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煩惱
恰巧她好幾次不輕易地轉頭,眼風觸及之處,正是那英氣逼人的鐘家慕與美人兒趙翊凝,二人談笑間牆槽灰飛煙滅。
天空中漂浮著朵朵暗灰色的魚鱗雲,顫顫巍巍地遊盪著。
席暢暢不經意一醬,只見趙翊凝突然握住了鍾家慕的手,鍾家慕高大的身影伏下身看了看她,那張原本蒼白而冷漠的臉,嘴角卻是微微翹起,他並沒有放開趙翊凝的手,二人姿勢動作甚為暖昧。
席暢暢愣住了,只覺得胸腔里瞬間被塞滿了滾燙的暖流,一陣又一陣的酸楚。
敢情今天是來找虐嗎?男神又忙,心中一點也不開心,真是夠了。
連席暢暢也沒發現自己心裡為什麼會這個樣子。
晚上八點鐘的時候,球賽終於結束。
席暢暢帶著一身疲憊,便對劉彤說:「那我先回家了。」
豈料一旁的趙翊凝笑了笑,對席暢暢說:「先別走啊,我們要去吃消夜,你也一起去吧?」
「對,我正餓了,我記得你還沒吃晚飯,一起去吧?」劉彤附和著說。
席暢暢臉色一沉,瞪了劉彤一眼:「不去。」
話畢,劉彤愣了愣一下,連忙把她拉到一旁,壓低著聲音說:「你是不是傻,難道你想讓趙翊凝跟鍾家慕單獨去吃?你以為我想跟她一起吃飯啊?我們跟著一起去,就是不要給他們單獨相處的機會,明白嗎?」
席暢暢一張乍青乍白的臉,怔了怔。她在心中掂量一番,覺得他說得很有道理,自己和劉彤要是走了,這大晚上的,他倆指不定會發生點什麼,雖然和自己好像沒關係,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席暢暢想到這兒,她一雙眼雪亮雪亮的,猛點頭:「你說得對,我們不能走!」
見她如此輕易就被自己說服,劉彤撲哧笑了一聲:「你還真是傻……」
「你們到底去不去?」趙翊凝等得有些不耐煩,雙手環胸,冷眼看著正低頭輕語的二人。
這態度,轉變的也太快了吧,席暢暢心裡想,然後尷尬的笑了笑。
「去!」劉彤便連忙拉著席暢暢走了過去。
這時,在一旁站著,不發一言的鐘家慕,掃了席暢暢一眼,目光冷淡深沉。
「那吃什麼?」劉彤問,「吃烤串吧,配上啤酒,不要太爽。」
「好啊!」席暢暢正打雙手贊同。
沒想到趙翊凝翻了個白眼,說:「烤串是什麼?路邊攤嗎?這麼臟你們也吃得下?」
席暢暢和劉彤瞬間愣住。
趙翊凝繼續說:「這種東西究竟哪裡好吃了?既不幹凈又是劣質食物,還沒有營養,我一個朋友是記者,你們知道他深度調查了多少路邊攤?他們用的食材不新鮮細菌多就不用說了,我還親眼看見視頻里,他們用洗抹布的盆用來洗青菜,為……」
「行了行了,可能你平時吃的都是鮑魚、燕禽吧,我知道烤串不幹凈,可是黑暗料理好吃啊,天天這麼多人吃這不也沒事嗎?「劉彤不勝其煩地說。
「不行,我不吃烤串。」趙翊凝臉色就跟夜空中的黑雲差不多了。
「那你吃什麼?」劉彤揉了揉太陽穴,頗不耐煩地問。
眼看二人僵持不下,鍾家慕冷冷地瞟了他們一眼,幽幽地說:「就吃烤串吧,我也很久沒吃了,趙翊凝神情僵了僵,頓時沒再出聲。
八月的夜晚,后海,露天餐桌,微微小風。
這樣美好的夜晚,只可惜一起吃飯的人,實在倒胃口。
面對一桌子美食,卻毫無預料地冷場了。因趙翊凝完全不搭理席暢暢和劉彤,一直跟鍾家慕說話。一會兒拿個雞腿喂他,一會兒又給他倒酒。雖說鍾家慕一副冷冰冰的樣子,可是這畫面也有點太曖昧了吧。
席暢暢強忍著太陽穴那裡撞擊般的疼痛,打算忽視他們二人,把焦點轉移到美食上去。
