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黑夜
群星閃爍,夜色如墨。
在千里之外的武陽郡。
寬闊蕩漾的黃河河面上,一艘小舟橫穿河面,半掩在黑夜裡,往南岸而去。前去的方向的是濟北縣。
船頭上立著一個人,身軀修長,裹著黑色的長袍,頭也裹著黑巾,將臉全部罩住,看不清容顏,不知道長得是什麼樣子。這個人極其神秘。
船在艄公嫻熟的掌舵下,急速而又平穩的前進。
立在船頭的黑袍人,一動不動,雙目盯著前方。河面上的風很大,將他的長袍吹得獵獵作響,衣袂飛舞,卻始終吹不掉頭上的黑巾。不過從吹起的衣袂間,露出的裡面的衣角以及一塊玉佩,可以看出此人的不凡。衣角的料子精美華麗,只有貴族才能穿的起,而那垂掛著的玉佩亦是橙黃晶瑩,屬於田黃的上品。
蓬!
小舟撞停在岸邊,黑袍人一躍而下。
往黑夜中而去。在穿過河灘,走過竹林,然後沿著一條小道,繞過幾處連天匝地的樹林,最後視線一轉,出現在山崗上,目及之處,前方隱隱約約是一個村落。
黑袍人毫不猶豫的往前走去。
當走進村落的時候,黑袍人停了下來,這個村落好像荒廢已久,處處顯得落敗。這個黑袍人到底是誰,為什麼要到這裡來?從他的眼神中似乎對這裡的情景司空見慣。
這個時候,一連串的腳步聲響起,從暗處步出了三個人。
一前兩后,為首的是一個灰袍大漢,後面則是兩個護衛的模樣。
一把陰慘慘的聲音從灰袍大漢的口中傳出:「你終於來了。」
此話一出,那個黑袍人冷哼一聲,赫然是女人的聲音。
一把冰冷的聲音從黑袍人的口中傳出道:「宇文成都已經離開了武陽郡,你們什麼時候動手?」
灰袍大漢道:「宇文成都雖然離開了武陽郡,但是他還有七八萬大軍以及單雄信、澹臺陌這些將領在武陽郡留守,那件事不是那麼容易辦的。」
黑袍人語氣不善道:「韓進洛,你想反悔?」
這個灰袍大漢竟然是韓進洛。當年韓進洛與翟讓共同起事,一個在武陽、一個在瓦崗,聲勢浩大,宇文成都入主武陽之時,韓進洛的軍隊被擊潰,韓進洛也銷聲匿跡,沒想到時隔多年,韓進洛竟然又出來了。
韓進洛嘿笑了一下:「夫人,你應該知道,我韓進洛這些年也混的不如意,雖然投靠了孟海公,但是那個老狐狸始終沒把我當成自己人,我手底下總共只有三萬弟兄,武陽郡兵力怎麼樣,戰力怎麼樣,想必夫人親眼目睹。瓦崗軍的徐茂公上次可是布下了天羅地網,最後還不是慘敗收場。」雙目似笑非笑,看向黑袍人。
黑袍人語氣變軟,道:「你要什麼條件?」聲音透出一種成熟女性的誘惑。
韓進洛面色不改道:「宇文成都自瓦崗一役,水軍損失慘重,已經沒有了封鎖黃河的能力,聽說他有支巨艦,專門負責對東瀛的貿易,而且有大量黃金,我需要這支巨艦的具體航程路線。」
黑袍人一陣沉默,過了良久才道:「巨艦的航程路線,只有宇文成都的內部高層的人才知道。而且你們打這支巨艦的主意,不怕打草驚蛇嗎?」
韓進洛冷笑一下道:「航程路線,這就要看夫人的手段了,至於打草驚蛇,這根本不用擔心,沒有完全之策,又怎敢打這條船的主意。」
「好!三日之後,奉上航程路線,希望你韓進洛遵守承諾。」黑袍人冷哼一聲,轉身而去。
西南風從后颳起,立時將黑袍吹起,婀娜多姿的背影顯現出來。
韓進洛眼中閃過一絲貪婪的神色,隨即招呼兩個護衛,也沒進了黑暗裡。
這個被稱為夫人的黑袍人是誰?為什麼要深夜過河與韓進洛見面?
