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眾人嘴臉
花翩從四表妹的房間出來后,徑直向著練武場行去,他腦海中想起剛剛袁香凝對自己的冷淡神情,不禁淡淡一笑,心裡暗道:幸好我是來退親的,這樣的女子,我可消受不起,還是留給京城裡的那些貴公子吧。
想到此,他倒是滿身輕鬆,沒有絲毫悵惘之意。
袁志早已在練武場苦練多時,見他到來,揮手喜道:「翩弟快來,表哥來教你一套拳法。」
兩人在練武場揮汗淋淋地練習了半日,到了午飯之時,袁凌親自來催,對花翩道:「表弟快回房換件衣服,你姑父要見你。」
聽聞此話,花翩心中微微有些緊張,一邊往住處趕去心裡一邊道:耳邊總是聽著姑父如何如何的戰功卓著,威風凜凜,今日總算要見著了,不知他對我這個從未謀面的侄兒是怎樣的態度。
換了衣衫,在兩位表哥的陪同下,花翩有些忐忑又有些期盼地走進了飯廳,一眼便看到了正坐在正中飲茶的中年人。
他說不上高大,也說不上威猛,但是滿臉沉靜威嚴,渾身更是自然而然地散發出一種使人緊迫而濃重的氣勢,一雙濃眉之下,眼眸沉穩而逼人。
三個表妹都正襟危坐,不敢有絲毫交頭接耳,看見花翩到來,三個女子表情各不相同,袁香雪勉強一笑,臉上似乎帶著一絲尷尬之色,袁香芬眼中含著幸災樂禍的笑,而袁香凝臉色冷淡,眼中卻流露出一抹嘲弄之色。
姑媽坐在袁重業的旁邊,看了花翩一眼,微微一笑,卻不說話。
花翩心中忽地一跳,又仔細看了眾人的神色一眼,眉頭皺了皺,心裡暗暗道:看來今日的事情有些不簡單。
袁重業抬眼看了花翩一眼,臉上沒有任何神色,他點了點頭,很平靜地道:「都坐下吧。」
感受到眾人怪異而靜默的目光一齊向著自己投了過來,花翩如芒在背,卻不得不在表哥的下面坐了下來。
「吃飯。」袁重業很簡短地說了一句,便不再理睬眾人,獨自端起了酒杯。
眾人似乎都懷著心事,默默地吃著飯,都不再說話,花翩食不知味,心裡一直處在不安之中。
待眾人都放下筷子之後,袁重業依舊端著酒杯,慢慢飲著,過了半響,方把目光重新看向了花翩,卻不說話。
感受到這無聲卻令人發寒的目光,花翩勉強一笑,道:「姑父可有事情?」
眾人屏氣凝神,都豎起了耳朵,把目光看向了這位一家之主的大將軍。
袁重業仰頭把一杯酒喝完,然後把酒杯放在了桌子上,他目光平靜地看著花翩,道:「我是一個武人,說話不會轉彎抹角,花翩,你這次帶著你父親的信來我袁府,定然是為了與香凝的那件親事吧?」
花翩心中一緊,點了點頭,硬著頭皮解釋道:「我父親想讓我早日完婚,其實我來是為了……」
「好了,你也無需多說。」袁重業打斷了他的話,道,「你來是為了香凝,我和你姑媽都知道,其實那時候你姑媽做主,為你和香凝定下親事,我雖然沒有反對,但也並沒有贊成,所以你們兩人連訂親信物都沒有贈送彼此,不是嗎?不過這些事情我也不想計較,畢竟兩家的關係不比常人,我現在只想知道,你從事何業,或者以後想幹什麼。」
花翩搖了搖頭,道:「還沒想好。」
「還沒想好?」袁重業嘴角微彎,繼續道:「那你現在的修為是多少了?」
「三重天。」
袁重業看著他,道:「你可知道香凝的修為?」
「五重天。」
袁重業輕輕撫摸著桌上的酒杯,似笑非笑地看著花翩,道:「我也不用多說了,你應該知道我的意思。」
