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換了人間

第三十章:換了人間

「號外號外!京城貢院起火,死傷上百舉子!朝野震動,舉子圍堵紫禁城門要說法。」

報童搖晃手中報紙,一路奔走一路售賣,所聞只要是個讀書識字的都會拿上一份報紙,然後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談論。

「貢院失火,大明開國至今也沒聽說過幾次,怎麼偏巧就出現在這個時候?」茶樓中,常老六狐疑開口。

「哪裡有幾次,這是頭一回!至於原因,你就沒聽說點什麼?」燕小七問。

常老六更驚訝了,「什麼意思?」

「不好說不好說,這不是本科的舉子都在紫禁城門口要說法呢?去看看就知道。」

即使燕小七不說,也有許多的走上街頭朝紫禁城而去。

紫禁城外,數千學子人聲鼎沸,搖著手臂要求朝廷給一個說法。

說是找朝廷要說法不如說是找皇帝要說法,因為在場之人都聽說了一個駭人聽聞的消息。

因皇帝加考附試天文等學,舉子不滿曾有人私下辱罵當今天子,甚至以土木堡事諷刺,說前有騎驢天子,今有逃跑皇帝。

也是因此導致了此次慘劇,人為製造了這次慘絕人寰的禍事。

朱祁鎮在這段時間內已經了解了全部的傳聞,知道是有人在故意往他身上潑髒水,目前的情況他有些被動,他也在等幕後之人出手。

「我倒希望是寧王殘部所為了。」他神色複雜,出了這種事,要真是當朝大臣奪權所為,這種無所不用其極的手段,他擔心的是天下百姓萬一落在這些人手裡該怎麼辦。

朱祁鎮心中煩躁,正欲召曹鼐等進宮,不料曹吉祥突然來了,說首輔于謙帶著文武大臣還有襄王朱瞻墡來了。

「來就來吧,讓他們在乾清宮等著,這個場面,他們這些個閣部大臣也難逃責任,安撫好舉子們再來認罪。」

曹吉祥卻急出了哭腔說:「他們說曹鼐大人是這次貢院著火的罪魁禍首,請皇上將曹大人下獄治罪,天下仕子之怒火自然消解。」

「胡鬧!什麼罪魁禍首,事故原因還沒有查清的情況下,誰能定罪?他們有證據火是曹鼐放的?」朱祁鎮騰地站起身子怒道。

曹吉祥哀嘆,「皇上,他們已經以主考官罪責難逃的名義將曹大人投入天牢了。」

「什麼?」朱祁鎮驚叫一聲,轉而快速呼吸幾口空氣,穩定心緒馬上對曹吉祥說:「快去找石亨過來!朕去看看他們到底想要做什麼!」

可曹吉祥沒有動身,解釋說:「學子將紫禁城圍的水泄不通,人出不去了。」

這已經是很明顯的逼宮行為了,甚至皇宮都被藉機圍住。

朱祁鎮長嘆一口氣,還是保持了冷靜的吩咐:「御馬監跟錦衣衛宮內的人馬都調動起來,不管外面看守多麼嚴密,總有百密一疏的地方,總要拼上一次!」

曹吉祥這才多了些精神,對啊,宮裡還有數千將士,真要是撕破臉鬧翻,也不是沒有勝算的,答應一聲之後匆匆離開。

朱祁鎮看著遠去的曹吉祥,身上力氣彷彿被抽空一樣跌坐在龍椅上。

「皇上!您沒事吧?於大人他們也是為了大明,奴婢相信斷然不會讓您有什麼危險的!他的內閣首輔位置是您給的,再大的膽子也不敢做無君無父的人!」金齊著急的圍上來寬慰朱祁鎮。

他看了一眼金齊,悲涼之色布滿面頰。

「扶朕起來,朕去看看他們到底想幹什麼!」

隨著朱祁鎮接近乾清宮主殿,一股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壓抑感覺撲面而至。

步入殿中之後,在場眾臣在於謙的帶領下向朱祁鎮跪拜磕頭,一時間讓朱祁鎮都產生了這些人並非逼宮的錯覺。

落座之後,眾臣起身,他看著于謙問:「案子查清了?」

「皇上,不管案件情況如何,曹大人身為主考之一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將他拿辦也是為了給天下學子一個交代,更是保護皇上的聖明。」于謙解釋道。

