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愛是一道光
路程過半,席暢暢心剛安定了一些,忽然餘光看到小巷的那邊有模糊的紅光一閃,稍縱即逝。
席暢暢渾身毛髮齊齊直立唱國歌,感覺牙齒都在打顫。渾身僵硬,腳下卻移不開步子。
靜靜站了很久,那邊卻一點動靜也沒有,難道是眼花?席暢暢吸了口氣。
試著往前邁步,走廊上可憐兮兮的扯線路燈一陣搖晃,這也讓她看清了那邊角落裡一個模糊的黑影。
社會版頭條,山村老屍,齊齊湧上心頭。她臉色發白,身體抖成了風中的落葉。
一個人慢慢從黑暗處走出來,舉著雙手:「別怕,是我,鍾家慕。」聲音由小變大,一步步走了出來。
昏黃燈光下,他的臉一般隱在暗處,還是看得到男人精緻的輪廓,果然是鍾家慕。
果然是好心有好報,她幾乎激動的熱淚盈眶。
晚上的風大,打在人臉上生疼,席暢暢搓了搓手:「這麼晚,你怎麼在這裡?」她可不敢奢望這個大冰塊是來找自己,畢竟鍾家慕一貫冷冰冰,何況他也不知道自己上夜班。
果然,鍾家慕扭過臉:「我下來買宵夜。」奇怪的是鍾家慕的語氣有些不自然。
席暢暢哦了一聲,感覺自己狗屎運奇佳。可是看了一眼兩手空空的鐘家慕:「你買的東西呢?」
鍾家慕愣了下,轉了身子往前走:「扔了。」
扔了?席暢暢石化在那邊,看著鍾家慕的背影。腦袋中考慮自己給這個人上一堂鋤禾日當午的課。
等等,背影?!一陣寒風吹過,她這才發現,鍾家慕已經走了好遠。忙大喊一聲:「等等我!」
鍾家慕沒有吭聲,腳下卻慢了下來。席暢暢過去跟他並排走著穿過這條小巷,還驚魂未定:「幸好今天遇到你,你不知道我這幾天晚上經過這裡,總是感覺有人跟著我。」回頭張望隔了距離更顯得陰暗的巷口,很是后怕的語氣:「每次到了巷口就感覺有人在我身後跟著,我快他也快,我慢他也慢。」
鍾家慕很是鄙視:「難道還有人想打劫你?」
「如果是人就還好,最多破財消災。」她神秘兮兮的壓低了聲音:「就怕是一些髒東西。」這麼一講,她就覺得害怕,她下意識的離鍾家慕更近點。
鍾家慕的腳步忽然停頓了下來,臉色有些鐵青,隨即加快了腳步。
席暢暢小跑著才跟得上,累的氣喘吁吁:「鍾家慕,走……走慢點。」
鍾家慕置若罔聞,越走越快。
直到快到家,看著緊咬著唇拿出鑰匙開門的鐘家慕。
席暢暢才後知後覺,鍾家慕在鬧彆扭。
反覆思索自己方才的一言一行,應該沒有惹到他才對吧。
席暢暢又偷瞄了一眼推門的鐘家慕,偷偷在他臉上貼了兩個標籤。
喜怒無常,莫名其妙。
關上了門,兩人換了鞋子,轉頭見看到洗手間門上一張大大的便利貼。
「上夜班,走夜巷,好恐怖!!!」三個大大的感嘆號後面跟著一張淚水漣漣的哭臉。
這是前幾天貼上去,發泄自己的氣憤。平時見了幾次,也沒覺得怎樣。可是現在跟自己的小叔子一起看著,怎麼都覺得太幼稚。席暢暢漲紅了一張老臉,只覺得自己顏面掃地。偷眼看鐘家慕,不知為何他的臉上也有一絲微紅。
儘管是偶遇,席暢暢還是有劫後餘生的感動。想起鍾家慕是下去買宵夜,現在又空著手回來,忙問:「鍾家慕,要不我現在給你做點東西吃?」
鍾家慕脫下外套放在沙發上,頭也不回:「不餓。」
「可是你剛剛不是下去買宵夜么?」
鍾家慕愣了愣,半晌才說:「那你隨便做點吧。」
十分鐘后,鍾家慕看著眼前熱騰騰的泡麵,很是悔不當初。
平時那個做飯好吃到爆的席暢暢呢?他看了一旁坐著,滿臉都寫著求求你表揚我的席暢暢一眼,難得的忍了下去,掰開筷子悶頭吃。
