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挖通隧道
幾百步外,林翱心中驚奇難定。
「林偏軍,許賊的士氣看來很盛呢,將軍不會臨陣退縮了吧。」
旁邊督戰的姜堯捋須說道,語氣有些陰陽怪氣。
林翱如芒在背,明知李厲令他作先鋒攻城,乃是存有他意,卻又無可奈何,他暗暗咬牙,冷哼一聲:「我豈懼怕過誰!」
說罷,林翱躍下馬來,幾步衝到鼓陣處,一把奪過一名鼓手的木錘。
他挽起袖子,拳頭掄起來奮力的擂鼓,為部下將士助威。
麾下的數千部眾,眼見林翱親自為他們擂鼓,受此激勵,士氣大振,喊殺之聲震天而起,漸漸將城頭許寒軍的吶喊聲壓過。
城頭上,接城戰已經開始。
北面一角,一架弈軍鉤梯率先搭上城垛,這種頂部將有鐮刀的長梯,可以緊緊的勾住城牆。
方一接城,手持刀盾的弈軍陷城隊,便奮勇的向上攀爬而上。
守城的許寒軍也早有準備,人頭大小的羅石呼嘯而下,將那些躲閃不及的弈軍從鉤梯上砸落。
慘嚎聲中,一名名頭破血流的敵人,從幾丈高的城上摔落,生生的摔成一攤攤的血肉模糊的碎屍。
城壕一線,五百弈軍弓弩手在大盾手的掩護下,向著城頭守軍仰射,以壓制守軍的反擊。
密集的箭雨中,不斷的有露頭的許軍士卒被射中腦門,有的倒斃城頭,有的則墜落城下,和敵人的屍體混成一團。
許寒扶刀坐鎮城樓中央,半步不移,從容的指揮作戰。
北面處,在弈軍強力的箭襲下,七八名許寒軍士卒先後被射倒,後續的人手不及補上,此間的守勢立時削弱。
攻城的弈軍趁勢急攀,三五名射手矯健的弈軍刀盾手,嗖嗖的就竄上了城頭。
許寒見得此狀,厲聲喝道:「程平何在,速給本將殺退北側登城之敵!」
正自血戰的程平得令,索性將半身衣甲卸了,赤著膀子,手拖大刀奔向了北側。
怒吼聲中,大刀如車輪般狂掃而出。
那些弈軍小卒又豈是程平敵手,在一陣哐哐的盾碎聲中,登上城頭的數名弈軍士卒,竟生生的被斬飛出去。
怒發虎威的程平,竟憑一己之力就逼退了登城之敵。
隨後,他將大刀往地上一插,將地上的叉竿撿起,雙臂肌肉暴漲欲裂,向著那架鉤梯推去。
暴喝聲中,程平奮起虎威,竟將那數丈余高,趴了七八個人的鉤梯,生生的叉了出去。
伴隨著一陣驚叫聲,鉤梯晃晃悠悠的倒了下去,幾百斤的重量轟然砸下,將地面上不及躲閃的弈軍砸中大半。
大部分被砸中者當場斃命,更有數人被攔腰斬成兩斷,斷處儘是血肉模糊,慘烈之極。
第一輪的狂攻,生生的被許寒擋了下去。
半個時辰的戰鬥中,弈軍死傷數百,鮮血竟將土色的城牆染成了赤紅,城牆根下的屍體也高高的堆疊起了一層。
軍陣中的林翱,眼見申城城堅,許寒的守軍相當頑強,心知憑藉眼下兵力,根本無法攻克。
林翱不願自己的士卒白白犧牲,便撥馬來到姜堯面前,大叫道:「許軍早有準備,我軍再強攻下去只能徒損士卒,姜相,我看今日當暫且收兵,來日從長計議。」
「收兵?」姜堯的鼻子翹了翹,「這才攻了半個時辰就收兵,豈不有損我軍士氣,林偏將,你是怕了那許寒,還是另有所想呢?」
姜堯話中有言,言外之意仍是暗示林翱不肯力戰。
林翱眉色深凝,胸中極中窩火,卻只能暗暗咬牙,下令全軍不得後撤一步,繼續強攻。
初攻受挫的弈軍,只能鼓起士氣,繼續踏著同伴的屍體,向申城發進每二輪的進攻。
城頭上的許寒,卻依然如巍巍鐵塔般屹立不動,手中的刀鋒閃著寒光,紅色的披風獵獵生風,頭頂上那一面「許」字大旗傲然飛舞。
面對著弈軍第二輪的強攻,許寒毫無一絲懼意,繼續沉著的指揮作戰。
一架架雲梯被推翻,數不清的敵卒跌落城下,檑木與羅石,還有那燒紅的鐵水一刻不停的擲向敵人。
轉眼又是半個時辰的血戰,這一次,敵人甚至連一人都未能登上城頭。
許寒用幾百人死傷代價,生生的將洶湧而至的敵人阻於城牆之下。
突然間,一箭破空而上,直奔許寒而來。
許寒卻紋絲未動,只當那箭矢咫尺之距時,微微的將頭一偏,虎掌如電光般探出。
那一支勁力極強的箭矢,竟被他生生的凌空接住。
城牆下的弈軍,見得許寒竟徒手接箭,無不為之震撼。
「拿弓來!」
許寒怒喝一下,從一名部下手中奪過一張硬弓。
開弓似彎月,箭出如流星。
那一支利箭,如死神的微笑,破空而下。
「噗!」
一箭正在那發箭的敵卒,不偏不倚,正中腦門。
許寒這一施展神射,城頭上士卒深受鼓舞,盡皆放聲喝彩。
城下的弈軍則士氣受挫,無不面露懼色。
士氣此消彼漲,弈軍第二輪的攻擊,很快便又消沉下去。