若是換個時間,朱祁鎮還真會信了這句話,為了保護皇家,讓臣子做替罪羊的事屢見不鮮,也不會真的對曹鼐仕途有什麼影響,畢竟給皇上擋了槍,皇上隨便找個理由就能給補償了。

但是現在,他若是同意了,這朝野中只剩下了于謙一系,大權在握的首輔還能讓曹鼐翻身嗎?自己沒了親信,又能剩下幾分權柄。

「不管流言如何,難道僅憑一個交代,就要讓一個大臣頂嘴?耿九疇!你是刑部尚書,你說大明律中有這一條嗎?還是你這個刑部尚書無能,查不出什麼東西,這才要扔了這個燙手的山芋!」他看向了耿九疇。

作為自己提拔的官員,也是大明有名的廉吏,耿九疇未必就會跟自己站在對立面上。

果然,在朱祁鎮說完之後,耿九疇面露掙扎之色,只是那躲閃的目光告訴了朱祁鎮,他已經有了自己的立場。

「皇上,您英明神武,可身邊難免有心懷不軌之徒,此舉也是維護您的名聲。」耿九疇沒有正面回答朱祁鎮的問題。

朱祁鎮氣笑了說:「好啊,連耿禹范都開始昧著良心辦事了,很好!朕不同意!不管是大明律還是太祖定下的規矩裡面,都沒有這麼一條,什麼時候朕要讓一個大臣來遮掩了?豈不是告訴天下人,這事就是朕做的了?要查就查個水落石出,看看是誰敢冒天下之大不韙!」

大臣們互看了一眼,即使是心裡早有準備,可見皇帝這樣堅持,也有些意外。

「皇上!這不是耍小孩子脾氣的時候!臣請皇上以國體為重,以皇家臉面為重,抓捕曹鼐,給宮城外,給天下仕子一個交代!」襄王站出來義正言辭的說道。

「皇叔,你做宗人令本就於禮不合,常駐京師更是與太祖定下規制相左,還是儘快回到封地去吧。」朱祁鎮要打擊襄王的正統性。

襄王卻說:「皇上,臣是按您的旨意進京的,也是按您的旨意做的宗人令,更是以朱家子孫的身份,皇上的族叔身份規勸皇上,莫要受了小人蒙蔽,做出有損大明根基的決定!」

朱祁鎮被氣笑了,問襄王:「皇叔這是在勤王救駕還是在行靖難之舉?」

勝券在握的襄王在朱祁鎮的目光下,心頭突突直跳,馬上跪下來說:「臣不敢!只是希望皇上能夠以祖宗的江山社稷為重!」

朱祁鎮沒有理襄王,問于謙:「這就是首輔大人想要的結果?」

于謙倒是坦然,跟朱祁鎮對視沒有絲毫閃躲的說:「皇上,大明開國以來就是與士人共天下,天下人包括歷代先帝都在看著您,請皇上以天下為重!」

隨著這鏗鏘有力的聲音,于謙帶著滿朝文武跪了下來。

原本慫了的襄王彷彿又找到了力量,馬上抬起頭道:「皇上!大明的幾十個藩王都是用心維護朝廷的,皇族穩定天下的作用,您也看到了,這曹鼐揣摩聖心,辦的卻是肥己的事,您可千萬不要受這人蒙蔽啊!」

這是開始羅織罪名了嗎?

