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長飛於天 第二十六章 心思

第一卷 長飛於天 第二十六章 心思

浴火方知天青色,風動才懂萬片鱗。鏡湖岸有一座牌樓,鑄于山石上,走過後顯出一段上山路,路旁多花草,盡頭是翹亭。日夜雨吹,天晴時,翹亭頭頂瓷青色的天,風雨時,翹亭下鏡湖波光化萬頃。

鏡湖劍院中有水也有山,翹亭獨佔一座小山,遠望而去,彷彿從湖邊翹起了一隻銀勾,亭頂塗滿銀漆,恍惚之間不知是釣的天,還是釣的湖。

實際上就是鏡湖劍院比較貴的飯堂之一,學生老師都愛來這吃飯。

今天翹亭熱鬧啊,一群外院弟子包下了整個翹樓一層的三分之一,整齊圈了六張桌。

一張挨靠景窗,可以眺望整座鏡湖的桌邊,坐滿了十幾個人。其中只有一個劍院的女弟子,其餘皆是男人。

女弟子身邊有個相貌平平,但表情囂張得意的男人。他跋扈坐在椅子上,一邊撿著桌上的炒豆咀嚼,時不時用餘光打量身邊的女人,眼神嘲弄淫穢。

「張詩遙,你苦著臉幹啥?來給爺笑一個!笑!」男人大聲道,伸出手,強行摟住了身邊這個女弟子。

女弟子表情閃過噁心和掙扎,但依舊任由男人摟住了腰,只在他要當眾繼續向下摸時,死死的抓住了他的手。

男人的手被張詩遙抓住,臉色頓時微沉,直接拿起手裡炒豆一把甩到了張詩瑤的臉上。

「你是老子的女人,老子摸不得你?!」

張詩遙身子輕顫,咬緊了牙,眉目間有一抹深深怒意和厭惡,不過她到底忍著,臉色一變再變,對著男人露出一個牽強的笑容,「孫琅,馬上菜就來了,你先吃點菜,你想吃什麼?我給你夾!」

被喊作孫琅的男人,嘲弄冷笑了一聲,張詩遙此時的屈服,好像給他帶來了一種滿足感,他又從盤子里拿起一顆炒豆,直接丟到地上,「好啊,你給我撿起來。」

張詩遙勉強笑著,彎下腰將那顆炒豆撿了起來,遞給孫琅。

孫琅根本不接,掉在地上的東西他怎麼可能去吃。孫琅神情戲弄又得意道:「你都給我夾菜了,我怎麼好意思?來,這顆豆就給你吃,吃了!」

「......你知道的,我,我不喜歡吃豆子。」

「吃了!」

張詩遙身子發抖,表情掙扎。她看著手裡的炒豆,因為大雨的原因,劍院多了很多泥水坑,至今未乾,眾人腳上踩著就帶進了翹亭,所以翹亭在一層的地上,其實到處都是腳踩的泥印。這顆被孫琅仍出去的炒豆也沾滿了泥水,還有各種鞋底的臟物。

張詩遙動作僵硬,左右看了看,這一桌並非只有她和孫琅兩人,可另外的十幾人都是一副看戲的樣子,對自己的眼神也只有不屑和嘲諷。數秒鐘后,她慢慢將沾滿泥的炒豆送進嘴裡,和泥沙一起咀嚼,吞進了肚子。

「我吃了。」張詩遙的聲音中壓抑著恨。

「哈哈哈哈!好!」孫琅大笑。

「行了行了,孫琅,等下周大哥過來了。」

「這小娘皮幾天前還說什麼顧老大死了,笑死我了!」

「區區一個雜院弟子,確實給臉不要臉。翹亭你進來過沒?沒有我們孫琅帶你來,憑你吃得起?哈哈哈哈......」

數日前。張詩遙聽說顧信死了,躊躇一天後,硬著頭皮和孫琅劃清了關係。想當初,是孫琅帶著一幫人,逼自己當他的女人,張詩遙不願意,孫琅就動手打了她的朋友!又搬出周寶的名頭來威脅她!

