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暮靄荒唐言，深池婆娑影

原來，這暮靄仙子叫慕燦，是明月的兒時玩伴，兩人雖是閨中密友，但性如烈火，對人言語總是夾槍帶棒，平常人不好惹的厲害角色。護池公不敢得罪，把李先生領進凌霄閣，就告辭回去復命去了。

李淀柏生性溫和儒雅，見這女人生冷難應，也不敢造次，看著慕燦剛想要說話，慕燦還沒等他開口，卻說道：「李先生，既然當過醫生，肯定是個細心人，我們這凌霄閣主管十二院，先生不如去建設院試上一試」，李淀柏剛想要問這「建設院」到底是幹什麼，剛支支吾吾開口，慕燦霎那時沉下臉色，眉目清冷：「誰讓你問的，我說完了么？」，李先生苦笑不止。

慕燦接著說道：「李先生，這建設院就是主管咱們明月灣住房的，如何規劃如何建設，諸如此類的事情，我還沒心思想明白，只有一個要求，就是弄好」。

李淀柏問道：「怎麼才算好呢？總是有個標準吧」，慕燦冷冷說道：「我要知道什麼算好，還要找你幹什麼？你到底干不幹，不幹就哪兒來的回哪兒去！」，嗆人的話就如同槍林彈雨，劈頭蓋臉而來。

李淀柏此時沉默不語，慕燦接著說道：「李先生，建設院未來怎麼做才能算好，我這個時候也確實說不上來，但是有些原則性的事情，我可以說幾句，你聽一聽」，慕燦略微頓了一頓，繼續說道：

「第一呢，咱們明月灣都是去世後來的人，所以人人死而平等，前世無論貧富，無論高低貴賤，無論老弱病殘，都是一樣的」。

「第二呢，前世已經辛勞一生了，既然來到這裡，就不要再受那活罪了，所以咱們明月灣的土地、城市、鄉村、房屋、道路、良田、森林、河流等等都是免費的，你只管規劃和建設就行了，我們只允許最多百分之二十的人口參與體力勞動，而且還要經過建設院的審批，體力勞動權在咱們明月灣是需要競爭的」。

「第三就是我們明月灣具備天然的數字產品的進出口權，我們唯一允許盈利的產業就是數字經濟，所以我們在腦力勞動上是大力提倡和優先推動的，但不能違反個人自由意志，不能綁定各種附加條件，不能畫地為牢，更不能存在剝削了，人的尊嚴和自由是不能夠用來交換的，人可以像大樹一樣自然生長，但不能像老黃牛一樣死在耕地上，還吃不起地上的一把青草」。

李淀柏生性平淡，看著眼前這個女人，高高的身材，大大的眼睛，雖然流光溢彩嫵媚動人，卻是個十足的炮仗，聽她講完似乎荒唐至極，細想之下倒也有幾分道理，便硬著頭皮問了建設院在哪兒，輕聲告辭去了。

郭一凡和劉智在凌霄閣外聽的真真的，郭一凡憤憤說道：「這個冷麵冷心的女人，怎麼脾氣這麼臭呢」，劉智連忙勸她小聲一點，等著李先生出來，兩個人尾隨跟著去了。

誰知還沒走遠，就聽到凌霄閣里傳來暮靄仙子的歌聲：

「春來衰草燕雙飛，渡口河堤漫禹碑，沙洲梨花千百樹，夢裡行舟人已歸」

李淀柏聽到這歌聲，老遠的靜靜站住，忽地長嘆一聲接著往前走去。劉智拉住郭一凡躲在樹后，靜悄悄的聽著，兩個人似懂非懂的，郭一凡忽然覺得這個女人似乎沒有那麼可惡，歌聲悲切引人憐憫。

天色漸漸有了一絲亮光，李淀柏走得急，郭一凡和劉智跟在後邊，走著走著，一不留神卻跟丟了。郭一凡焦急地問劉智：「李先生向哪兒邊走了，怎麼這會看不見人影，也聽不見他走路的聲音了？」，劉智說道：「剛過了幾個路口，我也迷迷糊糊的了，你看這路兩邊是不是湖啊？」，兩個人小聲說著話，不遠處卻來了人，腳步聲雜亂，且越來越重。

