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沙村

夏國邊陲，西北大漠。

這裡是茫茫大漠，白天明晃晃的太陽曬得一片金黃，晚上氣溫卻驟降，寒冷刺骨。

沙漠如同一頭隱形的怪獸，吞噬著一切生機。幾十里甚至上百里，都很難看到任何生物。歲月在這裡彷彿停止，周而復始，一年和一天沒有多大區別。

沙村就在大漠之中，也許是夏國最窮最苦的地方。村裡種不出莊稼，唯有將皇家的車輛裝滿沙子，等到官府專門派人運走，換來一點點乾糧，維持三百多人的基本生活。

其實，夏國皇庭不需要沙子，之所以勞師動眾，無非就是避免沙村人餓死。這些沙子剛剛離開沙村，就會在路途倒掉，還給無邊無垠的大漠。

當然，這樣毫無意義的舉動，並不被夏國普通百姓了解。夏國很大，幅員遼闊，人口上億，繁華的江南如夢似幻，威嚴的北都熙熙攘攘，哪有人會去了解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

這一天，沙村居然下雨了。在這裡，也許一年遇不到一場雨，往往還乾巴巴，如同老天吝嗇地灑幾滴眼淚。

但這場雨，卻很不一樣，電閃雷鳴之後，豆大的雨滴傾瀉而下，彷彿在發泄幾千年的不滿。沙村人躲在家中，既興奮又忐忑。

雨下了整整一天一夜，第二天天明，沙村人全部都被嬰兒的哭聲驚醒。

在沙村最中央，不知道怎麼出現了一個襁褓，顯然就是裡面的嬰兒在哭泣。這個聲音給人的震撼，不亞於昨天的雷鳴。多年後，當這個孩子的事迹傳回沙村，村裡的老人還會捻著鬍子笑呵呵地說：「早看出他的不凡！」

在當時，村裡的人面面相覷，他們不知道這個嬰兒是誰，從何而來，該怎麼辦？就在此時，一個顫顫巍巍的阿婆走了出來，小心翼翼地抱著襁褓，又在村裡人詫異的目光中，進入了村頭北面的小石屋。

村裡人驚訝的不是阿婆的舉動，而是他們根本不認識這個阿婆，甚至連她進去的石屋，暴雨之前根本不存在。也就是說，沙村突然多了個阿婆，也多了個嬰兒。

這還不算，就在同一天，村裡的東南西北四個方向的門口，都新增了一間石屋，也同時出現了四個老頭。

很長的時間，這群反常的人自然引來了村人的注意。但是沙村人淳樸善良，只是打聽到阿婆姓杜，至於那四個老頭，也不跟別人搭話，就稱呼他們為東老頭、南老頭、西老頭、北老頭。

村長每月按時給他們送去糧食，他們也就心安理得在沙村安頓下來。

這個嬰兒自然也留在了沙村，那是一個男嬰，除了黑壯一點，看上去沒什麼兩樣。小孩子是雨後來到沙村的，村裡人管他叫雨娃，但是杜阿婆卻慈愛地說：「這個娃，他有自己的名字，他娘給他取名叫君安」。

隨著時間的長大，君安到底越來越不一樣了。村裡的小孩因為營養不良，餓得都是皮包骨，君安卻要壯實一大圈。哪怕和夏國富裕地方錦衣玉食伺候的同齡人比，他也毫不遜色。

君安還相當膽大調皮，整日鬧得沙村雞飛狗跳，甚至還帶著群小孩到村外的沙漠玩耍。

其實，沙漠真的沒什麼好玩的，除了單調乏味之外，還有隨時可能發生的沙塵暴，走錯了可能中暑脫水，迷失方向可能會一去不回。在此之前，沙村人幾乎都不準小孩外出的，哪怕成年人也基本不外出，就在村子附近采采沙子。

然而，君安的出現改變了這一切。剛剛五歲的時候，君安喊著同齡的小沙子、二蛋出去溜了一圈。據說他剛從北門經過的時候，北邊老頭還出來瞅了一眼，愣了一會，沒有出聲，又慢慢跺回屋子。那次君安帶著幾個孩子在村北玩到天黑，硬是偷偷摸摸回到村內。

這些事發生過幾次后，村裡人也就見怪不怪了。小孩子能走多遠？他們逐漸也就放下心來。君安一直是杜阿婆帶著長大，這位婆婆也不愛多話，只有面對君安是才絮絮叨叨，但她也沒有禁止君安外出，別人就更沒法說什麼。

唯有村長還是很擔心：「這些孩子出去，遇到響尾蛇咋辦啊？」

村民里有人不以為然：「村長您太擔心了，這些年咱們沙村附近，您還遇到過響尾蛇啊？早沒了！」

村長眼睛一瞪：「要是沒響尾蛇更危險，你懂什麼！」

被懟的村民臉色微變，半晌才鎮定下來：「村長，您說的那玩意啊！那玩意也許早就離開了。」

其實這不是什麼秘密。沙村雖然現在破落，但在夏國卻有非比尋常的意義。夏國皇室就起源於此，當年的夏國首領在此處起勢，然後勢如破竹，奪取整個夏國。

只不過，夏國的貴族搬入京城之後，這片祖宗之地就逐漸荒蕪了。

說到底，夏國的皇室姓夏，現在的沙村人與他們毫無血緣關係，都是當年留下來戍邊的將士、守墓人的後代。夏國建立了一萬來年，沙村人逐漸被遺忘，唯有用一車車黃沙交換食物的時候，才會有人依稀記得這片土地的榮耀。

夏國人不記得這裡，卻還有其它生靈記得。沙村的旁邊，以前是有響尾蛇的。它們長達兩米，遇人就擺動尾部的尾環，令人恐懼不已。最可怕的是它們會對看到的人糾纏到最後，不死不休。

沙村荒蕪之後，村裡人對於響尾蛇都是談之色變的。

然而這麼厲害的響尾蛇，卻在一夜之間被一個六隻腳四個翅膀的怪物清理得乾乾淨淨。

村民們嚇得魂飛魄散，將消息傳給了官府。皇城派來了大名鼎鼎的大法師寬雲，那也是一個多月之後。

寬雲只是探探氣，就告訴村民，殺死響尾蛇的生靈叫肥甥，正是六腳四翼，那是上古怪蛇，它在哪裡出現，哪裡就有大旱之災。只不過，肥甥既然這麼久沒有傷人，只要不招惹它，應該沒有問題。

沙村人聽不懂這些，他們只知道自己暫時是安全的，只知道不能隨便到沙漠走動，更別冒失將肥甥引來。可是，該來的，還是被那年只有十四歲的君安惹來了。