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險境四伏
在聽聞了這個消息之後,整個大堂頓時如炸開了鍋,這些原本態度保守的雒陽眾僚們,立時轉變了態度,變得興奮起來。
「若當真有四萬北涼軍攻入淮上,許寒那廝絕不是對手,王上,這正是咱們盡起大軍收復失地,以雪前恥的好時機呀。」
「北涼軍人多勢眾,戰力強悍,許寒必會傾全力抵抗,到時虔陽必然空虛,正是我們抄絕的好機會。」
眾人無不躍躍欲試,紛紛倒向主戰派一邊。
那仕辭更是慨然道:「王上,末將願率軍征討許寒,為王上,為咱們雒陽一雪前恥。」
面對著眾屬下的慷慨激昂,韓釗福蒼老的臉上浮現出欣慰,暗暗的咬著已然鬆動的牙齒,壓抑已久的憤恨在悄然噴涌。
堂堂八駿名士,統率雒陽百萬之眾,卻為許寒這麼個小卒逼到低聲下氣,此等恥辱,焉能不懷恨在心。
在韓釗福看來,現在正是他報仇雪恨的機會。
不過,韓釗福卻並未急於做決定,而將目光移向了睿安,「睿安,眾人皆在請戰,你以為本王該不該發兵。」
沉默片刻,睿安道:「若是北涼軍攻伐許寒是真,這倒真是我們掃滅許寒,收復失地的絕佳機會。」
睿安這番話,代表著他也贊成開戰。
得到首席的肯定,韓釗福信心大增,沉靜的臉上豪情湧現。
啪!
韓釗福拍案而起,奮然道:「許寒狗賊,侵我州土,實為可恨。本王今決意奉瑄國旨意,掃滅此賊,仕辭,我就命你集結五萬大軍,時機一到,克日發兵進攻虔陽。」
「諾,屬下必不辱命。」
仕辭領命,亦是興奮得激動不已,一想到能報前番被許寒戲耍之仇,心中就興奮得恨不得立刻出兵。
豪然下令的韓釗福,目光遙望著北面,嘴角掠過絲絲冷笑,口中喃喃道:「許寒,你這個卑賤之人,屢次的相辱,這一次本王定會一併奉還!」
。。。。
虔陽城,太守府。
原本還輕鬆的氣氛,很快就變沉重起來。
凌子瑞密佈於雒陽的司聞細作,第一時間將最新的情報送到了虔陽。
雒陽城的軍隊正在集結,甚至連駐紮在江陵的部分軍隊,也奉命由水路向淮上方向運動。
種種跡象表明,韓釗福正在往北部調集一支五萬人左右的軍隊,如此龐大的兵馬用來對付誰,自然是不言而喻。
不僅是雒陽方向,從南部傳來的消息,也讓許寒感到了一絲不安。
奉弈國李禎濡之命南下收降南部的所部,目前也正由南部西進,向著虔陽方向接近。
所部約有一萬左右的兵力,名義是打著協助許寒,對付北涼軍的進攻,但許寒卻清楚,實際的目的,則是想趁虛對虔陽謀圖不軌。
這一連串的情報,讓許寒更加感覺到了局勢的嚴峻性。
韓釗福五萬兵馬,朱軒五部北涼軍四萬步騎,再加上虎視眈眈的一萬弈軍,他將面臨著近十萬敵人的圍逼。
儘管這十萬敵人各懷鬼胎,互不從屬,但僅僅是兵力上的絕對優勢,也足以壓到許寒喘不過氣來。
這時的許寒,不禁意識到,自己正面臨著一場空前的危機。
他所要做的,是以淮上一郡,兩萬兵馬,對抗三方強大的藩王,擊敗十萬之眾的敵人。
消息傳開,虔陽上下,頓時陷入了緊張之中。
「聽說沒有,北涼軍和韓我那個都要要來攻打咱虔陽,咱許將軍這回肯定是過不去這道坎了。」
「許將軍厲害的緊,前幾次的敵人進攻,不都給他打退了么。」
「那是眼前,這一回據說有幾十萬的敵人,許寒將軍就算有三頭六臂恐怕也必敗無疑。」
「幾十萬敵人,嚇死人了,要這樣的話,許將軍肯定沒有勝算,咱虔陽豈不要遭殃。」
「是啊,所以咱得趕緊出城,想辦法避一避才是。」
……
大街小巷,強敵將致的流言四起,原本剛剛對許寒樹立起信心的虔陽士民,這個時候也人心動搖,不少人都開始攜家帶口出城,打算鄉野避難。
大堂之中,許寒沉靜如水,閉目靜聽著各縣傳回的不利消息。
不單單是虔陽,其餘淮上諸縣,也都不約而同的發生了恐慌。
「將軍,大敵將至,民心已亂,形勢對我們來說,可以說是非常的不利。」
就連素來沉穩的滿狎,這個時候也焦慮不安起來。
許寒的內心又何嘗沒有一絲焦慮,但他深深的知道,越是在這種危機關頭,身為主帥的他,就必須拿出非同尋常的勇氣來,不然如何能鎮服屬下的惶恐。
