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五節 孩子的想法

第六百二十五節 孩子的想法

木鐵今年十歲了。如果按照現代人的眼光來看,十歲的孩子正是無憂無慮享受童年的歲數,可是現在的他卻如同一個小老頭一樣,緊皺著眉頭,盤著雙腿坐在那裡,用一雙顯得頗為粗糙,看上去就常年勞動的手,在那裡不時彎曲張開,似乎盤算著些什麼,嘴中還念念有詞的嘮叨著估摸只有他自己才能懂的話。

就在這個時候,突然邊上有一個人哇的一聲跳了出來,把木鐵嚇了一跳,從高高坐著的岩石上摔了下來,哪怕是皮糙肉厚,也是疼痛的要命。他爬起來一看,原來是一個村子裡面出來的羅多,心中無奈,誰讓兩人是好朋友呢,於是不滿的瞪了對方一眼,又攀爬到岩石上,回復了之前的狀態。

羅多見木鐵似乎真的在用心做些什麼,也放棄了打鬧的心態,快步走過來,剛剛坐下,就聽到木鐵嘴裡面念叨著一一得一,一二得二,立刻明白自己的好友正在背誦白天所學的乘法九九表,於是笑著開口說道:」鐵木,你這傢伙,平時弔兒郎當的,沒想到這麼認真呢,真是讓人刮,那個刮什麼來著,哎呀,完蛋了,先生教的成語又忘了。」

瞥了一眼羅多,木鐵心中輕輕嘆了口氣,這個傢伙就是個沒心沒肺的樂天派,於是開口說道:「是刮目相看,羅多,你要記住了,教了你好多遍,怎麼就記不住呢?刮目相看就是離別幾天後就應該去掉老眼光來看待別人的意思,你要記住了。」

「哦~!」滿不在意的羅多胡亂點了點頭,哈哈一笑,從懷裡面掏出一個小布包,遞了過去,說道:「喏,給你,這是我剛剛偷偷找地方烤的,還是熱火的呢,快乘熱吃,要不然讓狗九子看到了,又要仗著他身高力壯搶走了。」

抽了抽鼻子,木鐵立刻聞到一股肉香,雖然他在這青年軍的少年營中衣食無憂,但畢竟正是半大小子,吃死老子的年紀,每天的那些葷腥在高強度的訓練之中早就消失的一乾二淨,現在能有東西吃,那裡還忍得住,先將煩惱丟在腦後,把布包打開見裡面是焦黃的蟬蛹,立刻哈哈大笑起來,拿了一個塞在嘴巴裡面大嚼起來,邊嚼邊說道:「不錯,果然好吃。」

原本來之前就吃了不少的羅多,看著自己的好友吃得香甜,一時間似乎又感覺到了肚子飢餓,於是撲了上去,連聲不迭的說道:「別都吃了,給我點,給我點。」

「呸,你小子吃獨食,前面肯定吃了不少,不行,這些沒你的份了,我要一個人都吃掉。」很快兩人為你多吃一個,我少吃一個的打鬧了起來,而一小堆蟬蛹也在他們的快速動作之下消失的一乾二淨,祭奠了他們的五臟廟。

吃完之後,癱倒在大石頭上,兩個孩子心滿意足的摸著小肚子,抬頭看著繁星密布的天空,沉默了會兒,羅多問道:「木鐵,剛才你那認真的摸樣,我都不認識了,怎麼了?」

輕輕嘆了口氣,木鐵沒有正面回答羅多的話語,而是說道:「羅多,說了多少次了,你不能再說女真話了,要不然,讓老師聽到又要減你的學分了呢,現在你離六十分的及格線只有十分的差距了,萬一被抓住錯的話,到時候不及格,那就是大事情了。」

默默的點了點頭,羅多心裏面明白好朋友是為自己好呢,說道:「木鐵你放心,我也就是在你面前說說,別人面前一定是說漢話的,我也怕不及格啊,要是真的不及格了,影響了家裡面評定二等公民的分數,我肯定要被我爹打死的。」