在爆毛肚、烤羊腰、滷肉卷、骨肉相連中,席暢暢等肥牛烤熟,撒上辣椒,饅頭剛好烤得金黃酥脆,夾著肥牛塞進嘴裡,又灌了一小日酒,頓時嗓子辣得如一股火在燒,問劉彤:「這什
么酒啊?好辣!」
劉彤著酒瓶上的標籤,笑著說:「花名陳年花雕,俗稱白酒。」
「白酒?那我不喝了……」席暢暢說著,便把酒杯推到劉彤旁邊。
鍾家慕在旁邊盯著她瞧了一會兒,凜然道:「怎麼,你對酒精過敏?我記得上次在我家……」
席暢暢一愣,搖搖頭:「不是,我不想在外面丟臉。」
「真的假的?」趙翊凝突然插進來,不可置信地說。然後趙翊凝冷冷一笑。
「姐姐,買束玫瑰花吧?」這時,突然一個小姑娘捧著一大捧玫瑰過來,站在趙翊凝身邊。
「玫瑰花?!」趙翊凝頓時大驚失色,立馬捂著鼻子躲到一旁,說,「我對玫瑰過敏,你快拿開!」
小姑娘明顯被她嚇了一跳,連忙跑走了。
趙翊凝捂住胸口,鬆了口氣,煞白著一張臉,憤憤地對鍾家慕說:「我真不明白,為什麼世界上這麼多女人喜歡玫瑰,這花這麼嬌氣,過兩天就凋謝了,還不如買假花。」
聞言,劉彤笑了笑,說:「假花跟真花當然不同了,至少有香味吧?」
「香味?」趙翊凝冷嗤一聲,「那還不如直接買香水。」
劉彤睜大雙眼,取笑她:「香水畢竟是人工提取的,還有假花也是人工的,有什麼好?」
「這你就不懂了,」趙翊凝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現在的假花,製作工藝上,也和真花一模一樣。」
聞言,席暢暢愕然,一臉無語,在心中暗暗想:你不喜歡玫瑰,喜歡假花,還不是因為過敏,要是不過敏,說不定愛得跟什麼似的。
頓時,自己沒忍住,便挪摘道:「玫瑰就因為會枯萎,才是玫瑰。永不凋謝的假花有什麼意思?」
剛說完,她便看見趙翊凝臉都白了,看著自己的眼神里,寒光四射。
鍾家慕和劉彤也有些驚訝,一動不動地看著席暢暢。
如此場面,讓席暢暢額頭冒了幾滴冷汗,察覺到氣氛頓時驟降了幾度。
「哈哈,有道理!」劉彤咳了幾聲,打破沉默,用佩服的眼神看著席暢暢,哈哈笑了幾聲。
席暢暢也甚感激地朝他乾笑了幾聲。
吃完夜宵,已經快十點。
趙翊凝喝多了酒,有些醉了,說沒有開車來,鬧著要鍾家慕送她回家。豈料她跟劉彤順路,席暢暢跟鍾家慕順路。
或許因為劉彤已經跟席暢暢結盟,已被她收買的關係,他便連拖帶拽地把趙翊凝強拉走了。
席暢暢汗顏,不經意一抬頭,見坐在劉彤副駕駛上的趙翊凝正臉色不善地盯著自己,狠狠盯了自己一眼又一眼。
搞得像自個兒搶走了她心心念念的夫君,大半夜就會來謀殺。
席暢暢最不喜歡就是跟別人搶東西,也不屑搶,對於喜歡的人這一點上,也一樣。
與其說不屑跟人搶,倒不如說沒有信心搶。
其實,她對自己太狠。
流血,也會笑著說沒事沒事。
席暢暢嘆了口氣,對鍾家慕說:「你還是送趙翊凝回去吧,我自己打車就行了。」
正站在一樹紫藏科落葉喬木樹葉呈羽狀複葉藍花榴下的鐘家慕,神色淡淡地督了她一眼,冷冰冰道:「上車。」
話畢,便不再理會席暢暢,轉身徑直上了車。
席暢暢無語,只能跟著上了車。
一路無言。
席暢暢也不想打破沉默,看著車窗外飛快掠過的樹影,出了神。
「你今天怎麼跟劉彤在一起?」鍾家慕一雙修長的眼睛看了席暢暢一眼,突然問道,「你們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熟了?我哥呢?」
對上他的眼神,席暢暢心中一顫,漫不經心地答:「因為有緣。」
說完,她很想問他怎麼又會跟趙翊凝一起看球?但卻問不出口,心裡不是滋味,男神每天給自己的回答都是很忙,這讓席暢暢能怎麼辦?
