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喝早茶
白無瑕很滿意地拍拍自己的臉蛋,又雙手叉腰對著鏡子擺了幾個姿勢,確認自己確實沒有變老也沒有變胖,這才抓起床上的單肩小掛包,施施然的走出房間,對著旁邊的主人房大喊了一聲:「媽,我出去了!」便向樓梯走去。
門一下子打開,「中午回不回來吃飯?」門口出現的是一位年約四十、頗具富態的中年女子,向白無瑕問道。
「不回了!你也知道的,我出去跟同學喝早茶,哪能回來吃中午飯啊。我們都這麼久沒見了,要聊的事情多著呢!」白無瑕邊下樓梯邊說,「待會劉姨買菜回來,記得跟她說中午不要煮我的飯。」
白太太笑了笑,說道:「什麼好久不見了!那個莎莎,不是上個月才到我們家裡吃飯來著?還有小桃,你前兩個月還跟她一起去了珍珠樂園!」
「媽!」白無瑕停下腳步,跺了一下腳,轉過頭來,「我又不是只跟她們兩個吃飯,還有阿冰呢。」
「好了好了,不是約了十點嗎?再不走就遲到了。」白太太笑意盈然,女兒啊,今年都二十四了,在自己面前還是個小女孩一般。
「我哪能遲呢?次次都要等阿冰那個遲到大王的。」白無瑕不滿地應了一聲,自顧自的連蹦帶跳地完成了偉大的走樓梯工作。
看來今天的天氣真不錯!出到門,白無瑕看了看天,心想。「還真有點緊張啊,呵,不過這個可不能跟那三個傢伙說!」
自研究生畢業以來,已經半年有餘了,心態還是跟之前差不多,卻不知為何,竟會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跟同學們已經好久不見了啊!
這不,N大研究生公寓206室的四朵金花,終於計劃今天在南北人家茶樓一起喝早茶,共敘別情,心情還是蠻緊張的。
白無瑕來到南北人家茶樓時,才九點半鐘,另外三朵金花人影都沒見著。她找了個地方坐下,撥通了莎莎的電話:「莎莎,到哪裡了?我已經到了,39號桌!」
「嗯,嗯,嗯,我快到了,路上塞車得緊哪。廣州這鬼地方,到處在施工,天知道那幫人有沒有做過規劃的!」莎莎同學在電話那頭說道。
「我不管了,你趕快過來!小桃和阿冰肯定沒這麼快到,我一個人在這好無聊的。」白無瑕對著電話說。
「知道了知道了,我正在以光速前進著哪,您老人家就別催了!五分鐘內一定能到!」莎莎在電話那頭信誓旦旦。
「好吧。Bye-bye.」白無瑕準備結束電話了。
「Bye-bye.」一句電話結束語自耳邊傳來,卻不是莎莎的聲音——莎莎的聲音沒那麼清脆啊~
白無瑕愣了一下,想了一想,才發覺聲音並非來自手機,而是來自旁邊的那一張桌子。她扭頭一看,果然,一位波浪發披肩的年輕女子正在收起電話。
那女子收起電話,向著同桌的另兩個年輕男子說:「那傢伙,剛起來,正在刷牙呢,說要晚一會到。」
噢,又一個跟阿冰一樣的遲到大王。白無瑕心裡想。
只聽其中一個帶眼鏡的瘦高個男的馬上介面說,「嗨,正好,又有人埋單了。阿權,待會我們記得點那些又貴又吃不飽的點心啊。」
另一個眉毛頗濃的國字臉男子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名哥哥,你有點出息好不好!就一頓早茶就把你給收買了?!首先,我們趕了幾千公里路過來,他不買單誰買單?其次,我們跑這麼遠路,你就只吃他一頓,你甘心嗎?按我說,只要我在廣州一天,我發生的所有費用都應該找他報銷去!」
「得了吧,你們兩個!」那個年輕女子笑罵道,「兩個有錢人,還想著怎麼去蹭人家的飯,別跟別人說我認識你們兩個啊。對了,他昨晚一直在準備今天要跟我們談的東西,呃,今天早上五點才睡的。」