這其中難道有什麼秘密?
暗處一個黑衣女子現出身形,觀察了地形之後,又閃入黑暗裡。
一炷香的時間后,一頭蒼鷹在武陽城衝天而起,盤旋著往清河郡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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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時分,高雞泊附近的宇文成都的軍營,燈火通明,此時在宇文成都的軍營旁邊,又有無數帳篷豎立起來,在傍晚的時分,熊闊海奉宇文化及的命令,率領一萬右屯衛的官兵,助陣而來。這次來的都是重騎,實在讓宇文成都苦笑了一把,要重騎幹什麼,重騎來得再多也對高雞泊構成不了威脅。
高雞泊的地理環境,適合步兵與水兵。
宇文成都的大帳內。
熊闊海、張正德、楚穆以及一些千夫長,在大帳兩側,案尊卑有序的規矩坐在席位上,享受著豐盛的酒宴。軍營酒宴簡單異常,就是烤肉和高粱燒。
熊闊海身形雄偉,虎頭環眼,臉色古銅,容顏剛毅,頷下虯髯滿布,渾身肌肉鼓脹,充滿爆發力,以一把巨大無比的熟銅長棍,名震大隋三軍,是宇文成都知己好友。當年巧遇,宇文成都仗著前世的記憶,耍手段硬把他拴在宇文閥內。
酒過三巡,宇文成都拉開話茬,道:「先生認為那個楊義臣,如何對付高雞泊?」目光看向楚穆。
楚穆一身黑色的長袍,一改往日的裝束,淡淡道:「主公不是已經知道了嗎,又何必問我。」頭也不抬品嘗著高粱燒,嗅著濃香的酒氣。
宇文成都哈哈一笑,道:「先生還是有所保留,也罷。我就說說我的看法,以我之見楊義臣也不過是建造木船或者搜集木船,對高雞泊進行拉網罷了。此戰是一場拉鋸戰,高雞泊水網密布,蘆葦連天,地形複雜,就是二十萬大軍投進去,也不會濺出水花。這一戰我們這些騎兵,只能在旁看熱鬧了。」
熊闊海放下手中的羊腿,叫道:「我的娘!真要是這樣,我來這幹什麼,還不如回去睡大覺來得痛快。」
現在這裡都是宇文閥的人,說話沒有任何遮攔。
王伏寶統領著宇文成都從熊闊海部隊里借了兩千人,加上自己的一千弓騎手,壓著俘虜,往武陽郡而去。這些俘虜可是填充軍隊的寶貝,可不能被楊義臣搶去了。
宇文成都擺擺手道:「也不一定,說不定會派我們上場,那個蘇定方我們還沒見著,又怎能空手而回。」
熊闊海仰頭把酒鼎內的酒給喝了,呼出一口氣,嘎巴嘎巴嘴,抹了一把鬍鬚,聞言道:「少主,據老主人說,這個蘇定方是裴元慶的師傅,不知是真是假。」老主人說得是宇文化及,宇文述本來是老主人,不過去世之後,宇文化及成為老主人了。
此話一出,將張正德的目光也牽動了起來。裴元慶可是厲害異常,聲威直追宇文成都,一對巨大的銀錘用得悍勇之極,連張須陀也要對此人忌憚三分。這蘇定方竟然是裴元慶的老師。
一向淡定的楚穆也露出驚訝的表情。
蘇定方還有這個背景,這裴閥隱藏的可真深呀。
宇文成都端起酒杯,與眾人對飲而盡,道:「據家族掌握的情報,蘇定方確實是裴元慶、裴行儼的授業老師。」
熊闊海哈哈大笑:「少主,這個蘇定方,歸我了!」
張正德在旁邊道:「闊海兄要小心了,蘇定方不是易與之輩,能成為裴元慶與裴行儼的老師,必然有兩把刷子。」
熊闊海獰笑道:「我會把蘇定方操得他娘都認不出來。」
噗!
剛剛喝進口中的酒,被宇文成都聽到這句話,噴了出來,一陣嗆咳。
楚穆聳聳肩繼續喝著小酒,心裡思考著裴閥為什麼把蘇定方放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