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汪直銘飛快上了車,等看清了司機頓時大吃一驚;「怎麼是你!」
唐冕沒有說話,猛踩了油門,車子飛快的行駛在了道路上。
汪直銘不知道來接應的為什麼會是唐冕,但現在不是詢問的時候,透過後視鏡,他看到有幾輛車今跟了上來,對方將半個身子探出車窗,向他們的車開槍。看來汪直銘是捅了馬蜂窩了,對方非要蜇死他不可。
「車後座有槍。」唐冕頭也不回地提醒汪直銘。
汪直銘注意到了身旁座位上的一個黑布袋,打開后,好傢夥,裡面的除了幾把「王八殼子」還有四挺「百格門」。他端起一挺,搖下了車窗,將槍口對準車后的車一頓掃射。
「嘭!」子彈打中了其中一輛車子的前胎,車子頓時失去了平衡,翻滾到了河中,發出了巨大的「噗通」聲。
前方出現了十字路口,其中兩個路口通向鬧市區,另外一個通往市郊。唐冕想都沒想,拐入了通往市郊外的道路。
「你瘋了!」汪直銘大聲質問她,「你想和身後那幫崽子繼續玩下去嗎!」
唐冕在越來越凹凸不平的道路上瘋狂飆車,幾乎要把汪直銘顛吐了。身後的車子仍然窮追不捨,不斷向他們的車子開槍射擊。「砰砰砰!」子彈打中了車身,留下了密集的子彈坑,忽然,隨著一聲巨響,車後窗的玻璃支離破碎,漏出了兩個人頭大小的洞。
汪直銘拍打掉了衣服上的玻璃碎渣,將槍口探出後車窗,掃射壓制對方火力。
開始,唐冕還能憑藉著高超車技甩開後方的車,但越往前道路越崎嶇難走,她不得不將車速緩了下來。後方的一台車瞄準了機會,舍了命撞擊唐冕的車,最終將她的車子逼到了路旁陰溝里。
車一停,汪直銘趕緊下了車,將槍對準對方車子的同時甩手扔給了唐冕一把手槍。
「咔嚓。」唐冕嫻熟地上了膛,將槍口對準了汪直銘的太陽穴。
汪直銘大吃一驚,難以置信地問她;「為什麼?」
追來的車子聚集了過來,追兵們紛紛圍住了汪直銘。唐冕默不作聲地一甩手,追兵們紛紛將槍放下了。
此事,汪直銘總算明白了,原來唐冕才是追殺他的主角,不過,現在汪直銘是瓮中之鱉了,她只要輕輕扳動板機便可以要了他的小命,既然她沒有這樣做,說明她有目地的。
「你惹的我很不高興。」唐冕說。
「什麼事?」
「你和方處長去發財,卻把我晾在一邊,難道你忘了當初我們的約定了嗎?」唐冕陰陽怪氣地質問他,「當初,你可是信誓旦旦的要幫我找到黑百合。」
「果然什麼事都瞞不了你。」汪直銘笑說;「你願意來,我不阻攔。」他接著說,「灘頭碼頭十八號倉庫,行動時間未定。」他接著警告她,「實話告訴你,黑百合其實是個幌子,暗殺鷹隼是真的,信不信由你,去不去也由你,無論怎樣,我都會把行動時間告訴你。」
唐冕心滿意足地放下手槍,說;「我等你准信。」
「你真的要去?」汪直銘仍然想確認下。
「不該問的,不要多問,不然姐姐會不高興的。」唐冕用槍口點了點汪直銘的肩膀,說,「忘了告訴你了,方墨林是讓我來蹲你的,最好是殺了你。」
「他要殺我?不可能吧,如果我死了,接下來的行動就繼續不下去了。」
「你呀,有時候真天真,你仔細想想,只要鷹隼拿到了那份黑百合文件,你活著還是死了,都不影響他上鉤。」
「那你為什麼不殺了我?」
「如果剛才你對我說了謊,我會毫不猶豫開槍。」她說,「與其相信方墨林那根牆頭草,我還是希望信任你。」她冷冷笑說「我和他都對那批古董感興趣,真到了我們針鋒相對的時候,說不準,你是我的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在回家的路上,汪直銘哭笑不得,本來是為鷹隼設計圈套,唐冕竟然信以為真的了,這樣一來,等行動的那天可真「熱鬧」了。
……
汪直銘回家的第一步是先將身上的血漬和污垢洗乾淨了,換上了乾淨的衣服,倒了杯紅酒回到了書房。
回想起方墨林偽造的黑百合藏匿地點是「灘頭碼頭十八號倉庫」,他便有了種不詳預感。汪直銘作為土生土長的上海人,對灘頭碼頭的狀況再清楚不過了。灘頭碼頭位於黃浦江入海口處,在碼頭附近是日本人重兵把守的倉庫區,在那裡暗殺鷹隼不是捅馬蜂窩嗎?
