢,那些錢夠買多少燒雞的,有那些錢還用得著讓三木去偷雞嗎,你這敗家子,你家遲早得讓你敗光」江魚兒又撕下一隻雞腿,說著正往嘴裡塞,看得三木眼睛都直了。

陳練張了張嘴想反駁的,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麼,終是什麼也沒說,伸手撕下一塊雞翅膀,吃得咬牙切齒。

「就是就是,陳練,你也算是個公子,隨便一點錢就夠我們吃頓好的,你這些年花了那麼多錢,也沒見你學到什麼好功夫,這些錢要是分給我們一點,哪怕一小半,我今天也不會被老黃家的狗追了,你看我腿上都被咬了一口」三木朝陳練抬了抬屁股,他見雞腿都被江魚兒吃了,眼巴巴的去撕了快還算不錯的雞肉。

陳練也不說話,直愣愣的看著面前真烤著的雞架子。

今天三人閑來無事,其實他們大多時候都是閑來無事,申時,也就是下午三點多,江魚兒正要出門找吃的,三木突然從外面竄進院子,從懷裡掏出一隻母雞,兩眼放光的看著江魚兒。在他兩正準備架火烤雞的時候,陳練來找江魚兒展示他練成的棍法,一進院門,看到兩人一人在給雞拔毛一人在收集柴火架火堆,只是愣了一下就轉身把院門關上,跑過去與三木蹲在一塊給雞拔毛。很明顯,這事他們幹了很多次了。

等一整隻雞都吃的差不多了,江魚兒打著飽嗝雙手向後撐著,仰頭看天,「哎,你們說那呂燕燕真的那麼好看么」?

正在啃雞架子上最後那點雞肉的三木聽到這一下子大笑起來,還差點把自己給噎著,「江魚兒,你是不是想女人了,哈哈哈哈,你肯定是想女人了」,他把雞架子扔進火堆,用衣袖擦了擦嘴,「當然好看啦,聽說好多人為了多看一眼呂花魁,在春香樓大把大把的花錢呢,江魚兒,你就別想了,陳練倒是可以,哎,陳練,你啥時候也去春香樓瀟洒一回,到時候帶上我們,讓我們也去看看那花魁,之前秦媽媽不是還感謝過你嘛,你有面子」。

正在發愣的陳練回過神來,「我對青樓不感興趣,那就是消磨意志的地方,去了會影響我修鍊武藝的」。

三木白了陳練一眼,「切,你就是個傻子」。又看了看正在發獃的江魚兒,「哎,江魚兒,你家老王頭怎麼還沒回來?他不會出什麼事兒了吧」。

「我也不知道,這次時間長了好多,都快四個月了」,江魚兒依然抬頭看天。

三個人同時沉默了,天也慢慢暗了下來,火堆里還有星星之火在燃燒。

「江魚兒,你有沒有想過老王頭的身份?」陳練看著火堆突然說道。

「身份?什麼身份?」

「我的意思是,老王頭到底是什麼人,他告訴你,十年前他路過豫州的一個小村莊,看到有一夥馬匪屠了整個村子,等馬匪離開,他發現了躲起來倖存的你,然後帶著你一路奔波,最後到的這裡」,陳練挪了挪屁股,坐直身子,「可是,豫州離臨安那麼近,天子腳下,怎麼可能會有馬匪屠村這種事發生呢?而且這麼大的事,也從沒聽人說過,他是不是騙你的呀?」

「可是他為什麼要騙我呢」?江魚兒不再仰著頭,也坐直了。

三人又是一陣沉默。

三木突然叫了起來,「江魚兒,你會不會是哪個大人物家的,遇上結仇的火拚,最後老王頭把你救了下來,然後把你安頓在這,等待機會東山再起」,三木越說越興奮,「哎,江魚兒,不,你以後肯定不會叫江魚兒,哎反正不管叫什麼吧,你肯定是個大人物,我林森認識你也算榮幸,你以後要是知道自己是誰,可別忘了我啊,對吧陳練,你覺得呢」?

陳練沒答話,只是意味深長的看了江魚兒一眼。

江魚兒苦笑了一聲,沒有說話。

等陳練和三木都回去了,天也黑了,江魚兒胡亂收拾了一下,又往火堆里丟了幾塊木頭,從裡屋找出半壺酒,將那把太師椅搬到火堆旁邊,入夜後,天也涼了很多,「秋天要到了」,江魚兒想著,然後躺在椅子上,往嘴裡倒酒。

江魚兒也不是沒有想過陳練說的那個問題,可是不管自己怎麼問,老王頭就是什麼都不說,只是一口咬定江魚兒是他從死人堆了撿到的,其他的一律沒有回答。江魚兒右手拎著酒壺躺在椅子上,左手從頸口裡掏出一塊玉墜,這塊小玉從小就掛在江魚兒脖子上,老王頭說撿到江魚兒時這塊玉佩就在,所以江魚兒想,也許只有這塊小玉是真正屬於自己的,即使是名字,他都沒有真正擁有過。

「小玉啊,你能不能告訴我,我到底是誰」?江魚兒將玉墜放入頸口,猛灌了一口酒,閉上眼睛,不久后,酒壺慢慢從手中掉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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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冕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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