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淳樸少年

血色夕陽半掛在大地的盡頭，染紅了半邊天。

平陽村，勞作了一天的村民從田間地頭回家，村子里不少人家的煙囪炊煙裊裊升起，村婦們開始做飯，至於勞作的男人們，回家之後則是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坐在土房前，抽著旱煙，看著院子里追逐啄食的小雞。

隨著時間的推移，天色漸暗，這時候，野了一天的孩子們也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在村外的小溪旁，一個約莫十多歲的少年帶著一個四歲大的小丫頭，兩人趴在溪水邊的石頭上，喝了一口甘甜的溪水，之後兩人用袖子擦擦嘴，滿足的吁了口氣。

臉蛋紅彤彤的小丫頭抹了抹臉上的鼻涕，奶聲奶氣說道：「罐罐，我們晚上吃啥呀？」

被喚作罐罐的少年聞言，皺了皺眉，將小丫頭身上的塵土拍了拍，然後說道：「再洗洗臉。」

小丫頭聞言哦了一聲，小心翼翼的趴在石頭上，用小手舀了點溪水抹在臉上。少年見狀氣的咬牙切齒，從懷中拿出一個小手帕來，然後蹲下身子，將手帕浸濕，幫小丫頭擦臉。待擦凈之後，少年問道：「我早上給你用來擦鼻涕的手帕呢？」

小丫頭聞言低著頭，可憐巴巴的看著自己那個已經露出大母腳趾頭的布鞋，以低不可聞的聲音說道：「丟了！」

「你知道我拆了多少個沙包才幫你做的手帕？你怎麼不把自己丟了？」少年恨鐵不成剛說道：「走，回家！」

「哦！」小丫頭跟在少年的身後，朝著陽寧村走去，只不過少年走的太急，小丫頭走上幾步便要小跑幾步，這樣才能跟上少年的腳步。

兩人來到了村口時，小丫頭終於忍不住，再次問道：「罐罐，我們晚上吃啥呀？」

「你每天除了吃還會幹點啥？」少年轉身看到小丫頭可憐巴巴的樣子，皺了皺眉頭。

你難不成還指望一個四歲的小丫頭干點事業不成？少年嘆了口氣，自己和一小丫頭片子置什麼氣。

「吃雞蛋！」

愁眉苦臉的小丫頭聞言，立馬喜笑顏開：「真的。」

少年點了點頭，說道：「趕緊回家收雞蛋去吧！」

小丫頭聞言樂呵呵的嗯了一聲，然後朝著村子東頭蹦蹦跳跳的跑去。看著小丫頭離去的背影，少年失神片刻，然後也朝著村子東頭走去。在離家還有百十米的時候，少年隱約聽到小丫頭的哭聲。

少年臉色大變，急忙跑了回去。進了院子，看見小丫頭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哭的好不傷心。少年跑到小丫頭身前，蹲下身子將小丫頭抱在懷裡，關切道：「怎麼了？怎麼了？」

小丫頭傷心的指著院子角落，抽泣道：「花花……花花它……它把雞蛋踩碎了。」

少年聞言長長吁了口氣，安慰道：「乖乖乖，碎就碎了，明天它還會下的。」

「可是……可是……可是我晚上吃什麼呀？」

看小丫頭面黃肌瘦的樣子，少年揪心的難受，揉了揉小丫頭因為營養不良而發黃乾枯的頭髮，笑道：「晚上吃大餐！」

一聽吃大餐，小丫頭抹了抹臉上淚水，兩眼放光：「真的？」

「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小丫頭聞言，將沾滿鼻涕和淚水的小手在身上來回蹭了蹭，然後伸出右手的小母手指頭，說道：「拉鉤！」

少年這個鬱悶，這衣服昨天剛洗的好不好，為了一口吃的你至於如此隆重么？民以食為天這句話，在小丫頭這裡體現的是淋漓盡致。看小丫頭噘著嘴眼巴巴的瞅著自己，少年無奈，也伸出右手的小拇指頭，兩人拉著小拇指，一起說道：「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說罷，小丫頭便跑到院子的角落裡。院子角落裡，是用泥土壘的一個雞窩，兩人之前口中的花花，便是他們家裡養的一隻下蛋母雞。每天花花下一個蛋，小丫頭便會樂呵呵的爬進雞窩收雞蛋，然後纏著少年給她煮著吃。小丫頭只吃過煮雞蛋，至於雞蛋的其他吃法，她沒有體驗過，因為他們家裡的條件不允許。所以，她覺得這世界上除了『豬肉』之外，煮雞蛋便是最好吃的食物。所以，晚上好吃的沒了，小丫頭能不傷心嗎？

小丫頭趴在雞窩口，學著母雞咯咯咯的叫著，裡面的花花也是象徵性的咯咯兩聲，然後小丫頭威脅說道：「花花，以後不許踩雞蛋，要不然我不給你吃食！」

若是花花能聽懂且會說話的話，肯定會說你啥時候餵過我？我自食其力好不好？這還不算，每天還要忍著屁股疼給你倆下蛋，做雞做到這種程度我容易嗎我？

小丫頭說罷，便再次跑到少年身旁，說道：「罐罐，一會我們吃什麼大餐呀？」

海口誇出去了，現在到了兌現的時候。少年這個愁啊，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眼下家裡就剩點粗糧，怎麼做大餐？平日里他們的食物，便是少年帶著小丫頭在山間地頭挖上點野菜，然後將野菜切碎和粗糧煮熟，做成野菜糊糊，至於冬天兩人就更難熬了，也辛虧村長幫襯一下，這兩個可憐的孤兒才沒被餓死。