這周寶......張詩遙很忌憚,但其實並不畏懼,周寶家世元清縣的首富,雖然有錢有勢,到底也僅僅一個商賈。張詩遙作為劍院弟子,周寶不能拿她怎麼樣。

——真正讓張詩遙害怕的,是周寶有個好兄弟,叫做顧信!

顧信不認識張詩遙,張詩遙可認識顧信!甚至遠遠的看見過顧信和周寶勾肩搭背,成天廝混在一起!

堂堂江州總河道五品實權大官之子,整個保蘊就沒有比他爹官職更高的人了!張詩遙恨,恨的人是孫琅,是周寶,甚至都不敢去恨顧信。她只是一個平常人家,憑藉天賦和努力,千辛萬苦才得到了劍院雜院弟子的身份,被孫琅羞辱后,張詩遙那日哭了,想過直接離開劍院,但到底,她放不下這滿身的牽挂。

為了她,她的家族,父母親人付出過多少艱辛?鏡湖劍院是江州最強的武者學府之一,張詩遙忘不記她成功進入劍院雜院那一日,朋友、親人們的表情。身為一個普通人,心酸盡在於此,而就連這種心酸,對她來說都彌足珍貴,畢竟,這就是她努力十幾年二十年換來的「結果」,哪怕如今這個結果並不夠美好,哪怕這個結果因為一個叫孫琅的人沾上了黑點!張詩遙沒辦法將一切置之腦後,拋棄這座承載她千辛萬苦的劍院。

張詩遙耳邊聽著飯桌上,周圍人對她的嘲笑。

「我明明確認過顧信死了,起曉堂的主堂明明說,他的傷絕對活不下去。」張詩遙聽說河妖襲擊后,甚至專程打聽過,那個給顧信吊命的起曉堂禿頭老醫師,說顧信的傷絕對活不下去了!簡直惡人有惡報!

直到幾天前——顧信竟然又活了!

而今,孫琅將她帶來參加了這場「歡迎顧老大」的翹亭宴席,其實就是要當眾羞辱她。讓她明白,她惹不起孫琅!

張詩遙只覺得世事無常,心裡有不能言說的苦澀。

這座劍院,她不可能離開。而不離開,就要面臨孫琅無止境的羞辱。去反抗更不可能,孫琅這些人、周寶顧信這些人,私下已經成了劍院中一個不少人都害怕的團體,他們都喊那個顧信叫老大,互相之間稱兄道弟,根本不是她區區一個雜院的弟子膽敢忤逆的。

翹亭開始上菜。翹亭的菜樣確實偏貴,食材許多都是寶貝,比如特殊魔獸的肉,比如靈果,比如劍院釀造的獨特酒水、靈湯......很快,翹亭熱鬧起來。

遠遠的,眾人開始大呼小叫,伏窗而視,既然開始上菜,就說明正主已經到場。果不其然,翹亭那植滿靈花麗樹的山道上,六個人眾星捧月般出現。

為首的自然是顧信,他的身邊就是周寶、李明、王望、燕三南、喬薙。

「噢噢噢噢——!!」

「來了!顧老大來了!」

「周大哥他們把顧老大請來了!」

「誰他媽說顧老大死了?這不是活得好好的?!」

隔著老遠。顧信就聽見了翹亭里的喧喊聲。

他倒習以為常了......不是第一次聽見這種喊聲了。

身邊的大光頭周寶,一張臉笑爛了,得意洋洋得的,甚至當眾摟住了顧信的肩膀。顧信雖然皺了下眉頭,但看他笑得這麼燦爛,便也沒避開。

周寶舉目眺望,那前方就是美輪美奐的翹亭,一樓的窗邊,已經趴滿了歡迎他們到場的劍院弟子。

「顧老大開心不開心?你看,哈哈哈哈,兄弟們都來了!」周寶指著窗戶,春風得意。

他的眼神在那些趴在窗邊大呼小叫的弟子中掃過,看見了許多人,也看見了孫琅。

周寶能看見,孫琅也正好在看自己,而且孫琅的眼神中充滿對他的崇敬!

「孫琅那個賤女人在哪?」周寶不由想起了七八天前的事情。那天,孫琅跑來找周寶,說自己看上的那個雜院女弟子張詩遙,竟敢和他斷絕了關係!周寶聽后直接帶人找到了張詩遙,可誰知這個賤人,居然絲毫沒給周寶臉面!還當眾臭罵了他!