「小欣欣,我就知道你要幫著他。」那個國家臉「阿權」開口了,「小心我們的城城吃醋啊。」
「亂說!」那個年輕女子瞪了阿權一眼,說道:「你們也不用腳趾頭想想,他遲到了,怎麼可能身上還帶著錢包?上次被你們痛宰的慘痛經歷,想必成為他每天夜裡噩夢的最佳素材吧。」說完,「咯咯」笑了起來,似乎是想到了什麼有趣的事。
「哈哈哈,」那兩個分別叫阿權與名哥哥的年輕男子應該也是想到了什麼,一起大笑起來。「每次想起他當時的表情,我心裡就那個舒暢啊,能讓我們院里有名的鐵公雞請一次客,真是不容易啊。」阿權說道。
「都是差不多三年前的事了,好不好。」名哥哥說道,「他這幾年來混得不錯啊,應該大方一些了吧。」
遲到大王外加鐵公雞,白無瑕馬上對那位未出現的仁兄下了個定義。想到事不關己,白無瑕轉過身去,決定不去聽他們之間的對話。
「嘿,對了,小欣欣,上次你跟我提過的,他在泰華公司的那次改革是怎麼回事?」阿權的聲音鑽進了白無瑕的耳朵。
白無瑕一聽「泰華公司」這四個字,馬上就留起神了。泰華公司,就是她半年前加入的那間公司。她也知道在她進入公司之前,公司有一次比較大的改革,只是她其實並不十分了解當中的內情,也沒有刻意的打聽過,不過現在反正有時間,聽聽也無妨。
「我也是聽迪肯公司的一位師兄說的。這件事說起來還是頗有點傳奇色彩的。」那位被稱為「小欣欣」的年輕女子說到這裡,卻停了下來,慢悠悠地端起了茶杯,輕輕地喝了一口,「三年沒來,這裡的茶還是那麼清香啊。」
「哎呀呀,」阿權馬上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了,即刻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拿起桌上的茶壺,給「小欣欣」倒了大半杯茶,嘻皮笑臉的道:「敏欣姐姐,你喝口茶,慢慢的道來。」
從「小欣欣」升級為「敏欣姐姐」的年輕女子滿意地點了點頭,笑著對阿權說道,「真乖。那姐姐我也不弔你們胃口了,且讓我一一道來吧。」
「話說一年多之前,雲濤在重慶的那個服裝公司,叫什麼來著?好像是叫文原服裝吧,正在那裡做一個薪酬考核的諮詢項目,做到一半,又舊病複發,把人家的人力資源部的一個小姑娘給釣上了。他釣就釣吧,卻老不向人家表白,人家小姑娘受不了了,倒過來向他表白,他卻假正經地拒絕了。這事本來也就這樣,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不曾想,這一次的那個小姑娘卻很有毅力,三天兩頭就找雲濤吃飯。雲濤後來實在頂不住了,就向公司申請調離那個項目。」
遲到大王加鐵公雞加花花公子加負心漢,並且很無端地,白無瑕腦海中出現了一個猥瑣大叔的形象,自己想想也覺得不大可能:負心漢並不是任何人都能做的。
「他想調就能調了?」名哥哥聽到這裡,很不屑地說道,「管理諮詢界的人都知道迪肯公司的諮詢師最臭屁,一個項目,如果沒有特殊原因,比如說某個諮詢師離職了,是肯定不會中途換人的。」
「可他就換了!」敏欣姐姐接著說道,「也是他走了狗屎運了,當時在廣州做泰華公司的那位仁兄受不了做管理諮詢師的壓力,結果不幸被人以五十萬年薪拐跑了。這樣一來,迪肯公司肯定要補充人員進去,剛好重慶那個文原服裝項目也不是太過緊急,就把雲濤給調了過來。他一接到調令,就馬上收拾行李飛回廣州了,生怕那個小姑娘知道了會劫他的機似的。」