花翩轉眼看了姑媽一眼,見這位一直很親切貌似很疼愛自己的婦人,此時臉色平淡地看著自己,不發一言,好像事不關己的樣子,他的心終於寒了。
袁香凝斜眼看著他,臉上露出了嘲弄與厭惡之色,雙眸中更是閃耀著一種解脫的喜色。
「花翩,你修為雖然低微,不過才華還是有的,江州落日湖那一首天涯何處無芳草的詞倒是作的不錯,因而你該有自知之明,香凝是老夫最看重的女兒,天資聰穎,修為一直是突飛猛進,相信以後到達老夫這個高度也不是難事,她要嫁的是一個有實力的男子,而不是你這樣的人,你可明白?」袁重業見他不說話,也不再猶豫,直接把話挑明了。
花翩臉色微變,驚愕地看著眼前這位陌生的姑父,心道:他竟知曉那得了第一名的詞是我作的!那麼我盜帥的身份……是了,以他大將軍的權勢,想要徹底查清一個人的底細,那是易如反掌的,難怪從一進門開始,他就不給我好臉色看,原來是知曉了我的一切。
袁重業之所以提起那首詞的事情,就是要讓他知曉,他盜帥的身份早已暴露,偷香竊玉的採花賊,有什麼資格來取他的千金小姐呢。
「你要記住,你是個怎樣的人,你配得上香凝嗎?」袁重業雙眸精光閃動,若不是礙著兩家的親戚面上,他甚至根本就不想和他說話,直接把他攆出去就是了。
看著花翩沉默不語,臉色轉冷,那位置身事外的姑媽也終於忍不住開口道:「翩兒,這門親事就算了吧,香凝該嫁的是一個親王,而不是你這樣……哎,當年姑媽也是一時沖門腦門發熱罷了,你也不要當真,回頭我會親自與你父親解釋的。你放心,姑媽肯定會補償你的,你現在也不小了,還是一事無成,我讓你姑父在京城為你覓得一個差事,以後也好出人頭地光宗耀祖,也省得你這樣整天到處晃蕩無所事事……」
袁重業盯著他道:「老夫從未徇私枉法求人過,不過可以為你破例一次,希望你以後不要仗著老夫的關係在京城為非作歹,你花家從未當過官,你先從基層做起,相信今後為官也不是難事。」
花翩抬眼,冷冷地掃視著這一家人,眼中跳躍起一抹妖艷的火焰,原來這就是親戚,這就是所謂的世間親人,在現實的利益面前,真他.媽的狗屎都不如!
實力,實力才是一切!
此時此刻,花翩又想起了這句話,胸中那股從未熄滅的火焰,再次升騰起來,更高!更瘋狂!
這些貌似高高在上的親人,原來從一開始就打心裡就瞧不起他,想著這幾日里他們裝模作樣的樣子,花翩真想仰頭大笑。
「袁將軍,」花翩站起了身子,臉上露出了冷笑,異常卑賤地對著袁重業躬著身子,道:「小的怎會讓你為難呢,您高高在上,自然不能為小人徇私枉法,因而您的心意,小人心領了。小人是個浪子,自該到處流浪,連做下人都不配,又如何配當官呢。」
廳堂之中,頓時鴉雀無聲,連最為調皮的袁香芬也是低著頭,滿臉不忍之色,袁香雪更是眼中噙淚,對花翩的凄慘神色不忍目視。
花翩心中冰寒之極,一股巨大的怨怒之氣衝上腦門,卻被他死死壓住,他含淚笑著從身上掏出了所有的銀兩,灑在飯桌之上,然後對袁重業和他的夫人道:「這幾日在府中叨擾,是我的不是,想來這些銀兩應該能夠償還你們這幾日的殷勤招待了,至於我和貴千金的親事,其實我壓根就沒有想過,我這卑賤的身份,又怎麼會配得上她呢,所以此事我早已忘記了,你們放心就是了。」
說罷,他把目光看向了袁香雪,淡淡一笑,轉身就要離去。
「放肆!」
正在此時,一道身影忽地攔在他的身前,怒聲喝斥:「不知好歹的東西!此地豈是你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地方!我爹還未發話,你最好站著原地別動,否則讓你追悔莫及!」