說道爹爹,木鐵的眉頭又攏了起來,順著羅多的話問了下去:「今天家長見面日,你見了你爹爹么?他怎麼樣?」

「嗯,不錯啊,對了,爹爹還給了我這個,我還沒來得及給你看呢,」說完從懷裡面拿出一隻小玉兔,雖然粗糙的做工算不得什麼精緻,而玉的本身也不值什麼銀錢,但是在窮人的孩子眼裡面卻是那麼的可愛,稀罕。

接過玉兔在手中摩挲了幾下,對這種東西,現在心中塞滿了愁絲的木鐵根本不感興趣,還給了羅多之後,他又追問道:「你爹就沒說些什麼?」

「說些什麼?嗯,倒是說了不少要我好好學習,全家齊齊努力,早早當上二等公民的話,我只顧著吃他帶來的鹿肉了,旁得也沒細聽;」話說到這裡,偷偷看了眼木鐵的臉色,羅多連忙解釋著說道:「木鐵你可別多想啊,實在是哪鹿肉太好吃了,上面還有一種叫做什麼孜然的香料,而我爹爹帶的又少,沒兩口就吃掉了,弄得,弄得我一時之間忘了給你留些了,下次,下次我爹爹來了,一定給你留~!」

擺了擺手,木鐵並不在意自己的好朋友吃獨食的事情,只是問道:「你說說,你爹爹就沒有說,有沒有碰到我爹爹的事情?」

摸了摸後腦勺,一副懵懂的莫言個,羅多鸚鵡學舌一樣順著說道:「你爹爹?哦,是啊,你爹爹今天沒來么?不知道啊,哦,對了,我爹說你爹爹一身好武藝,跟著魁首出征去了,那是賺軍功的,一個軍功最少能抵五個工分呢;

唉,我爹爹就常埋怨,自己又不會武藝,馬又騎得不好,只是種得一手好地,每天靠攢工分過日子,要是有你爹爹那身好功夫,早就出去賺軍功去了,那裡會有一個人天天種地攢分呢,哦,今天你反常就是因為這個啊~!」

「嗯,這次爹爹沒來,是我娘來的,她說爹爹不知道去那裡了,連點消息都沒有,去蒙古的大軍都回來了,爹爹也沒回來,現在魁首仁慈,下屬就算是戰死了也不會斷了撫恤錢糧,因此我娘四處打聽消息,可就是沒人知道我爹去那裡了,所以我娘她擔心,擔心我爹,恐怕,恐怕是已經,」說到這裡,木鐵的臉上充滿了憂愁和對父親的思念,止住了話頭,用一雙憂愁的眼睛看著天空,眼眶之中充滿了淚水。

一時之間羅多不知道如何安慰自己的好友,想了半天,憋出來一句話說道:「不會的,不會的,真吉大叔肯定不會有什麼事情的,你別亂猜了,他武藝那麼高,是能赤手空拳打死熊瞎子的強人,怎麼可能有什麼事呢?」說到這塊兒,突然想起什麼,接著往下說道:「你,你不是因為,因為這個才轉了性子認真讀書的吧。」

「嗯~!」認真的點了點頭,木鐵說道:「羅多,之前咱們太調皮了,這樣不行的。你看看我家,如果我爹爹真的哪個什麼了,全家自動成為二等公民,這是沒得說的事情,但是呢,這僅僅只是保障我們這種軍屬的孩子到成年,等到了成年之後,一切特殊待遇取消,又要重新來過,如此算起來的話,我可是要多多努力才行,要不然又要回到過去挨餓的時光了。」

說到挨餓,羅多渾身立刻一個機靈,哪可不行,他雖然沒有木鐵懂事,並不是很明白工分的作用,但是對於餓這個名詞是有著切膚之痛的。之前在沒有進少年營的時候,嗯,不,是還沒有到新民城的時候,還是在猛克老爺手下放羊的日子裡面,餓可是羅多唯一的記憶,而第一頓平生的飽飯就是在並村轉城之中,三個月的新移民勞動改造期的日子裡才吃到的,哪充實、滿足的感覺,絕對是要伴隨羅多一輩子。所以,別看羅多平日里總是抱怨老師老是打他,但真的要是用老師的鞭打和體罰與挨餓的日子相比,羅多還是希望過現在的日子,

