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鍾省（1）

好厲害。

這是小鍾省心裡對男人最深的印象。

男人一點都沒有介意他身上的臟污,直接用西裝外套包著他抱回了他的家,小鍾省也不知道明明那麼排斥生人的自己為什麼會乖乖窩在男人的懷裡任他抱著。

大概是因為這個人的大手摸了摸他的頭,然後告訴他『我是你的爸爸』,才讓他一瞬間就卸下了所有心防。

「你叫什麼名字啊？」這是小鍾省第一次主動問別人的名字。

「鍾恆之。」

小鍾省露出星星眼——這個男人這麼厲害,又和自己一個姓,肯定不會騙他,所以他一定就是他的爸爸啦。太棒了！

他們到家后男人幫他換了衣服，然後就打了個電話，沒一會媽媽就回來了。

小鍾省眼睛亮亮地扒著門框,透過細細的門縫看著裡面的男人和女人。

他聽不懂他們在裡面說些什麼，但是很明顯媽媽特別的激動，又是哭又是叫的,看起來很嚇人,但是那個男人就坐在那，聲音一直都很平靜。

鍾省越看越覺得他的『爸爸』真的好厲害呀,把媽媽都說哭了！媽媽以後肯定不敢再吼他啦！

沒多久,卧室里的兩人就出來了,小鍾省早就跑到沙發上坐著了。

鍾恆之走過來,他蹲下身摸了摸鐘省的小腦袋：「我要走了,你跟我一起走嗎？」

鍾省眼睛一亮，他馬上抬頭去看媽媽,結果對上了媽媽狠狠瞪他的眼神，他瑟縮了一下,眼神黯淡下來：「媽媽去我就去。」

「你媽媽她不去。」

鍾省用手指摳著沙發上的洞,憋著嘴看起來有些委屈：「那我也不去了。」

「可是爸爸家裡有大房子，有好多好多玩具，還有好多好吃的，你想要什麼爸爸就給你買什麼，而且那兒還有哥哥姐姐……」鍾恆之面帶微笑，一點點地誘惑著眼前的孩子。

於婉突然出聲喝道：「到他睡覺的點了，你回去吧！」

小鍾省被嚇得縮了縮脖子。

鍾恆之看都沒看於婉，輕地撫著小鍾省的背：「不是說好讓他自己做選擇的？」

於婉握緊拳頭，臉色很差：「他懂什麼？」

當晚鐘恆之就離開了，於婉也是破天荒頭一次地坐在鍾省旁邊看著他入睡。

可小鍾省不僅沒有覺得受寵若驚，反而有些害怕。他一直好奇自己為什麼沒有爸爸，現在終於發現自己不僅有爸爸、他的爸爸還特別厲害，還要帶他住大房子給他買好多好吃的好玩的，多好啊，可是媽媽卻不同意。

媽媽為什麼不同意呢？

他是真的一點都不喜歡現在住的地方，又破又小，看著還臟髒的，他的玩具也只有一個皮球，吃的一直都是軟趴趴的飯，媽媽也總是好凶……更沒有哥哥姐姐和他玩。

小孩的身體經不住累，沒一會小鍾省就迷迷濛蒙地睡著了。

他睡著前還在想著，他的爸爸脾氣真好，還會對他笑，而且還是個特別特別厲害的人呢。

那天鍾恆之的出現就像是一個小插曲，之後不管小鍾省再怎麼期盼他也沒有再出現過。

小鍾省的日子還是和以前一樣，要麼安安靜靜地待在家裡，要麼一個人在小區空地上拍皮球，可他小腦袋裡想的不再是羨慕別人，而是想著離開——他想和那個爸爸走。

每當媽媽罵他或是沖他發火的時候，他的腦海里就會冒出那張溫和的笑臉，那個自稱他『爸爸』的人雖然只對他說了幾句話，可卻給了小小的鐘省一個美好的想象。

有了對比，他就越來越覺得媽媽對他不好，越來越想逃離媽媽，可是那個問他要不要跟著一起離開的『爸爸』卻一直都沒出現。

他不敢問媽媽，只好默默地等。

終於有一天，他的『爸爸』又過來了。

鍾恆之知道了於婉給鍾省到處諮詢幼兒園的事情，他想帶乾脆鍾省離開，並且給他請私教而不是上什麼他連名字都沒聽說過的幼兒園。

那天鍾恆之開了一輛特別特別酷的車子，他穿得衣服也特別好看。豪車的出現吸引了很多鄰居好奇的目光。

於婉又氣又惱，咆哮著不許鍾恆之進門。

鍾恆之也不介意，他就站在小區走道里，看到小鍾省出現在防盜門后的時候甚至直接無視於婉，蹲下身對小鍾省說——『考慮好了嗎？要不要跟爸爸走？』。

於婉很怕丟臉，小區眾人圍觀的目光已經點燃了她的怒氣值，但她完全想不到的是，接下來她養了四年的兒子，竟然在眾目睽睽下讓她再次感受了一把崩潰的感覺。

她開了裡面的門，只把外頭的防盜門鎖上，於婉怕鍾恆之進來帶走兒子，也怕兒子真的跟著他離開。畢竟是親骨肉，又養了四年，就算再怎麼不喜歡鐘省，她還是對他有著深厚感情的，可於婉沒想到的是，瘦小的兒子一句話沒說，憑著瘦小的身材直接穿過防盜門下面的欄杆，跑過去抓住了鍾恆之的手。