郭一凡和劉智連忙蹲在路邊的草叢裡，心想莫不是李先生察覺了，走回來尋我們？

忽地白光耀眼，霎那間照亮了周邊，四周樹木似乎被火燒一般，樹榦黑漆漆沒有一片葉子，只剩下還未燒盡的幾個樹杈指著天空。再看地上，果然像是湖水，只是黑漆漆的水面泛著油光，驚恐之餘似乎有幽靈襲來，狠命地抓住你的脖子，詭異的叫聲響徹雲霄。

郭一凡嚇得要命，一個幽靈撲來，只見身形和黑黑的斗篷，頭部則看不清，只有寒氣襲人令人恐懼，還未近身，去被一道金箭擊中，瞬間幻滅。

劉智睜大了眼睛，看見不遠處的兩個人在徘徊，一個正是那個白臉的怪物，另一個猶猶豫豫似乎在躲躲閃閃，突然白臉的怪物口中吐出長長的舌頭，把他捲起來拋上空中，只聽見撲通一聲，那個人就被投沒入湖中，沒有一絲漣漪。

這時候，李先生突然出現了，連續驚呼：「這是幹什麼？為什麼這麼害人？」，白臉的怪物扭頭看著李先生，長長的舌頭時不時的吐露出來，似乎一股血腥的味道。李先生遠遠站定，不敢近前，但仍不斷質問，白臉的怪物收起舌頭，緩慢挪動向前，緩緩說道：「李先生，你不要害怕，我這可是分內的工作，都是灣主吩咐的，凡是來咱們明月灣的都要浸入湖底，脫去形骸，我不過是幫助他們儘快渡過這一關而已」，白臉的怪物看著李先生錯愕的臉色，連忙更進一步，長長的尾巴也收拾起來。

李先生繼續問道：「怎麼個脫去形骸呢？」，白臉的怪物嘿嘿一笑，立馬又冷酷起來，緩緩說道：「這個就更簡單了，明月灣的這片湖最大最深，所以叫做深池，那個黑臉的想必你也認識了，他叫做護池公，是深池的守衛者。我跟他是雙胞胎兄弟，人們都叫我婆娑影，我除了守衛這片湖之外，還有一個職責就是接引那些脫去形骸的影子」。

李先生對這個婆娑影似乎不再那麼害怕，心中疑惑卻未去，剛要問個究竟，那婆娑影卻繼續說道：「李先生，請不要疑惑。往後我們會經常碰面的，你到時候可要多行方便呢。至於這個脫去形骸，也沒什麼新奇的，這深池之水浩瀚幽深，湖底是我跟護池公的出身之地，同族子孫甚多，因為吃不慣魚蝦，明月灣主命令我們吃些人肉，沒成想這些年來，倒也吃得習慣了」。

李先生似乎早就猜到了，被投湖的人必是遭這群怪物啃食，想想非常后怕，轉而又一想，來這裡的都是過世的人，死都不怕，還怕什麼形骸盡去？突然想起那個黃秉誠，連忙沖著婆娑影問道：「這落入水中的，是排在我前面那個黃秉誠老人么？」，婆娑影連忙回道：「黃秉誠早入湖底了，要說這老頭也算有些膽量，我都沒費什麼周折，他聽完跟我微微一笑，還連連感謝我送他過來。你看到的其實是個女人，年紀尚輕，而且是個美人，跟她解釋了幾遍，說得明明白白，還是下不了決心，哭哭啼啼鬧得我很是心煩，我本來想多給她一點時間，正要開導開導，她突然央求我推她進去。你也知道，這橋前的隊伍看不到頭，我們已經幾晝夜沒有合眼了，最後還是給她來了個痛快」。

李先生心裡暗想，這個婆娑影不似那個白臉的護池公，脾氣性格確實有些不同，卻也算個實在本分的，有話都是講得明白。聽他說完，連忙問道：「這些人你最終是要送到我那裡么？」，婆娑影點頭哈哈一笑，說道：「李先生莫急，你在建設院等我就好，湊夠十二人我就送一次，聽護池公說你在暮靄仙子那裡受了些氣，不知道的都說她冷麵冷心，其實是個刀子嘴豆腐心，我們兄弟不敢惹她，李先生早晚要跟她打一些交道的。」

李先生苦笑著擺擺手，跟他告辭去尋找建設院了。這個婆娑影在身後喊道：「李先生，一直往前走，過三座橋就是了」，李先生回頭感謝，卻倏忽之間沒了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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