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未婚妻
夜深了,狄森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最後他起了身,晃晃腦袋扭扭手腕,趴在地上做起運動來。雖然他重生了,但並沒有把從前的身體帶過來,他感覺現在的身體雖然不算差,但離自己從前的強壯還遠著呢。
他雙手撐地,胳膊直立,在地面一步一步向前挪,這是一種他從監獄中學來的鍛煉方法,在小面積的空間,這種方法不需要大幅度運動就可以練到全身每一塊肌肉,是一種原始但很高效的健身法。
但他只爬了十圈就喘著氣坐地,現在的身體還無法完成他意志的要求,他只能先休息會,健身也不能做拚命三郎,而要有長性。
他目光窗外的景色,從表面看,這是個治安很好很適合居住的城市,但他記得葉天曾經告訴他,美國並不是理想社會,尤其從八十年代開始,美國還有加拿大的地下社會開始活躍起來,各種幫派像瘟疫一樣開始漫延。究其原因,還是緣於種族主義。
雖然聯合國六十年代就發布了消除一切種族歧視的宣言,但在歐洲和美洲,白人至上的優越感依舊一直統治這兒人們的頭腦達二十多年,八十年代初官方政府消除了一定的「機構種族主義」,但在民間,不同種族人群的衝突卻越發厲害,加上其中伴隨著利益關係和地沿衝突,使得打著各種旗號的幫派雨後春筍般冒出來,幫派衝突和對平民的騷擾除了帶來嚴重的治安問題,有些甚至上升到政治層面。世界各地有影響力的黑社會組織也相繼在美國登陸,給地下社會各種組織帶來合併和重組的機會,各色**人物走馬燈似的登台,總而言之,這是一個你方唱罷我登場的熱鬧時代。
好在狄森一家是在三藩市,這兒的治安還算不錯,不像紐約幾乎天天有各類犯罪事件,種族歧視在這裡也不算嚴重,可是狄森反有點失望,他很想到紐約大都會見識一下當代地下社會的人物都有些什麼能耐。
就在他打算睡覺時,忽然聽到窗外有喧鬧聲,探頭一看,一條巷子出現幾個背著球棍的白人少年,借著路燈光看到後面,他心裡的火騰一下起來了,因為後面兩個穿皮衣的光頭佬正是打傷他的傢伙,雖然自己失憶了,但這部份的記憶越十分深刻,一眼認了出來。
這些人邊走邊說著話,狄森從前就學過英語,加上重生后的狄森也留給了語言記憶給他,所以他對這兒的語言是完全能聽懂的。
狄森見他們三三兩兩開始在公路對面的一個草坪集合,心中一動,他穿好衣服,從窗口跳出,抱著電線杆滑下來,遠遠尾隨,躲在一棵大樹后偷聽他們談話。
這幫人人數約十來個,還有兩個身材不錯的金髮少女,穿著帶釘的皮靴,畫著很重的眼影,長得算漂亮可表情兇狠,其他人也都是身材壯碩,一付傲慢樣。
他們本來在一起低聲說話,幾分鐘后,遠處走來一個光頭小鬍子,看上去約二十多歲,衣服扎在腰間,穿著汗衫,肩頭有一個明顯的納粹標誌紋身。
「德瑞克來了。」這些人紛紛讓路,原來這個小鬍子就是這兒光頭黨的領頭人物,想不到是個這麼年青的小夥子。
他眼光從眾人面前掃過,落在兩個打過狄森的傢伙身上,喝道:「是誰把俄國佬帶來的?」
兩人怔了一下,德瑞克走到他們面前,指著三人鼻子叫道:「聽好,我們已經當你們是美國人,但不要讓我聽到你們用俄語罵髒話,上次你們教訓開中國餐館的那個中國下流胚搞得雞飛狗跳,我花了不少力氣才擺平了法官。下次你們幹活最好同我說一聲,不要讓我知道你們在我的幫派里搞小圈子,不要擅自行動,不然我會像你們教訓那個中國小雜種一樣教訓你們。」
他把兩人罵得抬不起頭來,拍拍其中一人的頸部,退到人群中央。
「你們聽著,現在有不少人罵我們是流氓,是害蟲。我很介意這種說法。」德瑞克像個演說家一樣揮舞著胳膊:「他們根本不知道我們在幹什麼,那些小市民總希望偉大的種族行為像進修學校里的小姑娘一樣,對這些人,我只說一個字:操!」
他猛力地豎起中指,又指向身後城市:「現在有幾百萬非法移民睡在我們國土上,政府一年花幾十億來安置這些非不屬於這裡的人,光是捉這些罪犯,就得花上四個億。我們的邊界成了個笑話,中南美人在嘲笑我們,嘲笑我們的法律,嘲笑我們這裡的人。每晚有幾千人衝過邊界,好像來搶糖吃的小孩……」
有些人笑起來,他怒吼:「他媽你們不要笑,這不好笑,這關係到你我的生存,政府不在乎這些鳥事,他們更關心在國際上的形象,更關心狗屁憲法中賦予這些非法移民的權力,他們設法讓他們活得更好,變得有錢。結果呢?結果我們窮了,勤勞的美國人民被耍了!移民早該禁止了,因為我們被這些人剝削光了,他們就像一群蝗蟲快把我們啃光了。這些事就發生在此時此地,你們看看那邊……」
他指向遠處一個超市,「那本是亞奇的店,大衛和邁哥在那工作,韓國人買下了,炒了他們魷魚,僱用了非法移民,之後發了大財。看到這些我非常不爽!聽著,這兒已經變成了戰場,你們有兩條路,一是眼睜睜看著自己國家被蹂躪,二是拼一把,就算我們不能幹翻所有這些蝗蟲,起碼也不能讓他們好過,你們怎麼選?」
最後一句話他吼得聲嘶力竭,所有人振臂高呼:「乾死他們,把所有非法移民趕出去。」
一聲呼哨,這幫人紛紛戴上面罩,揮著棒球棍向那家韓國店鋪衝過去,狄森悄然跟上,聽到前面傳來砰砰啪啪的打砸聲,店員的驚叫聲,貨架被推倒的聲音。他們把店裡能砸的全者砸爛,毆打店員,搶了所有的現金,一邊吼著:「嘗嘗這個吧,亞洲豬!拉丁賤貨,韓國婊子……沒有綠卡永遠別想在這工作!」
那兩個俄國光頭黨幹得格外賣力,這讓狄森有些吃驚,看起來,他們應該也在當地幫派的排外之列,那麼當地的光頭黨是怎麼同俄羅斯光頭黨走到一起去的呢?