她站在門內，整個人都彷彿被雷劈中了一般做不出任何回應，腦袋空白眼神獃滯地看著鍾恆之沖她露出微笑，然後把她的兒子牽走。

最後還是豪車發動的引擎聲拉回了她的神智，於婉慘白著臉慌張地打開門鎖沖了出去，在左鄰右舍看戲的目光中追逐開動的跑車。

因為在小區里，車開不快，但也不是她這個常年不鍛煉的人能追的上的，她只能看著車子開遠，最後又急又怒地坐在地上嚎啕——

「鍾省你要是跟他走了就別再回來！我也不再是你媽！」

「鍾恆之你這個畜生你就要我死是不是啊？」

「鍾省你這個養不熟的白眼狼……」

女人嗚咽的嚎哭和撕心裂肺的叫喊迴響在小區里，其他看戲的人都面露不忍，可鍾恆之只勾起嘴角，一腳油門把車開出了小區大門。

他用餘光看了眼坐在旁邊的兒子——

小小的鐘省之前沒坐過這種車子，兩隻手都不知道放哪，他一隻手緊緊抓著胸前的安全帶，另一隻手抓著車窗邊緣，像是怕被車子甩出去。

他的眼睛睜得很大，沒一會就被風吹紅了。鍾恆之發現他在哭，小小的身體也在顫抖，可卻不像是害怕，更像是……興奮。

小鍾省抬起頭看著鍾恆之：「你是我的爸爸對嗎？」

「對。」

「你要帶我住大房子嗎？」

鍾恆之面露笑意：「對。」

「可以每天都吃好吃的，對嗎？」

「對。」

「那你別把我再送回去好嗎？」

鍾恆之挑眉，有意思。他道：「好。」

小孩在風中沖鍾恆之露出笑臉：「謝謝爸爸。」

才四歲多點的小鍾省就已經有了被解救的想法，而作為苦難代名詞的媽媽已經完全被他拋在腦後。

他的爸爸帶小鍾省進了大房子，給了他一個比他原來住的整個房子還要大的卧室，裡面不僅有又大又軟的床，還有滑滑梯和男孩子喜歡的玩具賽車等等。

唯一令小鍾省感到難過的是繼母和哥哥姐姐，還有保姆們都不怎麼喜歡他，他們看他的眼神讓他覺得害怕，很想躲避，而且爸爸把他送過來之後就經常不在家，所以他不太敢隨意走動。

來到新家的小鍾省又興奮又自卑，他喜歡上一圈一圈在自己的卧室里走，也慢慢喜歡上趁人不注意的時候到家裡的其他走動，碰到人他就躲起來，人走了他再出來。

這個地方和他以前住的地方一點都不一樣，接觸到的人也完全都不一樣，他每天都能發出好多聲『哇』，但被一個保姆嘲笑后他就全都憋在了肚子里，然後無師自通地學會了在暗處觀察。

然後他就發現，鍾擎哥哥和鍾念姐姐之間的相處方式很奇怪。

鍾省四歲的時候鍾擎已經十二歲，而鍾念是六歲。鍾念都六歲了飯還是鍾擎喂的，他在大人那得到的好東西第二天都會出現在鍾念的房間里，甚至他還會進浴室幫鍾念洗澡，給鍾念剪腳趾甲塗指甲油之類的事情更是數不勝數。

他把妹妹寵上了天，卻一個眼神都不給鍾省。

起初鍾省會覺得羨慕和嫉妒，但隨著他慢慢長大，他發現鍾擎和鍾念之間的感情是不正常的，因為沒有哪對兄妹會和戀人一樣接吻，更別說只要爸媽不在家，他們就會睡在一個房間里。

他們在亂.倫，鍾省十三歲的時候就得出了這個結論。

此時的他已經偷窺成癮，和家裡的人也都處於交流障礙的狀態。鍾省的癖好，或者說他的習慣令他知道了很多家族裡不為人知的事情，但他只看在眼裡，聽在耳里，記在心裡，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會把這些可能會要他性命的東西抖露出來。

可他後來偏偏遇見了許戀。

那個點燃了他的瘋狂和偏執，最後令他送了命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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