他真搞不懂方墨林為的是什麼,想到這裡,他給方墨林打去了電話,打算問個明白。在電話中他並未有過多提到灘頭碼頭的事,只是草草寒暄后約他出來見次面。方墨林也沒有拒絕,爽快答應了。
汪直銘站在黃浦江橋上,張望了一番,在來往人群中找到了方墨林。他走了過去,雙臂搭在了橋欄上,眺望著墨汁一樣的翻滾的江水。
方墨林看著他,說;「你能活著,有點出乎我的意外。」
「可能是老天不想我死。」
方墨林暗自一笑,轉移了話題;「說吧,找我出來什麼事?」
「為什麼把行動地點選在灘頭碼頭?」汪直銘問他。
「你曾經跟我說過,糊弄鷹隼不容易也不明智,要不然,我們也不會親自演一場生死大戲。而且,圍獵地點必須能讓他百分之一百相信,我在深思熟慮后,認為他肯定相信黑百合在灘頭碼頭的十八號倉房中。」方墨林扶了扶眼鏡,笑著說,「不久前,老張在灘頭碼頭被日本人埋伏的那件事你應該知道吧?他那次行動是為了黑百合。」
汪直銘立馬來了精神;「難道,張道夫調查到黑百合在灘頭碼頭?」
「老師查到日本人將部分黑百合文物藏在了灘頭碼頭,只可惜並未查到具體在那個倉庫里,老張是急性子,不顧老師勸阻便匆匆行動了。因為韓五爺的出賣,他最終死在了日本人的槍口下。」
「鷹隼是知道張叔死在了灘頭碼頭的,你不會以為他會自投羅網吧?」汪直銘點上煙,輕蔑一笑。
「他會的。」方墨林堅定地說,「在老師手下辦事時,我一度以為黑百合真的在碼頭,但最近才查到那隻不過是濱崎為老師和我們準備的墳場,在了解了實情后,文件上的內容我一字未改,加上看守倉庫區的有一個日本中隊,你想想,如果倉庫中的東西無足輕重,老張會賭上性命行動?日本人會派那麼多士兵看守?」
汪直銘默默點頭,相信了鷹隼會上鉤,但問題隨之而來了;「我們該怎麼在日本人眼皮子底下「放完火」后全身而退?」
方墨林環顧四周,深深壓了壓帽檐,說;「該做的我已經做了,剩下的困難由你想辦法。」他斜睨著汪直銘,笑說;「我相信,汪方處長一定能辦好這件小事。」
小事?他說的可真輕巧。又要在日本人底盤上做事又不想被他們察覺,難度堪比登天了。不過,事態發展到這一步了,要想再更改地點顯然不現實,因此,汪直銘必須在鷹隼決定行動前解決面前的問題。
說來也巧,正在汪直銘不知道怎麼辦才好時,何苒苒為他帶來了個好消息。龍川為感激何苒苒這幾天來無微不至的照顧他,想請她吃頓飯以表謝意。汪直銘靈機一動,機會這不就來了。
「哪個飯莊?」飯桌上,汪直銘放下碗筷,迫不及待地問正在夾菜的何苒苒。
「上海飯莊唄。」何苒苒咀嚼著米飯,含糊不清地說,「他請我吃飯又不請你,你高興個什麼勁兒?」何苒苒在吐槽了幾句后忽然意識到了什麼,開口問他,「你們最近要行動了?」
「我剛和方墨林碰了面,確定解決的地點在灘頭碼頭的倉庫區。」汪直銘點了下頭,將計劃一字不差地說了出來。
何苒苒驚訝說;「灘頭碼頭有日本憲兵把守,你們哪是去解決鷹隼分明是給日本人當肉靶子。」