鍾家慕皺著眉盯著她瞧了一會兒,問:「你今天怎麼跟變了個人似的,什麼話都不說,心情不好?」
車子在夜幕下賓士,天空中暗色的雲朵移形換影,跟隨著道路兩旁的樹木,不斷往後退。
席暢暢眉頭微壁,扯了扯嘴角,說:「對啊。」
鍾家慕心情似乎特別好,態度也極溫和,微笑著說:「那我說個笑話給你聽?」
聞言,席暢暢微微一僵。
咳,冰山講笑話?
席暢暢便有點好奇這人說的笑話,會不會比喜馬拉雅山更冷?便雙手往後腦勺一枕,輕飄飄
地說:「什麼笑話?」
知道為什麼整容醫院是醫院嗎?「鍾家慕眼角的笑意徒然加深。
席暢暢認真地問:「為什麼?」
「因為……」鍾家慕微微沉吟,狹長的眼睛微眯,閃過一絲玩世不恭的笑意,「丑是一種病。」
席暢暢瞪了他一眼,沉默不語。
「沒笑?再來一個。」鍾家慕濃密的眉毛微微上挑,「我們老家那邊罵人丑時,有個特別高端的罵法。」
席暢暢猜他又要拐彎抹角地損自己,便橫了他一眼:「你才丑。」
鍾家慕稜角分明的側險在月色的照耀下,猶如鑽石切割般完美,英俊無敵,朝她揚了揚眉毛,說:「七加一。」
席暢暢:……
席暢暢心中不悅,憤憤地說:「我說這兩個笑話什麼鬼,是在拐彎抹角地罵我丑是吧?」
鍾家慕依舊傲慢地笑著,瞟了席暢暢一眼:「沒有啊,你這麼美。」
席暢暢哼哼兩聲:「那是,姐的美貌天下無敵。」
「你那叫美?」鍾家慕幽幽地斜了她一眼,「頂多叫五官端正。」
席暢暢臉色乍青乍白,咆哮道:「你滾!」
就在這時,鍾家慕突然把車停了下來。
席暢暢詫異地問:「你停車幹嗎?」
鍾家慕語氣有些鄙夷地說:「一小女孩兒,怎麼老罵髒話?」
話畢,高大的身影突然朝席暢暢撲過去,雙手捧住她的臉,修長的手指狠狠捏了捏她的肉
痛得席暢暢嗷嗽直叫,一把打開鍾家慕的手,瞪著眼睛,鼓著臉憤然說:「我這叫直爽。」
「知不知道你鼓起的肉臉,就像小奶包?」見她一張臉被自己踩躪的微紅,鍾家慕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席暢暢瞪著他:「你要是再敢捏我的臉試試?」
「捏了。」鍾家慕伸出手,再捏了一次。
席暢暢徹底怒了:「你再捏一次!」
「捏了。」鍾家慕伸出手,又面不改色地捏了一次,「你能把我怎樣?」
「你……」的確,自己並不能把他怎麼樣。席暢暢額頭青筋跳得異常歡快,頓時淚流成河,無語了。她氣得一把抓起鍾家慕的手,就開咬。
豈料對方動作太快。
鍾家慕單手一個反轉,大拇指和食指,瞬間再次捏住席暢暢正要咬上自己手指的嘴。
他鄙視地看著她,薄唇一挑:「你咬人這招我已經破解了。」
席暢暢一愣,生氣地打開他快把自己嘴捏麻的手,快氣哭了的她冷哼一聲,轉過頭一言不
鍾家慕看她臉色煞白,似笑非笑地說:「生氣了?」
「沒錯!」
「那我讓你咬回來?」
「這就想補償我?沒這麼容易!」
「那你想要我怎麼補償?如何?」
「你……」席暢暢一張老臉通紅,羞恥地罵道,「流氓!」
鍾家慕冷冷瞟她一眼,一挑嘴角,笑了:「你思想怎麼這麼邪惡?」
「你好意思說我邪惡?」席暢暢瞪大著眼睛,看他說,「這種話你也能說出口?」
「怎麼了,請你吃烤肉有何不可?」鍾家慕故作一本正經地說,「一小姑娘,整天腦子裡
都在想什麼?」
噗,竟然是自己想歪了?
