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馭人之術
為了顯示對胡姜的榮寵,許寒將自己穿過的一套衣甲相贈,並命虎衛營和鐵浮屠齊集於校場,以這種隆重的方式,向眾將軍宣布胡姜的歸附。
來到校場時,數千親軍將士集結已畢。
「胡姜,本將今日就封你為軍司馬,擔任鐵浮屠的統領,作為親軍營的次將,你今後要好好的配合程平,知道嗎。」
胡姜聽到許寒竟讓他擔當親軍營次將時,不禁大喜,正待謝時,卻忽又聽到,原來自己竟然要做程平的將士。
胡姜原本欣喜的臉色便沉了下來,指著程平道:「將軍讓我做什麼都行,可我就是不願做這廝的副將。」
一旁的程平眉頭頓時一皺。
許寒也頗感意外,奇道:「你為什麼不願做他的副將?」
「因為末將不服這廝。」胡姜嘴一扁,冷哼道。
此言一出,程平不禁勃然大怒,怒道:「你個蠻漢,焉敢小視老子!」
程平怒了。
你胡姜算什麼東西,你不過是瑄國舊將而已,老子我程平可是最早跟著許將軍起兵的老人,許將軍他愛才,讓你當你的副將已經是看得起你,你竟然還敢小瞧老子。
程平的心中,原本就是對胡姜有些看不順眼,胸中壓抑的情緒,立時給胡姜的輕視點燃。
至於胡姜,當初他正是被程平五花大綁,跟扛沙包似的丟進牢中,他雖然是個粗人,但這個仇卻還記得。
現如今許寒要胡姜給那個把他當沙包的人當副將,胡姜當然也不願意。
一聽得程平大吼,胡姜當即把袖子一挽,反罵道:「老子我就是不服你,怎樣啊,有種咱們打過。」
這兩個性情粗獷的鐵漢,一旦怒起,當著許寒的面就對罵起來。
許寒劍眉一沉,厲喝道:「你們可有將本將放在眼裡!」
暴雷般的怒聲,蓋過了他二人的吵鬧,諾大的校場上,幾千人都被震到,眾將士無不面露畏色。
程平一震,忙是閉了嘴。
胡姜也為許寒的威怒氣懾,不敢再吱半聲。
許寒只一語間,便將這兩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人,輕易的鎮住。
只是,他二人雖不再明著吵鬧,但卻彼此瞪來瞪去,似乎還在用眼神交鋒。
看著這兩個互不服氣的莽夫,許寒道:「你二人既然都不服對方,那本將就容你們較量一番,本將也正好看看你們誰的武功更勝一籌。」
此言一出,程平和胡姜立時興奮起來,摩拳擦掌巴不得比個高下。
旁邊的柳煦卻眉頭微皺,急向許寒暗使眼色。
許寒卻佯作視而不見,擺手令那二將下將台去準備,他卻叫煮酒一壺,興緻勃勃的欲要觀戰。
「將軍,正所謂兩虎相爭,必有一傷,此二將無論誰有個閃失,對將軍來說都是損失呀。」
柳煦面帶憂色勸道。
許寒卻微微一笑,一派淡然,「先生莫要擔心,本將自有主張。」
說話間,場上那二將已胯騎戰馬,手持大刀,殺氣騰騰的上場。
校場上的將士們生怕被傷及池魚,趕緊自覺的讓開一大片的空地來,皆也興奮的打算觀戰。
這時,許寒卻高聲道:「今日這場馬戰,以百回合為限,一百合內沒能分出勝負,就此作罷,你們都聽明白了嗎。」
許寒之命,那二將焉敢不從,當即齊聲稱諾。
柳煦這才鬆了口氣,卻又道:「將軍何以有把握這二人能打上一百回全,萬一不到一百合就有誰出了差池,卻當如何?」
「怎麼,先生莫非不相信本將的判斷嗎?」
許寒反問了一句,話中充滿了自信。
以許寒的實力,凡交手之將,只需一合就能準確的判斷出對方的強弱,這種判斷力,只有絕頂的高手才會俱備,柳煦雖然智謀過人,但這一點上卻遠不及許寒。
先前許寒跟程平和胡姜都交過手,對他二人的武功自然是了如指掌,所以他才有絕對的自信,這二人一百回合內斷分不出勝負。
柳煦卻又道:「就算他二人能活著撐過一百合,但勝負不分,他二人間的成見只會越來越深,老朽還是有些擔心。」
柳煦剛剛歸順許寒不久,而胡姜又與他是同鄉,他自也不想看到胡姜與許寒的老部下結仇。
許寒卻淡淡一笑,「本將說了自有主張,先生就不必再擔心,來,咱們溫酒一杯,好好觀看一場精彩的比武。」
說著,許寒便自斟一杯,津津有味的閑品起來,儼然沒有一絲的擔心。
柳煦無奈,只好心懷不安的靜觀其變。
擂鼓聲起,校場肅殺之意瀰漫。
程平暴喝一聲,拍馬舞刀當先殺出。
赤膀的胡姜,喉間滾出一聲低嘯,亦縱馬舞刀迎上。
兩個虎熊之士,轉眼間便已戰成一團。
層層疊疊的刀影如流光般四射,金屬交鳴之聲嗡嗡入耳。
