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初識
奇怪,這橫亘交叉的大馬路到底那一條才是通往學校的路?每條路和記憶中千差萬別,20年變化會不會太大了,一路打聽,竟沒人聽過東尖小學這麼有名的學校!莫非我真的來到了另外的的空間,這世界真的有平行空間?突然好想念的家鄉,我的村子,我的田野,我的中學,還有學校門前柿子樹下坐著的那位少年。
他叫於岩。
我們都成長在這個沒有霧霾,一片碧綠的小鎮上。在這個鎮子上,有一條東西走向的河,把整個鎮子分成了河南和河北,整個鎮子一共就兩所中學,所有河南邊村子里的孩子們都在同一所學校上學,村子里的教育質量以及每個孩子的學習習慣造就了初升高的升學率一年不如一年,每年考市重點高中的人數基本就10人左右。
第一次正式認識於岩應該從初三那次分班開始,處於學校對升學率的考慮,初三基本會將學校前50到60名學生促成一個班重點培養。也正是這種機緣巧合認識了眼睛里有星星的他。
作文點評課,根據語文老師的慣例,每次抽取他認為寫的好的和寫的不好的作為範例讀給大家聽,針對優點與缺點進行針對指導,但一般老師講優點較多,缺點總一帶而過,可能是怕打擊我們本就岌岌可危的自信吧。不出意外的這次又有我的作文,小女不才,其實當年作文水平著實一般,只是在一群歪瓜裂棗里還是有可圈可點之處的。老師讀到「17歲的花季雨季…」我聽到斜後方傳來一陣竊笑,「花季雨季?呵,這誰寫的!」於岩問,「左前方,我們村村花!」王書睿略帶調侃的回答,我聽到他們光明正大的說悄悄話,實在忍不住,回頭瞪了他們一眼,於岩卻立馬精神了,盯著我看了半天,我轉頭不再理他們。
第二天上學時,走在通往學校門口的那條小徑上,遠遠地看見學校門口柿子樹下坐著一個人,眼睛有點近視也分辨不出是誰,心想,管他呢,我要趕緊去教室複習功課,快走過柿子樹時,突然被叫住了,回頭的一剎那,一束清晨的暖陽灑在於岩的頭上,襯的他本就略微偏黃的頭髮閃著金燦燦的光芒,他眯著深邃的眼睛沖著我笑,真好看,我有點獃獃的看著他,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麼,他走上來,塞給我顆樹上剛摘的柿子,就風一樣的消失了,柿子上用簽字筆寫了四個字,你真好看!不知道為什麼平日子最討厭男同學搞惡作劇,但是這次,我竟沒有討厭他,還有點竊喜。
回到教室,我裝作一切若無其事,開始複習功課,總覺得後方有種熾熱的目光在盯著我,轉頭正巧迎上於岩的目光,果然戴了眼鏡就是不一樣,總算能清楚地看看這個柿子少年的模樣了。長長的睫毛,黑白分明的眼珠,高挺的鼻樑,嘴角一抹清爽的微笑,這不就是我喜歡的樣子嗎?糟糕,莫非是心動的感覺,天哪這才16歲,算不算早戀,想到這嚇了自己一大跳,不行,卧室好學生,卧室要考重點高中的,以後學校帥哥多的是,要離這個傢伙遠一點!
有時候緣分來的時候真是擋也擋不住,就算可以的躲避,也還是會又恰到好處的相逢。每天來學校,校門口柿子樹下都站著或坐著一個陽光的少年,我們心照不宣,沒有一句多餘的問候,我走過柿子樹,他在我5米開外的位置,隨我前後腳進教室,我們各自複習,偶爾不經意的眼神交錯,就用微笑示意。
可能是最近學習太死氣沉沉,班主任自習課突然讓大家活躍起來一人來首歌,作為曾經的文藝委員,首當其衝我得打個樣啊,就來首《寧靜》吧,剛唱完,於岩竟然向老師舉手示意,他也要唱一首,《寂寞沙洲冷》,天吶,原來這傢伙唱歌這麼好聽,這好感又又又往上升了一大截,後面的同學具體唱了什麼歌我已經不記得了,只記得唱完歌的於岩遞給我一個小紙條,寫了一個藝術體的我的名字。
