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我是不會負責的
祁國二十九年,新皇登基,提拔眾多能力卓越的年輕人入仕。
謝雲燼雖是皇后親外甥,但年僅雙十便連中六元,乃人中翹楚。皇帝將其召入內閣,朝臣雖有怨言卻也無力反駁。連中六元不說,此人素來溫文有禮,對誰都是一副謙和的笑意。
為官兩年如一日,實難抓住他的話柄。
而眼下,這位人人誇讚的內閣小閣老謝雲燼,和煦的笑容不在,反而帶著拒人千里的疏離感。
寧姝努力放柔語氣,「若公子覺得十兩不夠……可我只有這麼多了,實在不行,公子開個價,我打下欠條可好?」
謝雲燼:……
台詞莫名其妙被對方說出,他竟無言以對!
「寧姑娘心胸讓我嘆為觀止。不過我找姑娘前來,並非是因為……咳,姑娘是如何發現燭火有問題的?」
依照柳娘和於通判的說法,葯顯然是下在茶水裡的。
當時,寧姝在意識迷濛的狀態下竟還能察覺燭火有問題?
謝雲燼不免生出些許疑慮。
寧姝悄悄鬆了口氣,只要不是逼她負責,其餘都好說。
「不瞞公……大人,小女對氣味有些敏感,那紅燭燃起時帶著一股曼陀羅花的異香。」
謝雲燼盯著寧姝看了一瞬,淡淡道:「那姑娘既然沒喝柳娘的茶水,又是如何進入這房間的?」
「我喝了的。」寧姝平和的承認自己的謊言,「在那種時候,若不想被人發現大人失身,只能如此。」
謝雲燼:……
寧姝目光惆悵,「怪只怪我沒能及時看穿柳娘的陰謀。」
哪怕早上一個時辰舉行祭祀,那她就會早一個時辰醒在這副身子里。
柳娘的計謀也不會得逞,謝大人的清白亦不會白白丟失……
「大人懷疑是我自薦枕席?」
寧姝忽然後知后覺,神色複雜的打量謝雲燼。
謝雲燼低低地笑道:「為何不可?」
在京都時,謝雲燼所乘馬車只途徑鬧市,砸在車上的荷包配飾便如洹河沙數。
眼前的少女多少也是吃過京都權謀風氣長大的嬌嬌兒,「捨身取義」這種事情總是無師自通的。
寧家傾囊收買於通判,最後一搏,也不是無跡可尋。
「呵。」
寧姝冷笑出聲,極為優雅的偏過頭,翻了個明目張胆的白眼后,轉身離去。
「站住!」
謝雲燼不得不承認,底線確實有被寧姝冒犯到。
「就這麼走了?」
門外元武如臨大敵,橫擋在門前,就算寧姝出來也無從邁步。
寧姝不屑與他爭辯,「難不成謝大人還要我負責不成?」
此女行事乖張,張口閉口都是風流男子的套路。
襯得他反倒是像個受盡委屈的小女子了!
不過話趕話,謝雲燼只能咬著牙道:「若我說是呢?」
「你妄想!」那股被臭漿糊粘上身的憤怒感湧上心頭,寧姝清凌凌的瞥了謝雲燼一眼,道:「你要多少銀子我可以打下欠條,若敢肖想其他……我是不會負責的!言盡於此,你想好了再來找我吧。」
這種想靠「美色」來攀附她的人,她在苗疆見多了!
沒想到在大祁居然也能見到,極其厭煩!
也不待謝雲燼作何反應,寧姝猛地拉開房門,冰冷的目光如利刃似的扎向元武,元武一個激靈,當真被嚇得怔住,眼睜睜放任寧姝離開。
……
亥時剛過,守候在院中的寧家人,見寧姝平安歸來才暗暗鬆了口氣。
「姝兒,那位大人可有為難你?」
寧夫人擔憂的上下打量著寧姝,關切的語氣讓寧姝有些不自在。
「沒有,大人只是體恤大哥要照顧嫂嫂,找我也只是簡單問過幾句而已。」
今夜寧姝著實累得緊,好在寧家相安無事。
胡編個借口勸慰幾人早些休息,寧姝也吩咐茯苓備水,想儘快洗掉身上的粘稠。
環視簡陋的浴房,寧姝未讓茯苓進來侍候,皺了皺眉頭,才緩緩解開衣衫。
破舊的布料被洗得微微泛白,她聖女閣里最低等的丫鬟都要比這穿得好。
剛解開腰封,纖纖玉手忽然頓住。低頭看到白色蠶絲緞子製成的寬大褻褲,紅唇緊抿。
這怎麼看都是一條男子的褻褲!!!
昏暗的房間里她因時間局促,跟本無暇細看。
合著她把謝大人的褻褲穿走了?
心裡的羞臊一言難盡。
良久,心情才平復下來。
將褻褲丟到一旁,蹩手蹩腳的跨入看似要散架了的木桶之中。
溫暖且柔和的水汽襲來,舒適至極,讓人昏昏欲睡。
闔上雙目,寧姝靜下心梳理著今夜所發生的一切。
祭祀大禮由族中幾位長老親自監管,怎麼會出現突然著火的紕漏?
再者,火把也不過拳頭大小,燃燒起來雖火星四濺,可微弱的火光為何能將她的身子瞬間點燃?
熱浪纏繞著她的全身,灼痛無情的侵蝕著她每一寸肌膚,她凄聲呼救,祭祀台下的人卻……
無人上前?
美目倏地睜開,深邃的眸光緊盯著波光粼粼的水面,氤氳繚繞,祭祀大禮的一幕幕重現在眼前……
這一夜,寧姝都在思憶祭祀大禮,似睡非睡,頭疼欲裂。
天剛拂曉,她索性起身推開窗子,清涼的惠風撲面而來,渾渾噩噩的思緒適才逐漸清醒。
「姝兒?怎麼這麼早就起身了?」
寧姝朝院中望去,見寧昭正忙著晾曬草藥。
寧家被發配到麗水城后,是身為長子的寧昭擔起了養家大任,以幼年在外祖家學來的醫藥學識,典賣了寧夫人和寧姝的首飾,開了間小藥鋪。
在京城過活了二十載錦衣玉食的日子,忽然跌到谷底卻也沒自暴自棄,每日天不亮就起身整理著藥草。
寧姝暗暗佩服寧昭心氣的同時,也為未來的日子捏了把汗。
斂起思緒,寧姝來到院中,沖寧昭甜甜笑道:「大哥,我來幫你吧。」
殊不知,這笑容看在門口處那人的眼中,尤為刺眼!
「咳咳,我家主子求見寧大人。」
謝雲燼整夜無眠。
對臨滿朝文武都能笑得風輕雲淡,在邊境小城卻被一位落魄小姐給噎到啞口無言。
遙想當年十歲參加春闈落榜時,發揮的都要比這優秀!
他煎熬了一夜,她卻笑得雲淡風輕?
那把他的清白當做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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