花翩定眼看去,竟是向來溫和對其彬彬有禮的二表哥袁凌,沒想到老的一表明了態度,這小的就開始張牙舞爪露出獠牙了,真是滑稽之極。
「你確定,你有本事讓我追悔莫及?」花翩眯眼道。
袁凌滿臉傲色,雙拳一握,道:「你可以試試。」
「二弟不得無禮!」袁志連忙站了起來,把袁凌拉開,怒道:「翩弟好歹是你表弟,你怎能如此?」
袁凌冷笑一聲,輕蔑地看了花翩一眼,道:「我可沒有這樣窩囊,修為連女子都不如的表弟。」
「你……」袁志一把推開了他,狠狠瞪了他一眼,隨即轉身看著花翩,,滿臉尷尬之色,他看了父親一眼,眼中閃過一抹倔強之色,方對花翩道:「翩弟,不管別人如何待你,你要記著,大表哥永遠是你的大表哥,我也永遠把你當做表弟!對於今天的事,表哥只能說聲……對不起。」
花翩微微一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卻並沒有說話,對於這位大表哥的為人,他接觸的雖然不多,卻也知曉,此人專心練武,雖不喜與人交往,內心卻是個耿直的好人。
「花翩,你就這樣沒有教養嗎?」袁香凝一把抓起桌上的銀兩,狠狠丟在了地上,冷笑道,「爹爹只不過說了實話,讓你有自知之明而已,你自己看你自己,有什麼資格娶我,你憑什麼配得上我?看你那一臉恨色,難道是我袁府欠你的?」
花翩道:「你不欠我,我也並不欠你,我現在只不過是想走,你有何意見?」
那位他一直稱作姑媽的婦人臉色陰沉,終於忍不住發怒,大罵道:「讓他走!滾出我們袁府!這樣無理的人不配做我袁家的親戚!」
袁香雪攙扶著椅子站了起來,臉色慘白,顫聲道:「娘,您怎麼能這樣說話,表哥他……」
「好了,香雪你的病越來越嚴重了,快回房休息吧。」袁重業揮手打斷了她的話,然後一臉冷淡地看著花翩,道:「你走吧,既然撕破了臉皮,而你又不願意委屈,老夫這府中你的確是不應該再待下去了,哼,大名鼎鼎的盜帥,想來不會流落街頭的。」
「讓你走,聽見沒?」袁凌一臉鄙夷,斜眼道,「鄉下來的就是不一樣,禮貌不懂,耳朵也不好使,更是不要臉!想攀高枝娶我妹妹,你先掂量掂量你自己的分量再說。」
看著這些醜惡的嘴臉,花翩的胸中忽地湧起一股與那日在魚兒的村莊殺人時一般的戾氣來,他的眼中泛起一抹艷麗之色,冷寒而逼人。
他回頭重新掃了一眼這裡所有的人,隨即嘴角詭異一彎,腳下一點,身子消失而去。
「好厲害的輕功!」袁志忍不住出口贊道。
「可惜走的是歪門邪道。」袁重業冷笑一聲,收回了嘲弄的目光,隨即看著袁香凝道:「既然你與二皇子情投意合,爹下次就進宮去問問他的真實心意,好讓皇上賜婚。」
「謝謝爹。」袁香凝臉色微紅,一臉嬌羞之意,卻難掩眼眸中那兩點喜悅之光。
袁夫人也是滿臉喜意,好似忘記了剛才的不愉快,笑道:「二皇子文武全才,人又親善,難怪會讓你如此著急想嫁,你啊,女大不中留啊……」
「娘……」袁香凝扭捏叫了一聲,低著頭,又羞有喜。
「小翠,扶我回屋。」袁香雪看著一家人剛驅趕走了一個極親的親人,又立馬陷入了喜悅之中,頓時心中感到難受與不適,在丫鬟的攙扶下,嘆息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