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天庭
第二章天庭
就在臨海城——那一塊塊山石鋪地的小院里——唐氏和夏姣伏在路世民膝上痛哭不已時——浩瀚的天空,祥雲繚繞的九天之上,廣大的天庭里,玉帝坐在他的九龍盤旋的椅子上,兩旁是手持長柄錦扇的宮女。
天庭高高的穹窿之頂,畫著宏偉的女媧補天圖,但此圖因億萬年的冰封,已顯得斑駁和破爛不堪,但能分辨出的那些顏色,依然五彩繽紛,折射出璀燦艷麗的光芒。圖中,手托五彩補天石的飛天女媧,五綵衣帶迎風飄揚,她的臉微微向下,似乎府瞰著下面的玉帝和兩排重臣。
今天,連威容怒目的八大金剛也分列兩旁。
這八大金剛不僅守護南天門,也是行刑者。
不知今天要治誰的罪。玉帝嬰兒般光潔的長長的臉上,兩頰微紅,心中不悅,眉頭微蹙,道:
「太白愛卿可在。」
太白金星慌忙閃出班列,從寬大袖袍中伸出雙手,持笏道:
「謹稟玉帝,微臣在。」
他的心「怦怦」亂跳,不知玉帝何處不滿,這老兒越來越難伺候了。左也不是,右也不對。是龍椅還沒修好?
「卿可知天庭復甦多少天了?」玉帝的眼微閉問。
這老兒怎麼問這個問題。
太白金星眼珠骨睩睩一轉道:
「稟玉帝,微臣剛才一算,正好一百五十天。」
「那,卿可知天上一百五十天,地上是多少年?」玉帝問
怎麼問人間的事,太白金星眼珠又是一轉,連忙答道:
「一百五十年。」
玉帝眉毛皺得更深了:「卿即知一百五十年,為何人間煙火不盛。」
這在是找人間的碴。
「這——,這——,稟玉帝,自冰河期結束,復甦一百五十日來,臣整天忙著修茸破敗天庭,你看,這大廳的地剛鋪好;這高高的女媧補天圖以及那些雕龍玉柱和你的龍椅,昨天剛除去冰垢水漬,連底漆都沒上,臣很是惶急。」
「朕知你慣於問東答西,避難不答,朕是問你為何人間煙火不盛,又不是問你修葺,那下凡的文曲星,為何還沒有婚配,連對象都找不到,現在人間遍地荒草,人丁稀少,煙火不盛。你身為天地的總管,知罪否。」
這事重大,文曲星下凡是為人間的復甦而去的,自己竟把他忘了。真該死。
「臣知罪,」老好人的太白金星持笏跪下。
「那朕只能--」
「等等,手下留情,」一人高叫,紫紅大袍一閃,一人已跪到太白金星身旁,道;「稟玉帝,太白無罪,是微臣忽職,忘了此事,臣現在就去月宮,查明此事。」玉帝一見此人,嘴一撇,眉頭皺得更深,此人是他小舅子,封他人間殿殿長,他整日渾渾沌沌,提著酒壺東逛西溜,與各仙攀情,忽把此事攬身上,雖有義氣,為上司背責,但也難逃職責,板著臉說:「那就速去速回,再有忽職,決不輕饒,」說著,大袖一揮。「退朝,」轉身離去。
眾仙官面面相覷,此事鬧大了,這等大事,怎會碰上這兩個渾蟲。那可是整個人間啊!連文曲星都找不到對象,人間煙火如何旺盛。怪不得休息日都叫來上朝。眾仙官搖搖頭,三三兩兩散去。
人間殿殿長一頭怒火。這月老是怎麼牽紅線的,怎麼連文曲星都不牽,真是渾蟲。大紅紫袍一閃,人已到月宮門口,也不敲門,推門而入。門后的宮女一看,連忙行萬福禮,叫道:「殿長吉祥!」
