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麗山城
夜色漸漸褪去,太陽從地平線緩緩升起,當第一道陽光劃破夜空,長孫也睜開了眼,這是多年的習慣,是前世帶到今生的習慣。
長孫看看還在身邊的熟睡的初黎,輕手輕腳的起身,簡單洗漱之後,開始生火做飯,拮据的生活讓兩個人幾乎吃不上東西,拿出來不知道多久前的饅頭熱了熱,把只有拇指大小的腌肉切了一小塊,簡單的吃兩口,然後給初黎留了一些放到桌上,留下一張紙條,告訴初黎自己去散步了,讓她起來自己吃飯,長孫便出門了。
時間尚早,街上的人並不多,晨跑是長孫在前世時養成的習慣,但現在孱弱的身體讓長孫並沒有體力跑步。
是的,此時的長孫已經不是三天前的長孫,或者說此時的長孫身體里住著破碎的常歲。
長孫回憶著自己的前世,前世自己名叫常歲,是個孤兒,還在襁褓時被遺棄在孤兒院門口,院長給自己取名常歲,簡單樸實,就是希望當時孱弱的嬰兒能挺過來。
常歲十八歲離開孤兒院,進了部隊當兵,摸爬滾打十餘年,更是在特種兵部隊鍛煉了五年,最終因為性格孤僻,行事獨斷,不得不脫下軍裝離開部隊。
離開部隊后,常歲固執的拒絕了單位安排的工作,執意下海經商,經歷了不斷的失敗,最終常歲竟在商界殺出一條血路,締造了一段傳奇的商業神話。
就在人們都在為這位傳奇人士驚嘆時,這位年輕有為的企業董事,卻在自己一手創辦的商業帝國跳樓自殺,年僅三十五歲。
直到常歲結束自己的一生,也沒有一個人理解他心中的孤獨。
孤獨的靈魂經歷了漫長的旅行,恍若隔世又恍若一瞬。
破碎的「常歲」不知是何緣故出現在了長孫的身體里,兩個破碎的靈魂交織在一起,醒來時,已分不清自己是誰。
三天過去,長孫還是難以辨別自己的前世今生,自己到底是前世的「常歲」,還是今生的「長孫」。
直到昨夜長孫才看清自己,本以為的結束,其實只是開始,如今的自己不再是前世的「常歲」,也不是昨日的「長孫」,而是一個全新的長孫,完整的長孫。
一切都是新的起點。
想著走著,長孫已經漸漸離開了麗山城的地界,長孫回過頭看著雄偉的麗山,再一次確認這是一個和前世不一樣的世界。
麗山之所以叫麗山,不僅僅是因為它的壯麗與雄偉,最主要是整座山的走勢就如「麗」字一般。兩座山脈之間夾著一條細長的峽谷。在盡頭,一座橫著的山脈如天塹一般斬斷并行的兩座山,形成了一個「麗」字。
麗山城便因麗山而得名,整座城倚山而建,雄偉的城牆如同門牙死死咬住緊要地勢,而麗山就是城市天然的後背,使整座城易守難攻。
長孫居住的貧民窟就在距離城牆十里的地方,雖然還屬麗山城的地界,但已不受麗山城的保護。
窮人總是會被邊緣化,在哪裡都一樣,不過這裡的貧民窟卻是連劫匪都不願光顧。
長孫見出來已有些時辰,天也已經完全亮了,決定起身往回走,雖然沒走多遠,但長孫已經有些體力不支。
長孫明白鍛煉並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所以也並無懊惱之意。
長孫走回貧民窟時,街上已經沒什麼人了。為了生計,貧民窟的人們一般都是全家出動,像長孫這樣的閑人在貧民窟算很少見了。
回到家中,初黎已經出門了,桌上留了一張紙條,是初黎留下的,大概的意思是說,吃完飯後等了很久沒見長孫回來,最後只得作罷。還很天真的說第一次吃了長孫做的早飯後感覺渾身都是勁,今天肯定能打雙份工。
長孫嘴角掛著一絲笑容搖搖頭,在前世他沒有親人朋友,而今世初黎的出現讓長孫感受到一種從未有過的溫暖。
閑來無事的長孫決定去麗山城走一走。
雖然在長孫的記憶里,自己從小就是在麗山城長大,但現在的長孫還未曾親眼看看這個自己從小長大的城市,而且初來乍到,長孫也想用自己的眼睛去了解這個世界到底有何不同,好為下一步做打算。
從貧民窟到麗山城的路白日里並沒有什麼人,只有清晨和傍晚才會有貧民窟的人們經過。
路也是貧民窟的人們用雙腳走出來的,在這荒山野嶺里並不好走,長孫沒走一會就感到有些體力不支,便隨意尋了一處休息。
南化與南丁是長孫府上華夫人的家丁,此時二人正走在麗山城到貧民窟的路上。
南化看著身上破爛的衣裳,再看看旁邊穿的如同乞丐一般的南丁,忍不住抱怨道:「想想咱兩堂堂長孫府的人,卻穿的如此破爛,還要去老鼠都不願去的貧民窟,真是倒了八輩子的霉。」
「噓,小聲點,莫被人聽到了。」南丁小心翼翼的打量著四周。
「小心什麼小心,這鳥不拉屎的地方,哪裡會有人。」南化性子大大咧咧,聽了南丁的話並無收斂之意。
倒是南丁像是被南化這一句說服了,也忍不住抱怨:「是啊,誰讓咱們命苦分上這麼一活。」