熱氣騰騰,緊閉的門窗,外面有深秋的夜風呼呼吹著,室內更顯得靜謐。她坐在一旁目不轉睛的看著電視劇,午夜的重播的一出老劇,女主淚流滿面的質問:「你殘忍,你無情,你無理取鬧。」
明明是他一向最嗤之以鼻的狗血情節劇情,此時聽在耳中也像是有脈脈溫情流動。
萬家燈火。
吃完了面,他站起來:「我先睡了。」
席暢暢哦了一聲,轉身收拾碗筷。
等到他刷牙洗臉,正要回房間,聽到她在後面遲疑的叫她的名字,他回首挑眉詢問。
她小心翼翼的問:「明天……你還會下去買夜宵嗎?」
她的表情假裝漫不經心,偏偏眼底有藏不住的期待。他忽然有些啞然失笑,片刻后才不緊不慢的回答:「可能吧。」
這句漫不經心的「可能吧」讓席暢暢擔驚受怕了整整一天,第二天到了小巷口她左顧右盼,果然是空無一人。
她在寒風中摸摸鼻子,沒了最後一份希望,想想也是,怎麼會這麼巧,正好又遇到。看一眼那條幽幽暗暗不用布景,直接可以做鬼片場景的小暗巷。
再度欲哭無淚,顫巍巍的就要往前走。
「啪」的一聲,巷口牆的陰影處,照亮那張俊美的臉。
他一手擋著風,紅光從他的指縫間透出,微醺的光在面容上明滅不定。
她定在那裡,不知道怎麼做何反應。
他把打火機放回口袋,轉身往回走了兩步,見她還愣愣地在原地,皺了皺眉頭:「快走。」
「哦。」席暢暢如夢初醒,忙追了上來。一臉討好:「鍾家慕,買宵夜?」
「又扔了?」瞄到他空空的手。
「嗯。」
然後就是沉默。
席暢暢對這種無聲勝有聲的君子之交顯然很沒有領悟力,走了十來步,她已經感覺尷尬的小蟲子爬了一身一背。她偷窺了鍾家慕的側臉幾眼,嘗試開口:「鍾家慕。」
他無可無不可的嗯了一聲。
席暢暢勇氣大增,打破沉悶:「今天我們部門的老男人居然被表白了。」
鍾家慕一臉的興緻缺缺,還是很好心的搭了一句:「是么?」
回應!有回應!席暢暢趁熱打鐵,指手畫腳:「當然是,我親眼看到的。他的包裡面居然有一封情書,粉藍粉藍的信封,上面還引用了一句徐志摩的詩。什麼你是天空的一片雲,真是土,現在哪還有人用這些詩啊,就算是周杰倫的歌詞也比這個要好很多吧!再說,現在這個時代誰還寫情書啊。」她發表完評論,轉頭看著鍾家慕:「是吧?」
鍾家慕明顯的敷衍:「哦,是啊是啊。」
席暢暢的神經顯然比別人粗了一塊,興緻更加高昂:「我再告訴你,今天開會時總經理的假髮帶歪了,我們……」
老舊的路燈,把兩人的身影拉得很長很長。
之後的一個多月,深夜陰森的老巷子,如實見證了一個買了宵夜又扔掉的某律師,和一個膽小如鼠很是話嘮的嫂子天天「偶遇」的情形。
小巷的上空時常響起這樣的對話。
「鍾家慕,你知不知道,我們公司今天來了一個人,他的姐姐是拍了好多的電視劇呢!」
「是么?」
老舊的路燈,將面癱律師和話嘮的身影拉得很長很長。
剛回到家,就有人打電話過來。
「席暢暢?明天過來一趟,家裡有事情要你出面。」
聽到父親的聲音席暢暢明顯高興了不少,連連答應著。
掛了電話,她小心翼翼的問鍾家慕:「我家遠,你會來接我嗎?」眼神里是藏不住的期待。
「事務所有事,要忙。」
「哦。」聽了鍾家慕的回答,席暢暢臉上是大寫的失望,低著頭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她躺在床上,盤算著明天回去會不會又是爸爸的長篇大論,想著想著就進入了夢鄉。
一回到家,果不其然就是老爸各種語重心長的教育,席暢暢呆了一天就落荒而逃,帶走了自己大半個房間的東西。
席暢暢四個大包剛出了地鐵站,一堆的哥就圍了上來。
「美女,去哪?」
「美女,要車嗎?