所以一聽到木鐵的話,羅多立刻猛然點頭說道:「是啊,是啊,是不能挨餓了,哪,哪我們就努力些?可,可你知道的,我笨,這都好一個多月了,連拼音字母都沒有學全,老師都說了,再這樣只能留級了,怎麼辦?」

「沒什麼怎麼辦,老師不是說過了么,勤能補拙,只要你肯努力付出,就什麼都不怕,所以咱們要一起努力才行,我聽說,少年營下個月就要分班了,要分出武班和文班,咱們要是讀書不行,就去讀武班,可是不能留級呢,留級意味著咱們家庭總分就要去掉一大截呢,到時候集體轉成二等公民少了憑據才是麻煩。」

「好,不過木鐵你腦子比我好使,要多多教教我才是,唉,也不知道這是怎麼了,我一看到二十六個拼音字母就想睡覺,真是煩死了。」羅多一張小臉完全皺了起來,苦惱的說道。

「那是自然,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教你,我教誰?不過呢,你自己也要上心才是啊~!雖然說考武班,但是也要文化的,如果連最基礎的文化應試都考不過,那可真的完蛋了。」對於這個從小穿開襠褲長大的兄弟,木鐵很有感情,自然是不會放棄的。

羅多剛想再說什麼,就聽到有人喊木鐵的名字,聽著這聲音熟悉,木鐵立刻一骨碌站了起來,大聲說道:「羅多,羅多,你聽聽,是不是我阿瑪在喊我呢?是不是啊~!?」

見自己好友急切之下連剛才吩咐自己不要說的女真話都說出來了,連忙站起來,側耳細聽了幾聲,說道:「是啊,是真吉大叔的聲音,真吉大叔我們在這裡,在這裡,快來啊,木鐵也在這裡呢~!」

木鐵高興的,自己的父親沒有戰死,自己依然是有依靠的,想到這塊兒,心中歡喜的就如同要爆炸了一般,連鞋子都顧不及穿,哧溜一下跳下大青石,朝著剛才發出聲響的地方跑去,見到幾個人影站在昏黃色的火把之下,當中那個滿面大鬍子的不是自己的爹爹又是誰,大聲喊道:「爹爹,爹爹,你怎麼才來啊~!」說完撲了上去抱著自己的爹爹哭了起來。

有些尷尬,有些心疼的真吉看著自己的兒子,緊緊的抱了起來,然後看著邊上的幾位老師,臉上流露著幾分不好意思,說道:「小兒頑劣,倒是讓幾位費心了。」

咳嗽一聲,站在邊上的風氣老師面色嚴肅的說道:「你這兒子聰明,老成,做事很有板眼,但是卻不用再正途之上,對於讀書寫字總是不積極,你要多多交流提醒才是,不管你現在如何,能有什麼樣的地位,父親是父親的,孩子是孩子的,想要孩子成長,還是需要花大力氣教會他在這個世界上生存的本事,這才是最重要的。」

身高一米八的大漢看上去孔武有力,如同一頭巨熊一樣的存在,可是在老師的面前卻如同一個三歲的孩子一樣俯首帖耳,不敢有絲毫的怨言,一則這是對於知識的力量的敬畏,二則魁首明文下過規定,任何人都不能拿著雞毛當令箭,對老師指手畫腳,老師教書育人應該是整個青年城體系之中最珍貴,最高尚的人群,真吉作為一名有心上進的女真人怎麼會不了解這個政策,自然而然的是要老老實實的遵守的,這可是敬若神明魁首的話語呢。

真吉在這次對科爾沁之戰中,由於作戰勇猛,按照軍功直接提升為了一等公民,還進了魁首鐵衛營的預備隊,這些天回來就是突擊集訓鐵衛營一員需要具備的知識和能力,而又因為他是直接保衛魁首安全的部隊,自然保密性非常強,所以沒有回家,也不能捎信。