「臣是宗人令,理應掌管宗室子弟,皇上雖然是天子,可也是我朱家人,臣自當行匡正之職,只要皇上同意以後由臣這個叔叔輔國,臣保證不會傷了曹鼐性命。」襄王終於說出了此行的最終目的。

朱祁鎮捏著太陽穴,腦袋已經沉重的快抬不起來了。

強提一口氣問向于謙:「你是這個意思?」

「襄王素有賢名,人品貴重,由王爺輔國,於外可以匡正朝廷得失,於內可以為陛下阻擋奸佞,臣等皆以為此是目前最為穩妥的方式。」于謙答道,眾臣跟著叩首。

金齊守著朱祁鎮,眼神漸漸凌厲起來,「於大人,您可是皇上一手提拔起來的,現在竟然做這種逼宮的事,難道就不覺得愧對天地良心嗎?」

一句話,金齊被人怒目而視,甚至還有人建議先將他們這些個內官換一個遍的。

于謙撫平眾人,對金齊說:「我是為了大明跟皇上,縱使有惡名加身亦不能遮蓋我拳拳報國之心,金公公是非功過就留給後人評說吧!」

「好!好一句是非功過後人評!好啊!」朱祁鎮被氣笑了,手指劇烈顫抖。

乾清宮內風波不斷,宮外的舉子們冒著嚴寒聲嘶力竭的讓朝廷給一個交代。

突然,在嘈雜的人聲中,整齊劃一的腳步與甲胄的鏗鏘聲逐漸佔據上風,一股肅殺之氣襲來。

領頭的是一個虯髯大漢,威風凜凜的坐在神駿大馬上,正是石亨。

他倒不是得到了曹吉祥的消息,而是在知道了舉子圍困紫禁城的時候就感到了不妙,屬於擅自領兵,真要是判斷失誤可以誅九族的罪。

隨著大軍到來,舉子們這些文弱書生自然感受到了氣氛的變化,一時間要交代的聲音都變小了。

擠開人群來到城門下,石亨大叫:「我是石亨,奉命前來救駕,請打開城門!」

城樓上的都是錦衣衛與御馬監的人,知道現在情況緊急,但是也沒有擅自打開城門,而是讓石亨稍等片刻,人快速去找曹吉祥稟報了。

就在乾清宮內氣氛陷入尷尬時候,曹吉祥突然跑進來,神色激動的大叫:「皇上!石亨都督救駕來了!」

「什麼!好!快請石都督進宮!」朱祁鎮強行提起精神,喜道。

即使是這樣,于謙等人依舊不慌,原本躲在人群後面的蔣琬站了出來:「皇上,此處都是朝中大臣,大明的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您讓石亨帶兵進來,是不是有些不妥?」

「蔣閣老,您是皇上親自提拔起來的,這種時候,難道你要跟他們站在一起?」金齊大聲怒斥。

蔣琬掙扎片刻還是說:「我蔣琬是一個粗人,此來是為了維護皇上跟眾位大臣的安全,金公公這話是什麼意思?」

這句話就是說我誰也不幫,但是有人要用武力干擾局面,那不管是哪一方自己也不答應。

「蔣琬,若是朕要讓石亨進來呢?」朱祁鎮問。

蔣琬神色複雜的回答:「如此,臣只能使用武英殿大學士、五軍都督府大都督、新軍大都督的身份,鎮壓私調兵馬的石亨了。」

就在乾清宮內對峙的時候,宮外的石亨也跟其他新軍劍拔弩張起來,天下剛剛太平,新軍在京城的人數雖然不多,可也兩倍於石亨。

至於原本來討說法的舉子們,見到這種陣仗早就跑沒影了,君子不立危牆之下嘛!