城外的林翱見得此狀,心知再戰無益,也顧不得姜堯的猜忌,以主將的名義,下令全軍收兵。
見得敵軍退兵,一身是血的程平興奮叫道:「將軍,敵兵已退,何不趁機殺出城去,殺他個片甲不留。」
按照目下這種情況下,許寒本是可以趁勝追擊。
不過許寒卻有意不對林翱趕盡殺絕,如此自要給林翱留些餘地。
況且,林翱雖然退兵,但隊伍卻井然有序,顯然是防備著許寒揮軍趁勢掩殺。
念及於此,許寒便擺手道:「不必追了,本將的敵人並非林翱,留些氣力,待今晚一決勝負。」
於是許寒便叫全軍不得追擊,只用箭矢歡送失利的敵人。
午後時分。
弈軍在留下七百多具屍體后,盡皆撤盡。
城頭上浴血得勝的弈軍將士,揮手著沾血的兵器,歡呼雀躍,舒泄著豪情。
白日一戰,轉眼已是天黑。
深夜之時,申城內外皆陷入了沉寂,大戰方休的兩軍,似乎都已疲憊,很默契的各自休整,並未再騷擾對方。
月過中天時,許寒來到了申城東北角的一間大宅。
這間原屬民居的大宅,在許寒軍攻佔申城后不久,便被以軍用為由徵用,約有五百多士卒,已經夜以繼日的在此埋土苦幹了七八日之久。
入得大宅時,兩千多未今早未參戰的步卒,早已靜候多時。
唐墨全副武裝,手持雙戟站大院中央,英武的臉上涌動著某種莫名的興奮。
見得許寒到,唐墨忙迎了上去,拱手道:「稟將軍,萬事俱備,只等將軍下令!」
許寒環看了一眼他的軍士們,微微點了點頭。
唐墨遂轉身揮手,向部下致意。
幾名士卒趕緊奔到院中央,院中央鋪設的草席統統掀開。
一個巨大的深坑,赫然呈現在眼前。
深坑之內,開有一條地道,黑乎乎的不見盡頭。
這一條由申城之內開挖的地道,徑通城外弈軍的主營所在。
此條地道,正是許寒的破敵妙計。
前番許寒初占申城,勘察城外地形時,料定了弈軍下營之地,於是就搶在弈軍進抵之前,派兵夜以繼日的事先挖好了這條地道。
正如許寒所料的那樣,弈軍所選的下寨之地,跟他先前推測的幾乎無二。
主營中的李厲,萬萬也料想不到,他所在營盤之下,竟早伏有一條秘道直通申城之內。
許寒環視諸將士,此次所用之兵,多為唐墨原有部曲,他們此刻臉上都涌動著興奮。
看得出來,他們的熱血正在沸騰。
「拿酒來!」許寒高喝一聲。
身後親軍,急著早已備好的烈酒,分於眾人。
許寒舉起杯來,目光流露著激蕩,高聲道:「今晚,成敗皆在諸位之手,本將這一杯敬你們,來日得勝,我們再不醉不休!」
一飲而盡。
「哐!」
許寒將一滴不剩的酒杯,狠狠的摔在地上,砸了個粉碎。
眾人皆飲盡,仿效許寒,紛紛將酒杯砸地。
大院之內,哐哐的碎裂聲響成一片,凌亂的響聲,彷彿比戰鼓聲還催人振奮。
酒飲盡,許寒拍著唐墨的肩,鄭重道:「唐墨,就靠你了,別讓本將失望。」
「將軍放心,寧必不辱命!」
唐墨拱手而應,英武的臉龐中,涌動著剛毅與自信。
許寒點了點頭,再次環視眾軍,那刀鋒似的眼眸中充滿了獵獵豪情。
沉靜半晌,許寒大手一揮,厲聲道:「時辰已到,突襲隊出發。」
號令下,唐墨一手執火把,一手執戟,第一個跳下了深坑,只張望了一眼,便毫不猶豫的鑽進了那幽幽地道中。
其餘八百人陸續跳下坑中,魚貫而入,沒有一絲遲疑。
許寒目送著最後一名突襲士卒進地道,隨即撥馬趕往申城東門處。
城門口,五百鐵浮屠業已就位。
暗月之下,鐵甲幽幽反射著寒光,五百重騎士全副武裝,猶如幽冥鬼府中的鬼將一般森然。
五百重騎之後,便是三千多精銳步軍,除了神行騎之外,許寒的精銳之軍已齊集。
許寒登上城頭,極目遠望城東北側的弈軍主營,那裡依舊是燈火通明,許寒甚至能夠看到營門外巡邏值守的弈軍士卒身影。
李厲到底還有幾分用兵之能,又有姜堯輔佐,這營寨設得相當高明。
似乎李厲早有提防許寒劫營,營盤四周設了重重鹿角,更掘有深壕,可謂固若金湯。
「再堅固的堡壘,也會從內部輕易被攻擊,我的弈國太子,今晚本將就給你好好上一課!」
許寒嘴角漸起絲絲冷笑,眼眸中殺機在涌動。
身後的將士們卻並未如許寒那般自信,這些年輕人激蕩的臉上,多少閃爍著幾分不安。
許寒遂叫將案幾搬來,煮酒一壺,他靠在城頭,閒情逸緻的品起酒來。
眼見主將如此閑然自信,將士們緊張的心也漸漸平伏下來。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短短的一夜,卻似極為漫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