「打不過就跑,嘿,還是這個作風啊。」阿權憤憤地說,「我就不明白了,怎麼好白菜都讓豬給拱了!」
敏欣姐姐又白了他一眼:「你是想聽泰華公司的改革故事還是聽文原服裝的風流故事?」
「改革故事改革故事!」阿權馬上又換了一副專心聆聽的表情。
「他飛回廣州進駐了泰華公司,一開始的一個月里,他也只是常規性的做了諮詢師應該做的事,比如說了解公司內容情況,協助項目經理做些材料等等,可是做著做著,他就覺得不妥了:迪肯公司提供給泰華的改革資料,沒幾項能實施下去的!他問了之前跑了的那個同事,才知道,一來是現在的這個項目經理也準備要跑了,所以沒有全心全意的推進改革——反正合同里也沒有規定肯迪公司一定要幫忙實施;二來,肯迪公司提出的改革,觸動了泰華公司家族裡的幾個既得利益,因此改革的阻力非常大,泰華公司的老總也經常下不定決心來進行大刀闊斧的改革。」
「他不會是又想越俎代皰吧。」這回是名哥哥插話了,「他就這德性!」
敏欣姐姐拍了拍掌:「恭喜,答對了,加十分!當時開了幾次會議,但一點進展也沒有。他大怒之下,跑進泰華公司董事長的辦公室,要求重新調整公司里的改革小組成員,由董事長任組長,他任副組長,並且要求董事會賦予改革小組最大的權力。也不知道他怎麼說服了董事長的,反正他出來的時候,頭銜就已經成了泰華公司改革小組的副組長了,泰華公司總經理是另一位副組長。這下子可好了,他那小子,拿到了尚方寶劍,當真是神擋殺神,佛擋殺佛,所有阻撓改革的人,一律炒了。當時他提出的口號就是『不換思想就換人』,當真是震攝群魔啊。之前半年裡都沒有完成的事情,讓他在兩個月裡面全部搞定了。當時有人因為他在這個改革里老是唱白臉,讓董事長唱紅臉,他就得了個外號,叫做『白總管』!」
「他炒了那麼多人,而且,能被他炒的人,肯定在公司里也具有一定的影響力,大家就真服他?」阿權頗有點擔憂地說道。
「其實炒的人也不多了,好像就兩三個吧,不過倒也開創了泰華公司解聘高管的紀錄。」敏欣姐姐接著說,「不服也沒用,因為有董事會給他撐腰啊。不過,改革以後,據說泰華公司的效率很明顯的提高了。這幾天公司報表出來,去年的銷售額比前年增長了大約百分之八十,利潤額增長了百分之兩百二十!這下子,不服的人也得服了。」
「嗯,不錯,沒丟了我們經管學院四賤客的大名。」阿權摸摸下巴,感嘆道。
「聽說今天他約我們過來談的這個事情,也和泰華公司有一定的關係!」敏欣姐姐對阿權和名哥哥說道。
名哥哥忙問道:「什麼關係?」
「不知道,等他來了再說。」敏欣姐姐拿起茶杯啜了一口,「這裡人太多了,他還不一定在這裡說!」
白無瑕再聽下去,這三個人卻又說起了其他事情,她聽得無趣,突然感到有人在拍她肩膀,她一轉頭,一張清秀臉龐出現在面前,卻原來是莎莎!
「到了?快坐呀!」白無瑕欣喜地說。
「這裡太吵了,我剛剛在門口問過部長了,她說裡面還有一間小包間,我們不如過去吧。花的錢一樣,還安靜些。」莎莎也是一臉興奮,互道了幾句之後,提議說。
「好呀!」白無瑕聽到有包間,當下欣然點頭。
在包間里等了一會,小桃與阿冰也相繼到來。四位同舍閨蜜們許久不見,當然得互訴衷腸,一敘別情了,嘰嘰喳喳的,好不熱鬧。待到出來時,已經是中午一點多鐘了。
白無瑕往剛才的那四十號桌望過來,桌子空蕩蕩的,那三個人卻已經走了,不知道另外那個叫雲濤的人有沒有來過。
主持公司上次改革的人?白無瑕對他還真有一點點的好奇,眼前又無端的浮現起那個猥瑣大叔的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