少年這個頭疼，別說小丫頭，他也饞吶，他也想吃大餐。沉吟片刻，少年摸了摸小丫頭的腦袋，說道：「吃豬肉！」

小丫頭聞言高興的拍著小手，說道：「罐罐，那你快做呀！」

「我先給你熱一下野菜糊糊，豬肉得等到明天，王叔殺豬的時候，我去討些回來。」

小丫頭聞言有些失望，不過想起豬肉的味道，小丫頭便忘卻所有煩惱。明天吃就明天吃，有的吃總比沒得吃強不是？

小丫頭樂呵呵的跟在少年的屁股後面，進了土房圍著灶台，看著少年忙前忙后給她熱野菜糊糊，時不時的，她也幫土灶里添點柴火。不過這些事情少年一般不讓她做，越幫越忙倒是次要的，最關鍵的是，每次幫忙之後，少年都要帶她去小溪邊去洗臉洗頭洗腳洗手等等各種洗，說白了就是洗澡。當然，水是不要錢的，可是衣服要錢吶！小丫頭衣服上的補丁，全是趴灶台等飯時被火星子燒出來的。更讓少年鬱悶的是，衣服燒了這麼多窟窿，小丫頭卻一點事都沒有，你的皮膚難道是鐵屬性的？

忙活完之後，看著小丫頭捧著缺了一個豁的瓷碗，噘著小嘴呲溜呲溜喝著野菜糊糊，少年臉上難得露出笑容。喝完野菜糊糊之後，小丫頭便小跑著出了屋子，來到院子里的水缸前，小心翼翼的搬個凳子，站在凳子上，拿著一個水瓢舀了半瓢水之後，倒在自己的碗里，開始刷碗。

當然，這也是少年唯一敢讓她乾的活。

刷完碗之後，小丫頭跑進屋子裡將碗放在灶台上，用小手擦了擦嘴，然後將身上打了N個補丁的衣服扔在地上，穿著小紅肚兜的她，跑到灶台旁邊和她一般高的火炕前，搬個小木墩爬上炕，四仰八叉躺在炕上說道：「罐罐我要睡覺了，你快點吃，吃完給我講故事。」

喝著野菜糊糊的少年聽到小丫頭的話后，差點讓一口野菜糊糊給噎死。陪吃陪喝陪睡，洗衣搓澡還要外加編故事。這算三陪還是幼師？您敢讓我再辛苦一點嗎，老佛爺？

吃完飯刷完鍋碗瓢盆的少年，撿起了地上的衣服，搬了一個小木墩來到院子里，充當苦哈哈的他，開始給小丫頭洗衣服。

「最近比較煩，比較煩，比較煩，總覺得鈔票一天比一天難賺……」

「最近比較煩，比你煩，也比你煩，我夢見和飯島愛一起晚餐，夢中的餐廳，燈光太昏暗，我遍尋不著那藍色的小藥丸……」

一曲畢，小丫頭的衣服也洗乾淨了，少年將衣服擰了擰，然後晾在一根木頭棍子上。少年端起洗衣服的盆，出了門，將裡面的髒水潑在了門外，然後，拎著盆進了院子，這時卻聽小丫頭在屋裡喊道：「罐罐！罐罐！飯島愛是誰啊？」

少年腳下一個踉蹌，有氣無力說道：「賣豬肉的!」

小丫頭哦了一聲，然後說道：「罐罐，你忙完了嗎？快點給我講故事！」

「等會！」少年沒好氣的回應。進屋之後，少年擦了擦手，然後脫掉鞋子摸黑上了炕，躺在炕上長長的吁了口氣。小丫頭將腦袋放在少年的胸膛上，當做枕頭。

「罐罐，今天講什麼故事啊？」

「三隻小豬的故事怎麼樣？」

「哎呀，不聽豬的故事，你說豬的話我就想吃豬肉了。」

「那七個白雪公主和一個小矮人？」

「是一個白雪公主和七個小矮人，你都講了三遍了。」

「那喜羊羊與灰太狼呢？」

「罐罐，你別那麼幼稚行嗎？」

「那還是講武松打虎吧！」

「不對不對，武松都打完老虎了，你上次講到西門大官人和潘金蓮，說他倆進了屋子，然後呢？」

「我啥時候講的？」

「前天！」

「我……」

「快說呀！」

「好吧!」這個叫做罐罐的少年深吸一口氣，說道：「他倆進入屋子之後，就看見了三隻小豬。」

「你騙我，屋子裡怎麼可能有三隻小豬呢？」

「為什麼會沒有呢？」

「罐罐，你一說小豬我又餓了！」

少年聞言，心疼的摸了摸小丫頭的腦袋，說道：「乖，睡一覺醒來就有豬肉吃了。」

「哦！」小丫頭哪裡知道，所謂的豬肉只是少年畫的一張大餅。至於明天的豬肉從何而來，少年只能用一句已經說了兩百七十三遍的話來安慰自己。。

「想我一淳樸鄉村少年，為了你卻要干一些偷雞摸狗之事！」

一個小時之後，小丫頭甜甜熟睡。少年將枕頭輕輕的擱在小丫頭的腦袋下，然後，少年躡手躡腳的下了炕，穿上鞋子拎了一個小布袋子。來到院子之後，他拿起了靠在土房子旁邊鋤頭，偷偷摸摸的溜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