「這個賤人還說顧信死了,他這不是活得好好的?」周寶看了看身邊的顧信,心裡一陣舒暢。周寶就是從張詩遙嘴裡聽到的顧信死訊!而顧信死了,對周寶來說可不是好消息!

這次翹亭吃飯,孫琅說要把那個張詩遙帶來,周寶同意了,他要的就是讓那個女人明白,他周寶絕對惹不起,要的就是孫琅對他周寶有深深敬意。他周寶,是顧信的好朋友!

好朋友......周寶心裡笑了一下。其實吧,他不覺得顧信的脾氣,真有多合他的胃口。但堂堂五品實權大官的兒子,呵。誰會討厭?

「顧老大你笑起來嘛!兄弟們都來了,你未必還不高興?」周寶發現顧信似乎沒怎麼笑,於是笑嘻嘻的和顧信開玩笑。

顧信便露出一個不大也不小的微笑,「進去吧,我也有點餓了。」

五個人圍著中間的顧信,進入翹亭。

顧信看見了被包場下來的六張巨大桌子,除了中間那張只有六個空座外,每張桌子都圍坐了十幾人。加起來幾十人,皆是劍院的弟子!顧信粗粗掃了一眼,大多數都很眼熟,不過想不起名字,確實是自己的「狐朋狗友」們。

周寶領著顧信落座中間空桌,熱情的拍手吆喝,「顧老大來了!」

「噢噢噢噢顧老大!!」

「老大好!!」

「哈哈哈哈哈!!」

一片熱鬧。

顧信也笑了一下,不管怎麼說,這些人都在喊他老大,完全沒點表示,冷冰冰個臉,顧信覺得也不太好。

他看了看自己的「狐朋狗友」們,發現大多數都是些男的,竟然沒幾個女的,湊起來好像都湊不齊一桌。唉。

「大家吃飯。」顧信也不客氣,直接喊大家吃飯。

他今天來就是為了吃飯的,還浪費什麼時間?

周寶也喊道:「吃吃吃!今天的飯錢我出了!兄弟們放開肚皮吃!」

「噢噢噢噢!周大哥大氣!」

「周大哥!!」

又是一片熱鬧。

顧信搖搖頭,拿起筷子給自己夾菜了。有人付飯錢,那敢情好啊,他還以為等下會要他這個「老大」來付錢呢!

周寶、李明、王望、燕三南、喬薙五人也陪著顧信落座,幾人抄起筷子,一邊嚷嚷,一邊先和顧信喝了一杯。

顧信抿抿嘴,翹亭的酒確實是有一番風味。

周寶五人滿臉笑容,臉上的肉都笑出了皺子,端著酒吃著菜,互相開始吹事情,什麼前一陣子醉春樓來了個新花魁,什麼縣裡的樵衚衕開了個新牌館,贏了多少錢,還有些小道消息,比如最近水災太大,縣城裡好像都沒銀子了......

顧信偶爾被五人的話題拉上,就隨便應付兩句,比如縣城裡確實沒有銀子了,連賑災銀都是朝廷打的白條,借來抵著的。

很快,宴席酒過了三巡,逐漸開始有人端著酒杯,來找顧信敬酒。

顧信擺了點架子,別人過來喝一杯,他就抿一口意思一下,沒人敢說他的不是,眾人反倒覺得今天的「顧老大」很有雅興,居然來一個喝一個,誰都沒被冷落!

於是來找顧信敬酒的人漸漸多起來,很多紅著臉,都嚷嚷的跑來和「老大」喝酒。

其中就有......孫琅!

顧信眯了眯眼。

孫琅懷裡摟著個滿臉醉紅,髮絲凌亂的姑娘,自己也喝得爛醉,直接端起一隻大瓷碗,過來給顧信敬酒!

顧信平淡的問道:「他是誰?」

周寶正在和南三燕一邊划拳一邊喝,聽見顧信問,轉頭一看,哈哈笑了。

「他叫孫琅!」

「來孫琅!過來!」周寶撓著光頭,中氣十足的大喊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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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一個有愛的風月宗宗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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