但他稍微一想就能明白,在80年代,整體的美國民眾排外情緒已不算很濃,這些小年青的激進思想大概是被某些有心人利用了,實際上這夥人中也並非只有純粹的美國人,他聽到有人叫罵時都帶著一些其他語言。
這時傳來一聲女孩的尖叫,有個女孩被人從店裡拎出來,她一開始用英語哀求:「不要,不要……」但幾個傢伙把她推倒在地,撕扯她的頭髮,她一急叫了出來,狄森聽見她說的是純正的中國普通話,看來應該是個被僱用的中國女孩。
同時,遠遠傳來警車鳴叫的聲音,也許店員有人報了警,德瑞克呼嘯一聲,一幫人向外逃竄,那兩個俄羅斯人還在裡面狂砸,最後才跑出來。其他人已經跑遠了,他們要跟上時,有個人看到倒在地上可憐巴巴的中國女孩。
「看哪,這個中國婊子長得不賴。」他用球棍挑了挑女孩的下巴。
「沃克,不要節外生枝,德瑞克不容許我們干這些。」另一人意識到他想幹什麼。
沃克看看其他人跑遠了,獰笑道:「怕什麼,他看不見的,反正這筆帳將來都是記在德瑞克頭上。」他一彎腰像扛沙袋一樣扛起女孩,女孩掙扎著,被他狠狠幾拳打在頭上,女孩暈頭轉向,趴在他身上不動了。
扛著女孩他們向與德瑞克他們相反的方向跑去,狄森尾隨其後,一直到了一個小巷子里。
「來樂呵樂呵。雖說她瘦了點,但長得可他媽好看。」沃克把女孩放在一個垃圾箱上,伸手去撕他的衣服,另一人還在勸:「別搞了,不要又把事情鬧大了。」
「滾!」沃克怒道:「膽小鬼,難道你真打算聽這些美國豬的話,別忘了,安德烈才是我們老大。」
另一人不作聲了,他退到一邊,不安地向巷子外張望,沃克不管不顧,色眯眯地要向女孩上下其手。女孩帶著不多的理智微弱地掙扎著:「不要,求你不要……」
這時,一個人影從天而降,砰然作響,一塊磚頭重重砸在巷口那人的頭上,哼都沒哼一聲就暈過去了。沃克聽到響動,但還沒來及回頭,就被一個布袋套住了腦袋,接著手中的球棍也被人搶走了。
砰砰砰!一通亂砸,這個人正是狄森,他先兩棍打在他膝蓋上,痛得他倒在地上殺豬似地叫起來,膝蓋是人最疼的地方,雖然狄森身體不如從前,但打架無數的他技巧還是記得。然後沒頭沒腦一通亂揍,一下子打得沃克全身軟在地上,只能輕微地蠕動。
狄森拉下布袋,讓他看到自己的臉:「光頭佬,還記得我嗎?」
「你?」沃克作夢也沒想到,居然是平時那個逆來順受的中國青年,他幾時變得這麼膽大了,居然敢襲擊自己?
狄森狠狠一拳打在他臉上,一下崩掉兩個門牙,「這是因為你砸我家店鋪。」又一拳重重搗在他腹部,「這是本月的保護費。」再一腳蹬在他面門:「這是為了你讓我學青蛙跳。」又猛踢了他胯下兩腿,疼得他滿地打滾,「這是替中國女孩送你的。」最後一棍把他打暈在地,他一時想不起這傢伙還對自己干過什麼,笑道:「這下子免費送的。」
在這通暴打中,那個女孩恢復了點神志,她驚恐地看著狄森,他用流利的普通話問:「你沒事吧?要去醫院嗎?」
女孩揉揉額頭,表示自己沒事。狄森招招手讓她跟著自己:「我送你回家。」
女孩跳下來緊緊跟著他,出了巷口,路燈光明亮,狄森看清她的面容,難怪這兩個光頭佬會見色起心,這女孩確實長著一幅標準的亞洲美女的面孔,雖然衣服破爛,頭髮蓬亂,但還是不掩青春美麗的本色。
「我住在那。」她指指遠處一個街口,狄森領著她向前,發現她邊走邊不時地打量自己,眼神中又有擔憂又有不解。
「怎麼這樣看我。」
「阿森,你怎麼敢同他們打架?」
狄森一聽,敢情這女孩從前還認識自己,也不奇怪,離得這麼近,大家又都是中國人,認識也不出奇。他問:「咱們從前就認識嗎?」
女孩聽了這話水靈靈的眼睛瞪得巨大:「你不認識我了?」
「我們有關係嗎?」
「啊?我是你……未婚妻啊。」
狄森傻在那兒,像天外來客似地看著她:「未婚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