再後來紙條就成了我們互相了解的紅線,原來於岩的字也寫的這麼漂亮。突然發現他真的就是一全身會發光的陽光少年,帥氣、幽默、唱歌好聽、字寫得也不錯。他總會在語文課上給我傳各種各樣的小紙條,有時候疊成千紙鶴,有時候疊成桃心,幫他遞紙條的王書睿和舒鵬洋,不厭其煩又總是醋味漫天的扔著這些個紙條到我手上,偶爾嘟囔幾句,小心被語文老師撿了去。其實,我的這些同學也個個都是活寶,舒鵬洋雖然體型較大,但他真的是個靈活的胖子,他不僅靈活還柔軟,他的絕技就是向我們展示他傲人的小拇指,他的小拇指背著可以掰的挨著手背,看著都疼,有時候我們會調侃叫他拇指哥。王書睿,聽名字都知道家裡就是書香門第,沒錯,他爸爸是我們化學老師,也是我的老鄉,我們兩家住的不算遠,他爸爸偶爾還會與我爸爸喝酒切磋。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家庭住址的緣故,突然發現於岩和王書睿走的越來越近了,我獨膽自戀的認為,那一定是因為我。
星期天下午,我奉家母吩咐去小賣部買瓶醬油,路過王書睿家的時候,竟然聽見了於岩的聲音,我以為耳朵出現了幻覺,打好醬油往回走時,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了轉角,是他,我又驚又喜,詢問他為什麼會在這,他說找王書睿借筆記本。雖然我們都在一個小鎮,但他家距王書睿家走路至少1小時的路程,他哥哥於俊博與我們同班,怎麼會大老遠來王書睿家借筆記本,我還來不及多問,他沖我笑笑就跑遠了,看著他漸漸消失在轉角的背影,莫名覺得16歲原來可以這麼美好。
接下來每個周末都能偶然恰好的遇見他,每次他都同樣的借口「找王書睿借筆記」,但我知道,他借的不是筆記。
這天除了於岩,他哥哥於俊博和舒鵬洋也來了王書睿家,隔著窗戶老遠就聽見他們嘰嘰喳喳的吵鬧聲,不知道是否心有靈犀,快經過王書睿家的時候,果然於岩出來叫住了我,隨後舒鵬洋也出來起鬨,邀請我去王書睿家搓麻將,我想拒絕,但又想多和於岩說幾句話就勉強同意了。王書睿媽媽是語文老師,平日里看起來斯斯文文的,挺溫柔一人,去她家,給她打了聲招呼,就坐下和他們搓麻將,期間大家一搭沒一搭的閑聊,從學習一直聊到電腦,再到QQ,原來他們最近在玩一個聊天工具,一個企鵝圖標,叫QQ,他們都有了自己的QQ號,這也是我第一次了解QQ。
「鈴鈴鈴~」
「喂?」
「嘟嘟嘟…」
「奇怪,誰打電話,也不說話就掛了!最近經常這樣!」媽媽忍不住抱怨。
在學校的走廊碰見於岩,他突然問「你家電話號碼是****嗎?」我才反應過來,可能媽媽接的電話是於岩打來的。他又說「晚上晚飯後注意聽」說完就風一樣的消失了。
果然晚飯過一會,就聽見電話響起來,我急忙小跑去接,聽到我的聲音,於岩終於說話了,「嗨!」我回「嗯!」然後就是相互無言的沉默,畢竟天天班上見面,天天傳紙條,哪有那麼多話,但是儘管如此,接到電話,還是無比開心。
接下來的一個月,每天放學吃過晚飯,我都豎起耳朵,等電話,每次6點10分左右只要電話想起,我都搶在老媽之前跑去接電話,有時候我們什麼也不說,光是聽著彼此電話里的呼吸都覺得周圍的空氣甜的冒泡,這是初戀的感覺嗎?我不知道,但我想,他應該是我這輩子都無法忘記的人了吧。
大概一個月後吧,突然沒有了於岩的電話,我想來應該快中考了,大家都在抓緊複習吧。一天課間和於俊博閑聊,才聽他抱怨,他家這個月花費特貴,他爸爸還去找了運營商檢查,以為是電話出了問題。心虛的我才明白就是於岩這個大笨蛋乾的好事。
16歲的我其實還不太明白自己喜歡數學還是語文,但於岩卻認定我喜歡寫作文。
課間休息,於岩突然衝到我面前,遞給我一本淡黃色封皮的新概念作文選,說替他保管,這一保管書就從此更換了主人,這本書再也沒有離開過我的書桌。
平時看書總喜歡把自己喜歡的句子摘抄出來,慢慢的攢了好幾本,突然特別想送給於岩一本。我從所有筆記本中挑選了一本字跡最工整的一本帶去學校,悄悄塞給於岩,甚至來不及看他的表情就趕緊閃人了,後來事實證明於岩很喜歡,因為他又送了我一本類似的摘抄筆記。從於俊博的口中得知,是於岩利用中午午休時間臨時趕製出來的,他用的本子是粉色封皮,後來聽於俊博感慨,他以為弟弟著魔了,大中午不休息非得練字,原來是有目的的。
這種用心卻不物質的感情純粹又真摯,讓人捨不得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