「你是老貓學生,應該知道軍統相信日本人將黑百合放在灘頭碼頭的倉庫區了,僅需這一個理由,我非常統一將埋伏鷹隼的地點安排在那裡。」汪直銘說,「隨之而來的困難也很大,如果我們此次行動驚動了日本人麻煩就大了。」
何苒苒看著他期待的眼神,心領神會地問他;「你需要我怎樣配合你?」
汪直銘想了會兒,將心中的計劃說了出來;「你無論如何也要把龍川帶到城隍廟那邊,這樣,我會讓小五假裝暗殺龍川,製造混亂。」他接著說,「龍川有危險,日本憲兵肯定回去營救,而距離城隍廟最近的是看守倉庫區的中隊。」他說,「一旦那個中隊被抽調去城隍廟營救龍川,我們將有很大機會在不打草驚蛇的前提下率先解決了鷹隼。」
何苒苒捏著下巴想了會,說;「最近幾天城隍廟舉辦廟會活動,讓他更改行程去那裡並不是難事。」
他們敲定了計劃后飯吃的也差不多了。何苒苒動身回房間休息了,她作為上海小有名氣的海歸醫生,每天的工作相當繁巨,每次下班回家總會早早入睡。何苒苒回房后客廳只剩下汪直銘一個人了。
汪直銘側躺在長椅上,抬頭看著頂棚上的花瓣大燈,明亮的表情下的內心卻忐忑不安。這場圍獵鷹隼的「遊戲」已經到了最關鍵的節點,如果他相信黑百合在碼頭,勝利的天平將傾向汪直銘這邊,可如果鷹隼起了疑心,他們的努力將前功盡棄。
汪直銘去酒櫃倒了半杯紅酒,重新坐回到沙發后小口小口的喝著,酒精令他鎮靜了下來。
他等待了許久,但樓上的電話並未響起;凌晨時刻,窗外傳來了幾聲雞鳴,汪直銘終於支撐不住,躺在沙發上睡了過去……再次睜開朦朧的雙眼時,光線落在了遮蓋在汪直銘身上的風衣上。
這件淡紅色的風衣是何苒苒的,上面有幾根髮絲,散發著淡淡的香水味。
汪直銘將風衣掛在了衣架上,拖著昏昏欲沉的身子,打算去衛生間去洗個冷水臉。剛走到了衛生間門前,來電聲從書房傳了出來。汪直銘精神為之一振,馬上去接了電話,下一秒,在知道電話是毛仁峰打來的時多少有些失望的。
「你要的鐲子已經給你做好了。」毛仁峰說。
「我去取。」
「哪有讓你親自跑一趟的道理,我找人送到你家了。」
不久后,毛仁峰店裡的夥計就送鐲子來了,汪直銘在他手上接過一個巴掌大小的精緻盒子,開口想要挽留夥計到屋喝點茶,夥計以還有其它事婉拒了。送走了夥計,汪直銘自個回到了客廳,迫不及待地打開了盒子,剎那間,一堆精緻的高冰紫翠貴妃手鐲進入了他的視線中。
玉石行有句行話叫做「三分料,七分琢」,眼下的這對貴妃手鐲不論在用料還是磨活上都無可挑剔,即便是當下的玩意兒放在拍賣行去拍賣也價值不菲,毛仁峰能將這寶貝疙瘩讓給他,真的夠意思了。
汪直銘看著鐲子在想,其中一個送給小君,另外一個要不要送給……正當何苒苒的臉龐浮現在他腦海中時,身後傳來了開門聲,汪直銘慌忙將盒子揣進懷裡。
「發生什麼事情了嗎,你怎麼看上去慌慌張張的。」何苒苒察覺到了他的異常。
汪直銘撓著後腦勺,磕磕巴巴地說;「哪有。」
「莫名其妙。」何苒苒嘟囔了句牢騷話,上樓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