摸了摸孩子的腦袋,真吉恭敬的朝著幾位老師行了個弟子禮,說道:「我不在孩子的身邊,工作很忙,難以提點一二,因此,一切還要老師多費心才是~!」

幾位老師齊齊出現也是表露出了對於真吉的重視之意。第一眼看到真吉,幾個人就發現他的肩章與眾不同的,是一幅鮮紅色,而胸口也有了一道金邊、三條銀線,幾位老師乃是青年城的老人,對軍隊體制有著相當的了解,自然知道眼前這位大漢乃是立了相當重大的軍功,選進鐵衛營的新移民。

能夠選拔進鐵衛營自然不僅僅是要能力,還要忠誠,是經受過青年城政治審查考驗的,這些老師都是青年城教育體系之中培養出來的,而青年城軍人地位又高,鐵衛營更是高中至高,完全不同,所以對於真吉這種有能力,又能夠對青年城忠心的異族人加入到青年城之中來,並不覺得有什麼反感,反而很是有一種欣賞之意。

在這份欣賞之意,再加上哪怕是一名預備軍官,又是異族出身,在魁首那隻重能力,不重出身的習慣之下,誰也不知道這個女真人日後能走到何種地步,所以幾位在場的老師不敢怠慢,齊齊出現也就是這個因素。

邊上一名圓圓臉的青聽完真吉的話語,笑著說道:「這是應當應分的,原本做老師就是教書育人,這是我們的本職工作,這位軍士你不必擔心,只是學校是一方,家長也要配合一二才是正途,鼓勵孩子上進,現在青年城百廢待興,急需各種英才,想必你是知道的,這些孩子再過七八年就是青年城的中堅一代,所以時不我待,要努力奮發今後才能有一席之地,這點我想你應該比我更明白這個道理的,在青年城努力,自己的努力才是關鍵,任何人的引導都是次要的。」

默默的點了點頭,真吉知道圓圓臉老師話裡面的意思,也明白對方已經看出了自己預備鐵衛營的身份,並且間接揣測出了自己一家已經成為一等公民的情況,所以才對自己如此熱情,要知道第一次送孩子過來的時候,這些老師可是沒有那麼重視,但也就是淡淡的說上幾句叮囑的話罷了,身份不同,地位自然不同,真吉深刻體會到了這一點,更加在心中暗暗發誓一定要努力奮鬥,爭取早日成為魁首鐵衛營的一份子,為家人的前途博一份光彩。

告別老師之後,真吉將木鐵帶到一邊,正要說話,看到遠處有些怯生生的看著自己的羅多,不由得一笑,這孩子他是知道的,同自己的兒子關係特別好,而他的爹爹當年在村子里同自己也是發小,關係相當不錯,於是揮著手示意他走過來,笑著從懷裡面掏出兩個小布袋朝著羅多和木鐵遞了過去,開口說道:「來,看看我給你們帶了什麼禮物~!」

木鐵接過布袋,打開之後看到裡面是一塊塊白色的東西,拿出一塊問道:「爹爹這是啥東西?吃得么??」

羅多也湊到跟前,歪著腦袋看著木鐵拿出來的白色塊狀物體,他最饞吃得,聽木鐵這麼一說,那裡還忍得住,立刻伸舌頭去*舔了舔,哇,真香,真甜~!羅多哪裡還顧得上什麼旁的東西,徑直拉開布袋,從裡面拿出一顆直接丟在了自己的嘴巴裡面,一面吃著,一面不停的說道:「真吉大叔,可真甜啊,這是啥呢?我一輩子都沒吃過這麼好吃的東西呢~!」

呵呵一笑,摸了摸羅多的腦袋,真吉慈愛的說道:「這叫做奶糖,是軍人特供的,外面可是沒有,要是覺得好吃,以後大叔再給你們帶,不過你們也要答應大叔一件事情,就是要好好學習,努力向上,阿瑪,不,爹爹這次是明白了以前的日子都白過了,眼下才是真的幸福日子,咱們要守住幸福,就要不停的掌握住現在,而把握住現在就要學好本事,明白了么?」

兩個孩子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羅多最快又將剛才自己同木鐵的擔心,朝著真吉說了一通,說的真吉又心酸,又安慰,連連抱著兩個人說好孩子。看到自己的孩子如此懂事,上進,他在戰場上再怎麼九死一生,也感到值得,就如同魁首所說,一切為了家人的幸福,我們在掙扎中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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