雖然平常是腦補了一百遍,鍾家慕戴著金絲眼鏡,身穿白襯衫,平時不苟言笑禁慾系,工作
也一本正經,但只要一摘下眼鏡便開始痞,一副眼神灼灼地望著自己,低音炮的濃鼻音十分寵溺地說:「嗯?」
嗯,同時要是強攻再霸道一番也是極好的。
羞澀捂臉。
媽啊,自己到底在想什麼?
席暢暢額頭太陽穴突突跳得歡快,抬頭偷偷看了他一眼,見他嘴角那抹若有似無的壞笑,明明邪惡的是他,自己還反被將了一軍?
夜晚炎熱已消,涼風襲來,頓時吹散濁熱,驅散潤上的煙雲,捲走天際的霧靄,使林壑間也清涼起來。
汽車快要駛入席暢暢所住的小區,鍾家慕手機便響了,但他正在開車,以為是他爸打來的,便
徑直開了免提。
「喂,鍾家慕,你在哪兒,我……我好想你……」趙翊凝的聲音,突然從車載系統里傳來。鍾家慕和席暢暢同時一愣。
聽到她的聲音,席暢暢的心陡然像到懸崖邊,提了起來。
這時,趙翊凝的聲音又響了起來,對方好像在哭,不停地抽泣:「我喝醉了,頭好痛,整個人都動不了,我覺得我快要死了,鍾家慕,你可不可以來救我……「
席暢暢吃了一驚,轉頭見鍾家慕一張臉頓時煞白,他神色十分緊促,說:「你在原地別動,我
過來。」
他把車開得飛快。
原來啊原來,他在乎的依然是趙翊凝。
不一會兒,便到了席暢暢家樓下。
車停了下來,但她依然坐在副駕駛上沒有動,心中一萬個不願意鍾家慕去找趙翊凝。
鍾家慕看她沒下車,便打開車門下了車。繞到席暢暢那邊,替她打開車門,還迅速地替她解開了安全帶,神色冷然地說:「你快回家吧,早點睡。」
席暢暢心中堵得難受,突然拉住鍾家慕的衣袖,懇求說:「你可以不要去趙翊凝家嗎?」
鍾家慕微微一怔,眉目間似月夜下靜謐的寒潭,漠然地說:「不可以。」
話畢,他便邁開長腿,往車裡走。
席暢暢咬了咬嘴唇,緊緊握住拳頭,心一橫,突然大聲地說:「你可以不去嗎?」
月下盡落梅。
鍾家慕的背影驀然僵住了,他一動不動地停在原地。
席暢暢一顆心已跳到嗓子眼,緊緊攥住的拳頭,快把手心抓破,滿懷期望地再詢問了一次:「可以嗎?」
良久,鍾家慕轉過身來,他整個人周身像圍繞著冰冷刺骨的冬雪,眼睛像是被濃厚的積雪覆
蓋的寒潭,冰凍三尺。他看著席暢暢,面無表情地說:「不可以。」
席暢暢心中一窒,只覺得「轟」的一聲,整個人猶如被閃電擊中,動彈不得。
「葫蘆娃,葫蘆娃……」
男神。
席暢暢收拾好心情:「喂?」
「過來。」
「啊?」
男神濕漉漉地從浴室走出來,席暢暢給他擦乾了頭,再把選好的衣服遞給他。
「我走了。」他走過來,要在席暢暢額際落一個吻。
席暢暢竟然就那麼愣在那了,但是男神遲疑了一會兒,沒有親下去,等到席暢暢反應過來的時候男神已經到了門口。
席暢暢急忙追過去,「等等—」
他回頭不解地看著席暢暢。
「那……路上小心。」席暢暢笑著說,以往也常說這樣的話,只是隔了這麼久再次在他灼灼的目光注視下,席暢暢竟然像個大姑娘似的害羞起來。
「我知道了。」他點頭,永遠不動聲色的嘴角似乎勾起了一個若有似無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