「吉祥個屁!」說著,已到桂花飄香的月廳,掃眼一看,不禁怒火中燒。這主管人間姻緣的光腦袋月老,正趴矮几上呼呼大睡。旁邊的桂花酒瓶傾倒,滿屋桂花酒香味,這貨又喝醉了。怪不得人間的姻緣有點亂七八糟的。
殿長一把揪住月老的耳朵叫道:
「你這貨,快醒醒。」
「嫦娥姐姐別鬧,再讓我睡一會兒,」這月老耳朵生疼,以為又是嫦娥來喚他。
「嫦娥個屁,是我,為何文曲星到現在還沒對象!」
一聽文曲星還沒對象,這月老中一顫,睜眼一看,是殿長,忙道:「微臣知罪,馬上查看,」一看姻緣簿,嚇了一跳;「喲,過了時辰了。」
「過了時辰了?你幹什麼吃的,那就趕緊撒下去!」
那月老慌得朝旁邊玉盤一看,臉色煞白地說:
「紅線沒有了。」
「紅線沒有了!?快去領!」
「今天休息日,庫房關門,得到明天。」
「到明天?你等一天,地上就是一年,哦--,我的天哪,」殿長急瘋了,抱頭轉圈,可一看,旁邊小几上有兩個大玉盆盛滿紅線,「你這廝,這不有紅線,」也不等答話,端盆往人間撒紅線,沒想這是玉盆,挺重,沒端起,立刻躍起,飛起兩腳,這廝武功不弱,兩大玉盆飛出窗外,紅線散開,鋪天蓋地撒向人間。這廝拍拍手道;「玉帝嫌人間煙火不旺,這下要旺起來了。」他得意地轉過身去。可一看月老死人一般蒼白的臉色,和不知什麼時候進來,捂著嘴,驚駭地瞪大眼的嫦娥,著實嚇了一跳,道:「怎麼啦,玉帝要人間煙火旺盛,我把它統統撒下去,有何不妥?」
「旺盛——,」月老嚇得語無倫次地道;「旺盛——是旺盛,可那兩盆紅線是--」
「是什麼!」殿長大聲叫道。
「是……,那是……,妖界和冥界的紅線,你都把它撒到人間去了,你攤上大事了。」
「人間要大亂了,」一旁看著的嫦娥鬆開掩嘴的手說了一句,又捂上嘴。驚駭地瞄了殿長一眼又立刻閉上,彷彿不願看到他被玉帝治慘的景象。
「那,那怎麼辦,」殿長瞪著月老叫道,驚恐和害怕在他心中掀起滔天巨浪,他嚇得臉色蒼白,腿直哆嗦,早已沒了主張。
「快逃!」
「逃,往哪兒逃?誰敢留我?」
「人間!」
「人間?能逃掉?千里眼大仙一眼就把我掃出來了!」
「為穩妥起見,投胎。」
「投胎?不做神仙了?」
「那你還有什麼辦法,殿長,」嫦娥插嘴說;「就等著玉帝治你吧。」
那人間殿殿長想到那些行刑的物具,什麼斷頭台、萬箭穿心柱、太上老君的八卦爐、托塔李天王的寶塔,嚇得心驚肉跳,連忙說:「投胎,投胎,先留得命再說。」
「那就快去投胎處吧!事不宜遲!」
「投胎處在什麼地方?」
「我的娘啊,」光頭月老叫道;「投胎處屬你管轄,你竟不知在哪兒!」
「那種旮旯處,我沒事去那兒幹什麼?」
「應該看看的啊!」
「別廢話了,快告訴我在什麼地方。」
「往東,過了三界山,雲霧繚繞處便是。」
「謝月老,待我渡過此劫,定會相報,我去也。」
「等等,」好心的嫦娥急叫道;「帶上這三柱紅香,投胎后,遭難時點上一柱,我們定會趕來。」
殿長大受感動,他平時不怎麼待見他們,盡在高官重臣處攀情附會,現在自己落難,他們竟鼎力相助,此時他雙手合什,向他們微微躬身道:「此等大恩大德永世不忘,定會相報。」說著紫影一閃,已然出了月廳。