他暗吸了一口氣,緩緩睜開眼來,冷峻的眼眸中流轉著幾分不屑。
環看座下一張張焦慮的面孔,許寒卻只一聲冷笑,淡淡道:「現在還未到山窮水盡之時,有什麼好慌的,爾等只需各安本職便是,本將自有破敵的手段。」
破敵之策,許寒當然沒有想到,但這個時候沒有也得說有,畢竟穩住人心才是首要。
眾人都是見識過許寒上演諸次絕地反擊的,聽聞許寒聲稱已有破敵手段,焦慮的心情方始平伏了幾分。
「將軍有破敵之策自然最好,但眼下百姓逃難,丁口外流的情況,不知將軍打算如何處置?」滿狎問道。
許寒冷哼一聲,「這些傢伙平素享受著本將保護,眼下大敵當前卻只想自保,哪有這麼便宜的事,傳本將之令,既日起各縣嚴加盤查,再敢有出逃者,統統給我重處。」
決然冷肅的言語,只令眾人為之一震。
許寒用他的冷酷和自信,安撫了眾屬下之人,這一場原本暗含失敗主義情緒的軍事會議,便以精神振作而結束。
眾屬下退去,許寒卻將柳煦獨自留下。
環看四下無人,許寒方道:「四周的強敵環伺,大軍壓境近在眼前,不知先生可有何破敵良策。」
一聽這話,柳煦頓時神色一怔。
方才他還在為許寒的自信所感染,以為許寒已胸有成竹,不想一轉眼的功夫,卻又問起來了自己。
愣怔一瞬,柳煦方始明白,奇道:「老朽聽將軍方才的話,還以為將軍已有破敵之策了。」
「沒錯啊,本將的破敵之策,不正是先生你這顆足智多謀的頭腦嗎。」許寒一臉認真。
柳煦面露苦笑,「將軍真是謬讚了,這麼重大的擔子,老朽這副殘軀,恐怕是擔當不了啊。」
「先生跟本將已是一條船上的人,這一場困局若不能渡過,咱們就要共赴黃泉,所以這副重擔,先生你不扛也得扛。」
許寒語氣之中,彌散著幾分威脅式的意味。
他素知柳煦最善明哲保身,為了自保,他可以離棄鄧寅爍,那眼下為了自保,他當然也有可能離棄自己。
為了讓柳煦全力輔佐自己渡過這場危機,許寒就必須把這個老狐狸死死的跟自己的命運綁在一起。
柳煦演戲般的表情,暗暗一變,已是感受到了許寒那份冷絕寒意。
當下他只得訕訕而笑,搔著頭作沉思之狀。
許寒卻輕淡閑然,只顧自品香茗。
半晌后,柳煦乾咳了幾聲,暗示他已有想法,許寒遂抬起頭來,洗耳靜聽。
「李禎濡目下染病在身,心思全都放在收取諸州,弈國一路兵馬,料想只是靜觀成敗,肆機而動,此一路只需派一得力將領,數千兵馬,加以防範便可。」
柳煦道出了他的判斷。
許寒微微點頭,表示贊同,實際上此前他已分析過,想法正與柳煦不謀而合。
「接著說下去。」
柳煦便又道:「韓釗福方面,此番他集結了五萬大軍,看這情勢,應該不會像前兩次那樣,趁機漁利,我軍是跟他的交手應該是在所難免。不過韓釗福昏庸無能,只要我們在朝陽城屯有足夠的兵馬,拖住韓釗福,直至可以抽身回軍南下,那韓釗福這一路自然會退卻。」
許寒沉思片刻,點頭道:「先生言之有理,那我就命滿滿狎率軍五千守朝陽城,以他的能力,我想足以確保城池不失。」
柳煦對許寒的布署並未有所評論,他的神情這時卻變得開始凝重起來。
「所以此次將軍所面臨的最大敵人,就是北涼王朱軒所率的四萬北涼鐵騎,只要能擊退這一路強敵,其餘兩路皆不足為慮。」
許寒對柳煦的分析深以為然。
不過,他卻笑了笑,說道:「先生的話大體不錯,但有點卻說得不太恰當。」
柳煦一怔,疑道:「不知老朽是哪裡分析漏了?」
「先生方才說,此次『將軍所面臨的最大敵人』,本將要糾正一下,應該是『我們所面臨的最大敵人』。」許寒一本正經道。
他這是時刻不忘提醒柳煦,別老想著置身事外,咱們可是一條繩上的螞蟻,誰也甭想甩了誰。
柳煦只好強作笑顏,連連點頭稱是。
許寒這才滿意,遂道:「先生既說北涼軍是最大的敵人,那麼以先生之見,本將如何能破了這路強敵?」
「這個嘛……」柳煦捋了捋鬍子,「恕老朽直言,北涼軍若不自相殘殺,天下無敵。」
天下無敵!
聽得這四個字,許寒的心頭微微一震。
天下無敵,那是一種何等的傲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