一聲聲的美女聽得席暢暢很受用,正打算挑一個面目和善的的哥回家。剛才那幾個圍在面前的男人齊刷刷的往她身後走去,而且一個個雙眼發直。
席暢暢回頭,眼神頓時也僵凝——那是一隻很大很大的美女。
儘管半張臉都被一副大大的墨鏡遮住,但是那氣質那形象那穿著,活生生像是都市偶像劇走出來的。一堆的哥瞬間在美女面前圍成了一堵牆。
「美女,去哪?」
「美女,要車嗎?」
這次的美女叫的很是真心,席暢暢酸酸的想。那個美女腳步停了停,儘管看不見眼睛,但是那表情也是相當的不耐煩,手捋了一下頭髮,更快步的向前走。經過席暢暢身邊時,冷冷丟了一句:「接過。」
席暢暢忙移了移擋在路上自己的行李,那個美女冷著臉側身而過。
冷艷啊冷艷,看著她被風吹起的捲髮,走動時微微翻起的大衣衣角,以及那讓她看著就膽戰心驚的細高跟靴子,席暢暢很是感慨。再低頭看一眼裹得像個包子一樣的自己,席暢暢心情頓時有點低落。
前面的冷艷美女忽然站住,一手摘下眼鏡,聲音很是驚喜:「鍾家慕!」
鍾家慕?!正在低頭自卑的席暢暢愕然抬起頭,就看到那個美女三步並成兩步,上前撲在一個人懷裡。
那個人似乎有些意外:「楊薔?!」廣場周圍的店鋪的燈光照亮那張精緻的五官和懶散的表情。
赫然是她那個任憑她怎麼哀求命令都不肯來接自己的小叔子!
席暢暢的嘴撅的老高,站在一邊瞪著那兩個人。
那個美女,呃,楊薔再也沒有美艷的形象,整個人膩在鍾家慕懷裡,而那個向來最討厭身體接觸的人肉靠墊鍾家慕卻絲毫沒有推拒的意思。撇下自己來接別人,現在還跟別人又摟又抱。典型的有了美女忘了嫂子,席暢暢心理有些不平衡。
「鍾家慕,你怎麼知道我今天回來?」楊薔的聲音傳來,席暢暢不由身體前傾,脖子伸長。
「你回哪邊?」鍾家慕沒回答,卻是開口問。
「剛下火車太累,再說店裡有他們看著,也沒什麼事……」楊薔的聲音輕緩,有種慵懶的暖昧。
「我送你過去。」鍾家慕打了個招呼,狀似不經意地瞄了席暢暢一眼,兩人的視線相遇,席暢暢馬上立正站好,一副正大光明的樣子。
鍾家慕轉身叫了一個的哥:「師傅,去河北路。河北路,那不是正好經過自己家門口?席暢暢馬上舉手爭取權益:「正好順路,不如你們先送我……」
鍾家慕瞪了她一眼,她訕訕的吞下了下面的話,心頓時涼透了,見了美女,連順道送自己都不願。
眼睜睜的看著鍾家慕打開車門,把楊薔塞進了計程車,席暢暢站在風中很是委屈。鍾家慕卻又走了過來一手拎起她的行李放進後備箱,回頭見她還獃獃的站在那,拉下臉:「過來,上車!」
柳暗花明又一村,鍾家慕還是非常親,席暢暢屁顛屁顛的坐了進去。
楊薔看了她一眼:「鍾家慕,她是誰?」
鍾家慕淡淡的回了句:「熟人。」
熟人,多麼寬廣冷漠的名詞,席暢暢很受打擊。
楊薔很是認真的看了席暢暢幾眼,回頭對鍾家慕笑:「喲,你鍾家慕什麼時候還有我不認識的熟人了?」很是意味深長。
席暢暢敏銳的察覺到姦情的味道,身子往後側,耳朵脖子齊齊伸長。
鍾家慕有意無意的往席暢暢那邊看了一眼,也不回答,只問:「你回來怎麼沒讓他們來接你?」
「他們來了除了話多,還能有什麼用?」楊薔嗤之以鼻,眼睛卻掃了席暢暢一眼。
寒冰刺骨,寒冰刺骨,席暢暢頓時打了個寒戰。
正說著,就看鐘家慕家到了,到席暢暢馬上喊停車。司機師傅納悶的看了一眼:「還沒到呢。」
「先在這停一下。」河北路是沒到,可是她家已經到了啊,經過十幾個小時的顛簸,現在她最想的就是躺在自己的床上。
師傅正要轉方向盤,鍾家慕的聲音就傳了過來:「師傅,先去河北道。
「為什麼?」席暢暢驚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