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太辰風骨
只見上官璃晃晃腦袋,悠悠道。
「你說的也有道理,那我換個問題。都說太辰院學甲天下,我很想見識見識,正好我這裡有一句殘詩,想對與你聽聽。」
上官璃也不管蘇霖是否答應,自顧自說道。
「以前有一個人想要在一座山上蓋房子,山上毒蛇猛獸,林木森森。
他爬到一半,山神對他說:只要你現在回去,這山上所有珍奇都可贈予你。不然就會降下風雨雷電,讓他不得好死。
這個人洒然一笑,念出了一句詩:世間十萬八千路,天定恆長。」
說完,上官璃頓了一下,看向蘇霖,聲音里含著一絲笑意:「下一句,你來。」
這句詩一說出口,在場很多人都變了臉色,其中大多都是太辰院的人。
就連那位一直都古井無波,昏昏欲睡的段夫子都流露出動容之色。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蘇霖眸中出現一絲急躁,半晌,卻只丟出來一句:「詩詞非我所擅長。」
上官璃呵呵一笑,這個回答在她預料之中。
「你知道故事裡的這個人是誰嗎?」
蘇霖握了握拳頭,聽得出來聲音已經有些不穩:「是誰?」
上官璃微微提高音量。
「孔仲秋,開國時代,他是那時當之無愧的天下第一學士。開國元年,他布衣入京,向剛剛奪得天下的高武帝討要一間書院。
高武帝不許,想要趕走他,結果他刀斧脅身不退,歌姬艷舞不退,黃金萬兩不退,甚至封城千里都沒有讓他動容。
高武帝問他怎麼才能退去,他說:世間十萬八千路,天定恆長;紅塵千百凜凜骨,人定勝天。高武帝動容,於是將大周開國的第一間書院給了他,取名太辰。」
上官璃的聲音迴響在獵獵山風裡,彷彿擁有穿透人心的魔力。
現場一片靜默。某個瞬間,眾人好似真的看到了千年以前,那個一身青衫的男子面對高不可攀的皇權時淡然自若,瀟洒一笑的模樣。
太辰的辰字,由不屈不折的風骨鑄就,這是所有太辰弟子應該牢記於心的教誨。
蘇霖,不應該不知道。
好一會兒后,柳無常的目光在上官璃和蘇霖之間轉了好幾圈,最終還是弱弱開口。
「可是,我真的記得,蘇霖是跟我一屆的弟子啊。」
柳無常別的不說,認人這方面是真的天賦異稟,見過一面的人就很難忘記。他確定以及肯定蘇霖絕對就是太辰院的人。
年輕考官明顯也相信柳無常的記憶力,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麼了。
這時上官璃忽然搖搖頭,聲調一變,俏皮道。
「我也沒說蘇霖不是太辰院的人啊。我的意思是,這個人不是蘇霖。」
她手指著的蘇霖肉眼可見的一僵。
上官璃說的那段歷史是在高公公給的那本書里看來的,那是太辰院的學子初初入院時必須看的一本書。
但在入學后,反而不會再被提及,從而導致沒經過入院考試的人基本不會知道這段歷史。
再加上她之前的觀察,上官璃百分百確認這個人已經不是蘇霖了。
蘇霖還沒說什麼,柳無常已經滿臉難以置信了,哈?怎麼可能!他會認錯臉?
但是上官璃已經快速來到了蘇霖身邊,手猝不及防地伸到了他的臉上。
然後手指開始從他的下巴沿著顴骨緩緩向上,走了一圈。
這動作看起來有幾分曖昧,但當事人之一的蘇霖卻只感到恐懼!
為什麼他忽然動不了了?
上官璃看著愣在原地一動都不能動的蘇霖,冷笑一聲。
這可是她特製的迷藥,中毒的人沒個一個時辰頭髮絲兒都動不了。就是材料有些貴,就做那麼一點兒,就花了她整整一千兩銀子。
要不是怕這人搞出什麼大動作傷到糰子,她都懶得用在他身上。
心裡肉痛,上官璃手上也不閑著,繼續在蘇霖的臉上摸摸蹭蹭。
也不知道她做了什麼,點到了哪裡,眾人忽然驚訝地發現蘇霖的臉好像變得有些奇怪了。
像是起了一層褶子,看起來有些瘮人。
上官璃的手指移到了他的耳後,捏住了薄薄一層凸起,然後輕輕一撕。
「嘩——這是什麼?」
只見上官璃像摘面具一樣撕下了「蘇霖」的臉,但是在這張皮下面,竟然還有一張臉!
那是一個對所有人來說都全然陌生的人,黝黑的皮膚,三角眼,薄唇,一看就是個兇惡的主。
所以上官璃才說對方下了血本。
這種程度的面具雖然比不上她的手藝,但也已經十分精巧,若是不上手,她都不能完全確定。
換算成銀子的話,大概得值個七八萬兩吧。這麼一想,她簡直賺大了!
「這,這是誰?」
柳無常是最膽小的那個,已經快被接二連三的驚嚇給整得說不出話來了。
上官璃擺擺手,順勢把那張人、皮、面具收入袖中,然後無所謂道。
「不清楚,大概是某個對太辰院有什麼企圖的傢伙吧。」
其實上官璃大概猜得到這是誰派來的人,有軍中背景,又能滲透到太辰院這種地方,上官遜還差點火候。
那應該就是鳳司宸了。
只是她知道「蘇霖」這種人一般都是死士,身上很乾凈,而且問也問不出什麼。
就算她真在這大庭廣眾之下說出了鳳司宸的名字,沒有證據,估計還得被反咬一口。
不如把人交出去,讓太辰院自己處理,反而還能讓鳳司宸有所忌憚。
她這邊權衡利弊,柳無常聽了她的話已經快叫起來了。
對太辰院有企圖?那還得了!
眼見著就要上前去給「蘇霖」一點教訓,腳步還沒邁開呢,就忽然想到。
聽郡主剛才那席話,此人似乎武功高強?他這小胳膊小腿兒夠他打嗎?
被一個「慫」字佔據心頭的柳無常壓根沒注意到,「蘇霖」已經一動不動好半天了。
人、皮面具一摘,現場一下子有些混亂,場中的孩子們也被這場「撕臉」大戲給嚇得再也不敢待在原地,大多都從座位上跑了出去,回歸自家大人的懷抱了。
只有少數幾個還乖乖地坐在座位上,糰子是其中之一。
眼見局面有愈演愈亂的趨勢,全程划水的段夫子終於站了起來,輕咳一聲。
上官璃看向老頭,心中漸漸浮起關於他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