殿長騰雲駕霧急馳,半個時辰,已至三界山,按落雲頭,朝東一望,前方仙靄繚繞的群山裡,一條峽谷的入口處,建有一個大紅牌坊,上書:「投胎處,閑仙免進。」急按雲頭穿過牌坊,但見長長的峽谷里祥雲徘徊,遍地奇花異草,到處果樹鮮花,山溪潺潺。但殿長感到有點不適,因為這裡太靜了,簡直就像沒有生物的地方。殿長那樣嘀咕著行到峽谷盡頭。但見一個荷花盛開的小池塘旁有一條穿過月牙洞門的石徑,裡面是一個竹影榣曳的小院。殿長進了小院,才見投胎廳,推門而入。偌大的廳里:窗明几淨,異香陣陣,靜悄悄的,沒人。怎麼會沒有人,人都去哪兒啦,這怎麼讓人投胎。但想到以後再也不管他們了。其實他也沒管。殿長發現旁邊還有一扇小門,於是推門進去,這才見一個穿白袍的仙婆伏案酣睡。於是叫道:「婆婆醒醒,我來投胎!」
那仙婆一驚,睜眼一看,一嚇,是殿長,是從不露面的頂頭上司,不知來此何干,戰戰兢兢起身施禮道:
「屬下知罪,不該瞌睡。」
「無罪無罪,我來投胎,我已不管你們了。」
「哦--」那仙婆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態。原來天上的神仙犯了錯,就投胎逃往人間。於是那仙婆瞪大眼說;「原來你是犯了錯,要投胎逃往人間?」
「是的,是的。」殿長老老實實答道。
那仙婆立刻興奮地挺直身子,道:「那好,逃命投胎可以,銀子一錠。」
「逃命投胎還要銀子?」
那仙婆得意地說:「那是啰,你看,偌大的一個峽谷,空空蕩蕩,就我一個人,日夜看守,辛苦否?寂寞否?」
殿長苦著臉說:「辛苦,辛苦,寂寞,寂寞,可我沒帶銀子。」
「沒銀子是吧,那你自己投胎吧,」說著手一揮。隨著她的手一揮,她後面出現一條長長的走道,兩邊是望不到盡頭一扇扇門。
「這麼多門?」
「那可不,裡面是豬胎、牛胎、羊胎、人胎、狗胎、貓胎、雞胎、鴨胎、鳥胎、蛇胎、蟲胎、蚯蚓胎……裡面是萬胎之門,你說多不多?」
殿長嚇得往後一退,這要是找錯了門,到了人間,不知成啥了。他急得滿頭大汗,道:「婆婆,行行好,我真的沒帶銀子。」
那婆婆睨了他一眼說:「我看你挺老實的,平時也不來不找我碴兒,那,我通融一下,把你的玉佩給我吧。」
玉佩!這塊掛在腰間的晶瑩剔透的綠玉佩,是從他姐姐——也就是玉帝的老婆的首飾盒裡拿的。
「怎麼,捨不得啦--!」
「好好好,」看到仙婆那種不懷好意地笑著看他,殿長明白,弄好不會讓他穿小鞋,讓他投個豬胎什麼的,現在用這塊玉佩換個人胎投投也是划算的。慌忙解下腰間玉佩,雙手遞上。
仙婆笑吟吟地收納好,帶他走進長廊,到了一扇門前說:「我好心提醒你,投胎轉世前要過望鄉台和奈何橋,千萬別被橋下孟婆的美貌迷惑,喝她煮的湯,喝了她的湯,你將忘記今生前世一切,不記得你曾是神仙了,明白嗎!」
「明白,多謝婆婆指點!」
「那好,一路走好,殿長!」說著那仙婆在他背上猛擊一掌。
那殿長一個筋斗翻出此門,化作一道金光,直奔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