南化讓南丁這句一說想起來三個多月前,二人忽然被華夫人傳喚,在周圍同伴羨慕的眼神下,二人平生第一次有機會聽見華夫人親自訓話。
但當二人領著這樣一份任務從華夫人房內出來時,同伴們幸災樂禍的眼神讓南化現在想來都生氣。
原來三個多月前,華夫人派二人前往城外的貧民窟,秘密監視長孫,不得被長孫發現,因為是監視而非保護,二人不得已只有打扮成貧民模樣。
「還不是這個廢物的長孫,去哪不好偏去這貧民窟。」無處灑氣的南化只得把氣灑在長孫身上。
「南化,你怎敢這樣說少爺。」生性膽小的南丁被南化一句話嚇得不輕。
「哼,少爺?現在也就初黎那小丫頭還認長孫是少爺了,這三個月來你都在監視長孫你可能不知道府上發生的事兒。」南化冷笑道。
「府上發生什麼了?」南丁趕忙問道。
「因為長孫不能修鍊的緣故,府上的族老們都一直反對長孫成為繼承人,但憑藉著家主對長孫的寵愛,長孫繼承人的位置一直無法撼動。近來家主身體越來越差,三個月前族裡再一次商議廢除長孫這個繼承人,這次家主態度模糊,也未反對。就是因為這個事,長孫一氣之下離家出走來到這貧民窟。如果長孫被廢,那繼承人自然就落在華夫人的兒子長孫爵的頭上。華夫人派我們監視長孫就是要保住長孫爵的位置,不要讓長孫翻起什麼浪。」南化說道。
「還有這等事,那…直接殺了長孫豈不是一了百了。」南丁聽完南化的話后,沉吟道。
「嘿嘿,沒想到我們膽小的南丁還能想出這等狠辣的主意。」南化奸笑道。
被南化這麼一說南丁一陣臉紅,一是被南化說的有幾分不好意思,二是沒想到從自己口中說出如此狠毒的話。
「我起初也是如此說,但有一次聽府上的夥計說,不殺長孫是因為那是下下策。家主雖然並未反對廢除長孫繼承人的身份,但就算廢除了那也是家主的孫子,要是有了三長兩短,家主的怒火誰能承受得起,反倒是現在這樣最穩妥,讓長孫自暴自棄,只要繼續這樣放逐著長孫,繼承者的位置自然是長孫爵的,咱們的任務就是監視著長孫,別讓他在長孫爵坐上繼承人位置之前翻起什麼浪。」南化解釋道。
南丁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隨後嘆息道:「唉,沒想到有這麼多勾心鬥角…」
「有人的地方就會有鬥爭,所以咱們這些做下人的更得跟對了主子,機靈點…」
說著兩人漸行漸遠,待二人走後,剛經過的路邊枯草深處鑽出一個身影,正是長孫。
長孫不緊不慢的拍掉身上的枯草,無奈的搖搖頭。
「正如他所說,有人的地方就有勾心鬥角,想找個地方小憩一會兒也能聽到這麼惱人的消息。」長孫一臉苦笑。
二人正是長孫府上華夫人,南宮華的僕人。長孫則是長孫府暫時的繼承人。
長孫府如今的家主是長孫的爺爺,長孫問天,而南宮華則是長孫問天八年前續弦的夫人,長孫名義上的奶奶。
想著這些長孫也沒心情再去麗山城了,決定起身回去,要想一想自己接下來該何去何從。
傍晚,初黎興高采烈的回來,完全看不出一絲疲憊的模樣。
「家裡沒有什麼菜,我就拿昨天你摘剩的菜葉隨便炒了一個菜。」長孫坐在桌前,桌上擺著一盤菜,兩碗稀飯,兩人的生活實在是拮据,菜是昨天摘剩下本要扔的菜,稀飯則是清湯里飄了幾粒米。
初黎看著桌上長孫炒的飯菜,一時驚的說不出話。伺候長孫八年裡,初黎從未見過長孫下廚。
想到這,最近陌生的長孫,讓初黎感到溫暖,一時竟不忍去想長孫為何發生這樣的變化。
初黎回過神來,臉上露出神秘的表情,「少爺你猜我帶回了什麼。」
長孫看著初黎雙手後背,一副神秘的模樣,忍俊不禁,搖搖頭。
初黎坐到桌前,把手中之物放到桌上,是半隻燒雞,被紙包著。
「今天我給城裡客棧的老闆搬米,搬完要走的時候看到老闆端著客人吃剩下的半隻燒雞,就問老闆是不是要扔掉,能不能給我,老闆便答應給了我。」看著初黎高興的模樣,就像是自己已經吃掉了半隻燒雞。
「一起吃。」
「嗯。」似乎是熟悉了這兩天長孫的變化,這次初黎並沒有反駁長孫。
二人吃著剩菜和被人吃剩的燒雞,卻好似吃著人間極品美味。
就這樣,兩個十二三歲的少年少女過著拮据卻簡單滿足的生活。
夜裡在長孫一再的堅持下,初黎破例點燃了半截蠟燭,看著初黎手上肩上到處都是搬米而留下的擦傷,長孫將自己唯一一件乾淨的衣裳撕成一條條布條,認真的給初黎包紮。
想著少爺吃飯時心事重重的樣子,初黎開口問道:「少爺,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
長孫認真的給初黎包紮完,抬頭看著初黎,借著燈光可以看到初黎眼中真誠的關切。
「明天早上起來就別去幹活了,咱們打道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