宮中得知了消息的朱祁鎮長嘆一口氣,看著于謙說:「真要走到這一步嗎?宮裡還有數千的錦衣衛與御馬監將士,真要是拼殺起來,在場的卿家,你們恐怕走不出紫禁城。」

于謙挺胸抬頭傲然看著朱祁鎮道:「臣等來之前都已經做好了身死的準備,即使是死,我們也是為了大明為了天下百姓而死!」

朱祁鎮沉默了,他們這是要拿自己的命做賭注,來賭自己不敢血洗朝堂,或者說拿自己的命給自己上一個無道暴君的惡名,天下共誅。

……

一個火星就能引起大爆炸的紫禁城外,城門突然打開一個縫隙,曹吉祥霜打的茄子一樣跑出來。

「石亨聽旨,朕命你將曹鼐帶出天牢,如有阻攔殺無赦,新軍其餘人馬各自安定,萬不能有絲毫擾民行為。」

石亨擦了擦額頭的汗水,張了張嘴沒能說出什麼,重新啟程拿著聖旨帶兵朝天牢而去,所有人都鬆了口氣。

自這天起,襄王開始監國,朱祁鎮這個皇帝不再出宮門一步,每天都在跟嬪妃聊人生大事。

這天,朱祁鎮正逗弄楊採薇生下的子嗣時,金齊神色慌張的走來告訴朱祁鎮,他寫的那本《馬列》被朝廷列為禁書,養濟院中不再允許開設課堂,所有推廣《馬列》的人都成了朝廷的通緝犯,各地人心惶惶。

朱祁鎮靜靜聽著,身形彷彿佝僂了一些,一個恍惚間似乎看見了自己在對自己搖頭,他甩了甩腦袋沒有說話,繼續自己的美好生活。

距離京城萬里之遙的偏遠之地,一群人匯聚在一起,穿著五花八門,口音天南海北。

董太啟為首站在其中,手裡拿著一本書,一本禁書。

「皇上被那些人軟禁了,咱們不能再沉默下去,這半年來,各地不僅停止了清理黃冊,還變本加厲,將老百姓手裡的田產想盡辦法奪到自己手裡,老百姓都苦不堪言!」狗蛋神色激動。

眾人聽了,滿臉義憤填膺之色。

「都是他們這些剝削者,讓我們沒有田地不能生活,我們要反抗!」有人大聲說道。

這句話點燃了所有人,一時間怒吼聲不絕於耳。

董太啟有了動作,伸出右手高高舉起,「為了百姓!為了大明!為了皇上!起兵!」

正統二十四年,以養濟院的孩子為主的紅巾軍橫空出世,戰火燒遍了整個大明。

可在朝廷的強力鎮壓之下,僅僅半年時間便以失敗告終,二丫跟花花為了掩護董太啟與狗蛋被抓,僅僅一個月之後便以造反大罪斬首。

只是無論朝廷如何打壓,也不能將董太啟等殘留的星星之火徹底撲滅。

這期間,郕王朱祁鈺返京,他此去西洋,登上了美洲大陸,帶回來了土豆、玉米、紅薯等作物,大大提高了糧食產量,讓百姓更容易吃飽。

可沒過兩個月,郕王就因恃功而驕,未經允許私入宮城而被管入宗人府。

正統二十八年,新的農作物的出現不僅沒有改善底層百姓的生活條件,反而加大了權貴對他們的壓榨。

大朝會中,內閣首輔于謙怒斥襄王縱容官紳兼并土地,散班還朝之後,其自盡而死。

僅僅半月之後,紅巾軍重新席捲大明土地,這一次天下百姓無不響應,一年之後,天下大定。

董太啟帶領起義軍進入皇宮,將正統皇帝朱祁鎮從軟禁中拯救出來。

「你真的做到了!」朱祁鎮感慨的說。

董太啟也不再是原來那個年輕的秀才,他壓下激動的神色用力點頭。

「請皇上重掌天下!」

朱祁鎮沒有答應,搖頭說:「郕王還在宗人府,希望你能儘快將他救出來,朕已經不想再做皇帝,就給我一艘小船,讓我好好看看天下如何?」

董太啟歉然的看著朱祁鎮:「陛下,您知道現在天下初定,恐怕不能如您所願,還請您留在宮中穩定天下人心!」

朱祁鎮深深看了一眼董太啟,沒有再說話,轉身回到了漱芳齋中。

正統二十九年二月二十三,朱祁鎮駕崩,太子朱見深繼位,改元成化。

五年後與宗室合力將篡國逆臣董太啟下獄,自此皇權旁落了十二年的大明,重新回到了正軌,只是種子已經種下,僅僅百年後,世界大變,再無一家一姓之國。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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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之我是朱祁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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