轉眼間二十招走過,那二人名雖比武,心卻恨不得要對方的命,一上手就擺出拚命的架勢,招招皆是必殺之勢,只將圍觀的將士看得膽戰心驚。
程平是親眼見識過許寒如何收拾了胡姜的那場戰鬥,他深知胡姜怪力強悍,故交手之時有意避實就虛,妄圖以刀法上的優勢取勝。
然而,四十招一過,程平卻驚詫的發現,自己竟是漸落了下風。
將台上觀戰的許寒,臉上掠過一絲笑,程平落了下風,正是他意料之中。
要知馬戰廝殺,比的不僅是刀法的精湛,馬術的優劣對勝負也有著至關重要的影響。
胡姜乃北涼漢子,從小在馬背上長大,馬術之精,自然是遠勝於程平。
他舞刀激戰之際,更可以從容靈活的馭馬騰挪,不斷的變換著身法,仗著這馬術的優勢,再加上強悍的力量,自然是很快佔了上風。
程平想仿效許寒的戰法,但他卻忘了許寒乃是騎將出身,騎術之精遠勝於他。
那胡姜一佔上風,信心大作,一刀接一刀瘋狂的攻來。
程平心中暗暗叫苦,方知自己是小看了這蠻子,不想這廝竟然如此了得。
此時的程平,對取勝已不抱希望,只能苦苦的支撐,希望能夠熬過一百合。
獵獵刀風中,二人交手已過八十合。
胡姜雖佔上風,但他的實力到底跟程平是在同一水準,就算有優勢,想要取勝程平只怕也得幾百回之後才有希望。
轉眼之間,二十合走過,監戰官趕緊鳴鑼,聲音比試結束。
程平如蒙大赦,急是撥馬跳出戰團,而胡姜雖有不甘,卻又不敢違抗許寒之命,只得收刀駐馬,不敢再戰。
「這蠻子確有幾分本事,若再戰下去,只怕我還會輸給他。」
「這姓程的能挺這麼久,倒也不算是草包。」
二人氣喘吁吁的瞪著對方,目光雖然仇視,但比先前已緩和不少,反而添了幾分暗贊。
將台上的柳煦暗鬆了一口氣,不禁為許寒的判斷力所折服。
許寒卻不急不忙的飲下一杯酒,然後才慢吞吞的起身走上將台邊。
他各掃那二將一眼,朗聲問:「這比也比過了,你二人可服了對方?」
話音方落,胡姜便大叫道:「我不服,將軍,末將請求再戰,這回不要設上限,末將定能勝他。」
「再戰便再戰,我還怕你不成。」
程平也跟著大叫,不過底氣卻顯得沒有胡姜那麼足。
許寒微微點了點,「既然你二人這麼想打,那本將就容你們再戰一場。」
此言一出,在場眾人無不變色。
「還要再戰?許將軍,你到底什麼意思?」柳煦同樣一臉驚疑,實在摸不清許寒心中所想。
校場下的胡姜卻是大為興奮,得意的瞅了程平一眼,心想再打一場,老子定能勝了你。
程平雖然一臉硬氣,心裡邊卻暗暗叫苦。
正當眾人驚喜不一時,許寒卻又高聲道:「再看一場馬戰太過乏味,這一次,本將要看你們步戰。」
作為一名將軍,領軍作戰不僅只有縱騎衝殺,還有登城陷陣,馬戰與步戰同樣重要。
程平所出身的亂軍軍本乏馬,程平常年步戰,其步戰之能遠勝於馬戰。
一聽許寒說要看步戰比試,程平立時信心大增,當即大叫著要戰。
胡姜自恃怪力過人,想也沒想也囂然應戰。
他二人抖擻精神,濃濃殺氣再起,各自又是一副要拼死拼活的樣子。
「你二人要戰也可以,這一次依舊以百合為限,若到時不能決出勝負,你二人就要結為兄弟,從今往後齊心協力,共同輔佐本將,爾等還敢戰否?」
許寒忽然間道出了這麼一番話,令在場所有人都吃了一驚。
胡姜和程平只猶豫了一瞬,卻都自恃武藝,均是拍著胸脯應下。
身後的柳煦驚奇了片刻,卻才恍然大悟。
方才那一場馬戰,柳煦已看出程平不及胡姜,許寒讓他們再進行一場步戰,那麼他定是斷定胡姜的步戰不及程平。
這兩場比較下去,這兩個莽士便知道彼此的武藝不分上下,再不會存有輕視對方之心。
如此一來,二人間的敵視也隨之減弱,而許寒再令他們結拜為兄弟,便是趁勢化解了二人的芥蒂。
「這許將軍沒想到馭人之術如此高明,他的城府,當真是深不可測……」
恍悟的柳煦,心中暗暗稱奇,臉上不禁流露出幾分讚歎之色。
許寒轉身之際,看到柳煦奇嘆的表情,便知他已猜出了自己的用意:「酒還未冷,先生就與本將再看一場好戲吧。」
許寒對柳煦的奇色視而不見,只欣然坐下,閑淡的品起美酒。
許寒的平靜如水,雲淡風輕,愈發令柳煦暗中佩服。
慨嘆半晌,柳煦忍不住舉杯道:「將軍英武雄略,老朽佩服,此一杯老朽敬將軍。」
柳煦雖未明言,但言外之意卻已不言而喻。
許寒知他什麼意思,能得他敬佩,心中自有幾分得意。
不過他卻並未有所顯露,只哈哈一笑,舉杯與柳煦欣然對飲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